當時我正在扶着開心走路,聽到他這麼說,一時差點兒開心都沒有扶住,幸好旁邊的阿姨一把拉住了開心。
“有龍川的消息了?他在哪兒?”我激動地大聲問道,聲音比我平時的嗓門要大好多倍。
“你先別激動,跟我到我書房來。阿姨,您帶開心去外面走走。”卓文君柔聲吩咐道,隨即往他的書房走去。
我於是把開心交給了阿姨,緊跟其後走到了書房,我們各自坐了下來,他看着我說:“伊北,你說他在加拿大,我想辦法調取了他的一些資料。”
“然後呢?他現在怎麼樣?一切都好吧?你知道他具體在哪裡嗎?”我着急地問道。
卓文君見我這樣,悠悠地嘆了口氣,他說:“你別急,聽我慢慢說。”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又說:“他父親早年偷運了一批文物出國,這批文物被放在了加拿大。我猜想龍川可能在快要破產的時候得知了這件事情並且獲得了確切的地址,但當時他在國內已經無法脫身,於是把讓林可欣先到加拿大把那一批文物拍賣了,拍賣後回國解救他,之後他們再一起回到了加拿大。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也是目前我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什麼?你的意思是那個背後幫他的神秘人物是林可欣?怎麼可能?就算他父親有文物,他怎麼可能交給林可欣去全權負責?他不怕林可欣不回來救他嗎?那可是一筆鉅款啊。”我完全不能理解,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只能印證一件事:到生命的最後關頭,他最信任的人並不是我,而是林可欣。
這讓我如何能夠接受?
“這只是我的猜測,因爲就在龍川公司發生經濟糾紛後的不久,加拿大有一次拍賣展會上突然多了好幾樣的中國文物,樣樣皆是正品,當時消息一放出來無數收藏界的文人雅士都驚動了,最後那幾樣文物通通都是天價拍賣。我通過內幕得知這幾樣文物的擁有者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由此聯繫到了林可欣,當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其人。就在文物拍賣後幾天內,就有人幫助龍川把所有的債務全部清還,之後龍川就消失了。但是我在海關那裡動用關係調查過龍川的資料,發現他是和林可欣一起登機的。到達加拿大之後很快就改了國籍,如今是以夫妻的身份在加拿大生活。”卓文君細細地分析道。
“以夫妻的身份?林可欣……龍川和她一起出的國……”我喃喃自語道,感覺我的腦袋已經不夠用了。
“我猜想他應該是他父親去世之後才發現這一批文物的具體地址的,他父親一輩子經商,早年又喜歡四處收集各種古玩,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果他早早就發現了,我估計後來就不會出現那麼大的經濟漏洞。一定是偶然發現的,那時候正是他最爲難的時候,於是與林可欣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我猜想極有可能是林可欣要求他和她一起遠走高飛,成爲永久性的夫妻。他答應了這一點,所以林可欣才肯返回來幫他。當然,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我想如果沒有足夠深沉的感情,兩人應該都做不到如此地信任對方,儘管這種信任是以一定的交換爲條件的,但仍然需要足夠的感情去支撐。所以伊北,我話說到這裡,這麼聰明的你,應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吧?既然你要的只是他一切安好,那麼我想,現在知道真實情況之後,你應該可以放下了。”卓文君有條有理地說道,順藤摸瓜基本上把一切的原委都已經搞清楚。
我聽完久久沒有說話,卓文君見我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於是又說:“我讓加拿大幫我調查的朋友遠遠地拍了幾張他們現在的照片,並沒有靠近去打擾他們的生活。看樣子,林可欣已經懷孕了。”
他打開了一個文件袋,從裡面拿出來許多調查得來的資料,同時遞給我幾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上是一棟湖藍色的別墅,龍川穿着背心短褲正推着割草機在草坪上修剪草坪,林可欣靠在白色的躺椅上,穿着一件簡單的裙子,整個人胖了許多,肚子也明顯地凸起來……她真的已經懷孕了。
第二張照片是他們手挽着手一同去超市裡購物的情形,那位偵探很會取景,照片上的兩人笑起來十分開心,正在兒童區挑選孩子用的嬰兒牀和小推車……
第三張照片是龍川開着一輛湖藍色的敞篷車,兩個人坐在車上,正在熱聊着什麼……
一張張看下去,我的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難過,反而覺得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壓在我心底的愧疚感此刻終於獲得了全部的釋然,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檢討自己,是不是自己當初對他的過於冷淡造成了他最後的消失,是不是自己曾經誤會了他或許他對我真的是全心全意,是不是自己對於感情的要求過於苛刻導致了後來這一切的發生……可是當這些照片呈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許多。
也就是說,他最深愛最信任的女人一直是林可欣,他只是因爲太愛所以無法接受她那些不堪的過去;
也就是說,他可能一直沒有意識到他最信任最愛的女人是誰,直到他即將一無所有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去信任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過來;
也就是,他最後之所以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一言半語,是因爲他想徹底地告別所有的過去,包括我,包括開心,包括曾經的一切;
我寧願善良地這麼去想,他之所以不給我留下任何話語,大概是實在不知道該對我說些什麼,他或許是心裡有着滿滿的愧疚;我相信那一次看到我腳底都是碎玻璃渣的那一刻,他內心依然是強大的觸動的;我也相信那一次他讓我帶他去我們曾經住過的公寓卻並沒有碰我,是因爲那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已經把一切的命運交給了另一個女人,所以他不忍再和我有這樣或那樣的糾葛……
既然是這樣,既然他現在足夠幸福,既然一切最後證明和我並無關係,我反倒釋然了。長期以來壓在我內心的那一塊巨石一下就鬆動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說:“那就好,他活着就行。”
“我幾乎以爲你要大哭了,害得我好緊張……”卓文君一直緊張地看着我說道。
“不會,我反而覺得一下輕鬆了。我想,其實我並不是愛他,只是無法承受一個人就這樣突然地失蹤,而我連發生了什麼都一無所知。不管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任何一個家人身上,我想我都會變得這樣焦慮。”我說。
“你竟然也不生氣?”卓文君一臉考究地望着我。
我搖了搖頭,我說:“我爲他慶幸,他所選擇的女人,在最後一刻還是挽救了他。這件事放在我身上,可能我未必做得到。”
“不,我想你會比她做的得更好,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卓文君笑着說道,一臉欣賞地看着我。
“我最後什麼也沒爲他做,除了爲他白白傷心一場之外。”我笑着,自嘲地搖了搖頭。
“已經夠了,他在最後一刻也沒有爲你想過,你還爲他擔心了那麼久,對嗎?開心是他的孩子,可是你看,最後他也沒爲他打算不是麼?不過凡事要看開,我是這麼去理解的。可能因爲時間太過倉促,發生的事情太多,所以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去做全面地考慮。他想全身而退,就不能瞻前顧後去考慮許多。當然,這也是他一向的行事風格。無論如何,我想伊北你之所以難過這麼久,最大的擔心,還是怕他可能飽受折磨。那麼現在,看到他這樣生活着,你怎麼想?”卓文君再次問我道。
“祝福吧。失落自然是有的,挫敗感也是足足的。但是還是祝福。我想,既然他新生了。我也是時候開始我的新生活了。”我笑着說。
卓文君滿意地點了點頭,我能感覺到他一下放鬆開來,他說:“這些照片我早幾天就得到了,我思慮了好幾天該不該給你看,我很怕你一下看到會大受刺激,一直猶豫不決。沒想到,你比我想的淡然許多。”
我笑了笑,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釋然。那一晚做夢,我竟很神奇地夢到了柴悅。她站在一座彩虹橋上朝着我伸出了手,她說:“小北,跟我來……”
我拉住了她的手一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起來,她帶着我開心地在彩虹橋上走着,我們都光着腳,踩在彩虹橋上十分柔軟,彩虹橋上很長,走了很久很久一段路,眼看着就快要到盡頭的時候,柴悅對我揮了揮手,一下從我的夢裡消失了,我大聲喊着“柴悅、柴悅……”,一下從夢裡驚醒,結果發現自己的腳正踩在開心的pp上,而開心在我的腳下睡得十分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