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總是自帶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龍川,其實這樣好嗎?”我笑着說道,目光頗有深意地看着他。
他覺察出了我的意思,有些不屑地笑了笑,離我更近了一些,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明智的女人應該知道自己該作何選擇。”
“這話我倒是不明白了,你覺得明智的女人應該如何選擇呢?”我裝作不懂,繼而問道。
“兩個實力相當的男人站在一起,是選擇年輕的還是選擇年長的,我覺得這幾乎不用考慮。可是啊,偏偏有些傻女人,男人一賣弄城府和所謂的內涵,就以爲人家會對你情有獨鍾。”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彷彿我就是他眼裡的傻女人。
我知道憑他如今和卓文君的接觸,我和卓文君之間頻繁的會面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一定是以爲我已經和卓文君之間發生了曖昧,所以纔有了這樣一番話。
“我這人沒什麼內涵,唯一的一個優點就是我有很強的自知之明。龍川,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其實今天找你,是因爲我把卓文君和我們公司的合作搞砸了,現在不知道該如何挽救,想請你幫我一回。”與其這樣繞來繞去,我不如開門見山地說了出來。
他先是詫異了一些,隨後臉上露出一絲未卜先知的微笑,彷彿知道一切的結局會是如此一樣。他有些蔑視地說:“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你別被他那些華而不實的話所欺騙了,你要知道,他是個商人。商人是什麼人?四個字足以表達——唯利是圖。”
“我們給他的條件已經十分優惠了,我覺得就算是爲了利益,他和我們合作也並不吃虧。”我大爲不解。
龍川搖了搖頭,切了一塊牛肉放進了嘴裡,優雅地嚼完之後用紙巾擦了擦嘴巴,這才放下了刀叉,緩緩地說道:“那點兒蠅頭小利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如果他是那麼好搞定的人,那你們馬總早就自己出馬,何必讓你在他身邊兜轉那麼久?”
我的思想頓時混亂起來,我自以爲我和卓文君這些天以來的接觸和交往更多是因爲我們之間能有一些內心的共鳴,所以他才願意和我靠近。可是如今從馬蓉蓉和龍川的話語裡,我卻品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意味。原來不是我所以爲的那樣,原來是我想的太過簡單,原來還是我太過單純。呵呵。
“那現在,我應該怎麼做?”此時的我,把求助的目光傾注在了龍川的身上。
他看了我一眼,他說:“你的功夫還沒有到家,改天我讓可欣教教你,如果你想走這條路的話。”
“哪條路?”我更爲疑惑。
“算是公關的一種手段吧,利用自己的性別優勢去接近你的客戶,挖掘對方的各方面需求然後全面配合,最後達到你想要的目的。不過,爲了馬蓉蓉那麼一個小公司這樣賣力,我覺得不值得。如果人品一定要出賣,至少要買個高價才行。”龍川已經把話說得非常直白了。
不過,他直白的話語卻讓我臉不由得紅一陣白一陣:“我從沒想過爲了工作去出賣自己的人品,雖然我的人品並不高尚,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那我估計……你們馬總很有可能把你定位錯了。我覺得你需要和你們馬總好好談談。”龍川說道。
“我不相信馬總是這種人,她怎麼可能?”我一時思維完全混亂。
“伊北,你總是用感性的目光去看待職場裡的人和事,這樣不好。馬蓉蓉是一個商人,一個急需在新貴隊伍裡站住腳跟的人,她自然會拼命抓住一切資源去得到她所想要的利益。這並沒有什麼,每個人都是如此。職場關係的本質,不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麼?她給你這樣的定位,是因爲她目前需要一個這樣的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龍川的話已經說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就算我再傻再沒有閱歷,我也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也就是說,如今我在公司的角色,已經被她定義爲了公關性質?她有意把我往這方面培養?是嗎?”我看着龍川,喃喃地說道。
龍川卻搖了搖頭,龍川說:“或許一開始你的角色就被定義爲這個,從我和你們公司接觸開始,馬蓉蓉便不止一次在我耳邊暗示過。”
“那麼我可不可以理解爲,你和我們公司的合作,算是我公關成功的經典案例?”我不禁苦笑着說道。
“我?我算是自投羅網吧!沒辦法,誰讓我們認識在先。不過卓文君……我覺得你如果真想爭取他和你們公司的合作,還是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行。”龍川說完,目光定定地望着我,那股目光並非鼓勵我這麼做,而是一種惋惜。
“不可能,我不想這樣。”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對馬蓉蓉也就失去了該有的價值。”龍川似乎對我的回答並不意外。
“我不過是一名小小的設計,哪裡值得她這麼看重。”我話語裡偷着一絲絲的嘲諷。
“你知道北京城裡有多少設計在職人員,又有多少正在學習或即將畢業的設計人員嗎?如果你單單只是一個設計,哪裡值得投入精力和時間去培養你?一個不可替代的員工,纔是所有上司都渴求的。”龍川說道。
“那你是希望我按照馬蓉蓉給我鋪就的路就這樣走下去?”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存方式,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選擇。只是選擇的同時也意味着付出的代價,我……當然不希望。不過,怎麼說呢,立場這種東西其實最不可靠了,當你站在着個立場的時候你會覺得其他一切都是謬論,可是當你換個立場的時候,你又會發現從前你的所有觀點都是謬論,立場是可以被不斷推翻不斷重建的。我覺得伊北,你需要問一問你自己,你究竟想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龍川緩緩說道,言語裡也帶着他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思考。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你。”我覺得今天他對我,已經夠坦誠了。
“謝我做什麼?你找我,無非是希望我幫你。我能幫你的有限,我所能做的,就是打開我心的一道縫隙,讓你聽一聽我心裡的聲音。伊北,深沉我也會,只是我還年輕,更想用青春去打動一個女人。”他說完,目光再次望向了我。這一次,我沒有閃躲。
“你要打動的女人,我想她身上一定能夠讓你顫動的靈魂,而不是一個亂闖亂撞、總是深陷迷途的姑娘。她這樣固然天真,但卻顯得太過蒼白,不足以讓你的靈魂爲之戰慄。”我望着龍川,緩緩地說道。
所以,他一直表示着喜歡卻從不靠近,不是他不想,而是我還沒有那個實力。
“看來下午的話我沒有白說。伊北,你其實很聰慧。我曾經和可欣表露過類似的話語,可是她並不懂得我真正的用意。”龍川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或許懂,只是不願意明白而已,沒人希望太清醒的生活,無慾無求的生活很乏味,不是嗎?”我說完,笑了起來。
“恩,可是有些慾望如果不點到爲止,就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越是具有誘惑力東西,腐蝕性便越強。”龍川說完,擡頭望向了窗外,目光突然變得悠遠起來,似乎想到了許多事。
兩天後,我帶着一套精美的茶具,直接按照卓文君的名片地址去登門拜訪了。當到達他們公司的大門口,我才知道他們公司的真正實力。
經過了一層又一層的手續,然後又等待了大半天以後,我最終見到了他。他對我的到來深感意外,在這樣的場合見面也讓我們彼此都有些侷促。
“我助理告訴我說是我的朋友,有我的私人名片,我還在猜想是誰,沒想到是你呢。”他的語氣有些淡漠,讓我在這暖氣十足的辦公室都感覺到了絲絲的涼意。
我們在他裝修考究、品味一流的辦公室裡交談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因爲他告訴我他馬上就要開會,只有十分鐘的空閒時間。十分鐘能談什麼,十分鐘什麼都說不了,十分鐘除了讓我們彼此尷尬找不到話題的切入點之外,沒有更多的作用。
臨走前我躊躇許久,還是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精挑細選的茶具送給了他,他婉拒了一番,最後在我的堅持下收下了禮物,把我送出了辦公室,吩咐他的助理把我送到樓下。
一切,不再有原來的意味,完完全全變成了公事公辦的模式。我知道這一次的行動,我更徹底地搞砸了一切,我把我們原本親近的關係徹底地推向了漫無邊際的地方。
當我走出他辦公室的那一刻,我說不出自己內心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沮喪?懊惱?悔恨?卑微?……不,任何一種情緒都形容不了我當時心底的灰暗。
後來,在長達一小時的地鐵上,我坐在人羣裡望着地鐵裡穿着不一、神色各異的人們,我突然心裡平靜了下來。能成功固然好,可是縱使失敗了也不代表什麼啊,你看這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的人,不都是和你一樣的普通人麼?
能夠甘於平凡,纔是我們所有的普通人應該具備的基本能力。我衝着坐在我旁邊一個正張大眼睛驚奇地望着我的小男孩莞爾一笑,我在心裡默默地對他說:“小傢伙,願你永遠這般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