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霧非霧霧裡看花
袁氏換了一身衣裳,帶着杜汀蘭往杜老夫人顏氏的含輝齋走去,行至一半時,正好迎面遇上了方姨娘帶着人也往這邊走,似乎是早早預料到了一般,方姨娘先是福了身,爾後對着杜汀蘭一笑:“七小姐回來了。”
沒有客套,也沒有了往日的敵意,想是顧忌着女兒的面子,或是因爲上次一事被大老爺杜成康訓斥過也有可能,總之杜汀蘭覺得,方姨娘非但沒有作對,反而是難得的對杜汀蘭露出微笑。
杜汀蘭淡淡點頭,應了一聲:“恩,見過方姨娘。”
神色早不似以往了。
方姨娘先是一詫,隨後目光往杜汀蘭身上停留一陣,眼中透着疑惑,轉瞬掃過袁氏,終是什麼7也沒有說。
袁氏道:“既然碰上了,也便一起去吧。”
方姨娘道是,跟着袁氏往前走,離杜汀蘭僅僅一尺距離,這個方向也正好可以看到杜汀蘭的側臉。
杜汀蘭暗自偷笑,心下卻道:“按理,我雖是姨娘的女兒,可也算是主子,她是妾,我自然沒有要向她逢迎的意思。而她往日也自恃美貌受寵,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今日我不過是拿出了一點主子的樣,她便這樣地看我,如此這般沉不住氣,可那算準時辰,安排下毒之人,明顯就是心思細膩之輩,看樣子倒不是她了。不過古語有云,人不可貌相,凡事還是小心爲上。
這般想着走着,離含輝齋也就不遠了,袁氏怕她熱,中途停下來問了兩次,方姨娘便笑着調侃道:“夫人果真是菩薩心腸,對七小姐竟是比對五小姐還要好上些呢,不會是此地無銀吧“
說着用帕子擋住臉,一雙含笑的眸子閃閃的。袁氏欲要說道幾句,杜汀蘭拉了她的袖口,撒嬌般道:“母親不說還好,這一提,女兒真是有些累了。不如我們快些走走嗎,也好去祖母那裡乘涼。”
袁氏笑着說好,眼角狀似無意地掃過方姨娘,道:“你總是這般貼心,你五姐姐和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愛在我跟前撒嬌,如今她也快要十歲,卻總是說自己是個大人了,也便只看到你,我纔想起她那時候。”
說着眼神一冷,沉下臉道:“方姨娘,你可知罪?”
方姨娘嚇了一跳,繼而臉色一變,勉強笑道:“賤妾……賤妾不知,還請夫人示下。”
“哼”袁氏眼睛冷冷看着方姨娘,道:“在主母跟前不行大禮,此乃小不敬。當着小姐的面非議主母之事,此乃大不敬。光是這兩點,我就有權治你的罪”
方姨娘這才慌了,袁氏是當家主母,要編排她還不容易,她立馬換了神色,可憐兮兮道:“夫人恕罪,賤妾……賤妾是因爲身子不爽,連日來又服侍老爺,所以,所以……”
方姨娘是因爲臨危而亂,一時忘記了,不想最後那句正好觸了袁氏的逆鱗,袁氏大怒道:“服侍老爺本就是你分內之事,若你覺得累,又有何臉面說出來?還是,你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太好,嫌棄這個姨娘位份低下?果真如此的話,我不介意稟告母親,還你一個通房的身份”
方姨娘臉色變了又變,好好一個姨娘,還有了孩子,若是無端就被貶爲通房,地位一落千丈不說,還會連累到她的女兒。方姨娘本來就是憑着大老爺的幾分憐愛才坐上姨娘的位置,如果連這點也沒有了,那她在杜府還有什麼容身之地?
“夫人,我……”
“放肆夫人面前怎可自稱“我”?”訓斥的是徐嬤嬤,她雖是袁氏的人,但方姨娘總仗着大老爺的寵愛,頗有些不把袁氏放在眼裡,徐嬤嬤也受過幾次氣。此時定然是能夠踩幾下,就要踩幾下了。另一點就是,徐嬤嬤作爲袁氏身邊的老人,無論何時都想着要替袁氏立威。
方姨娘愕然地擡起頭來,袁氏從未在人前這般對待過她,何況是訓斥?可袁氏畢竟是當家主母,徐嬤嬤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袁氏身邊的一條狗,她方姨娘還不放在眼裡。當然最主要的是,方姨娘已經大致猜出袁氏的意圖了,此次是鐵了心要磨挫她來,就算是她說破喉嚨,跪地求饒,恐怕也是無濟於事的了。方姨娘想到往日種種,是又急又氣,她忽然轉了念想,咬着牙道:“夫人雖是當家主母,可也大不過老爺去吧。”
袁氏皺了眉:“你什麼意思?”
方姨娘扭了扭腰肢,道:“夫人忘記了,老爺曾經說過,賤妾身子弱,最是受不得那些個卑躬屈膝的事兒,所以不止在夫人跟前,就是老夫人那裡,也是免了跪地請安的。”
袁氏氣的渾身顫抖:“那不過是老爺一句牀第間的戲言,豈可當真?”
“如何不能當真?”方姨娘反駁道:“有道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老爺說的話不作數,那試問夫人,誰說的話纔算數呢?”
“你放肆”袁氏是真的怒不可遏了:“你不過一個卑微的侍妾,竟然公然跟違抗我的命令你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裡,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裡,就是逼我對你用刑”
方姨娘聽到“用刑”二字,往後退了退,道:“你不能打我,你有什麼權利打我?”
“就憑我是正妻”袁氏說着吩咐起來:“徐嬤嬤,去告訴季管家,姨娘方氏,對主母不敬,對小姐不恭,杖責十下,扣除月例三月,以示懲戒。”
方姨娘就要哭鬧,擡頭看見背光處一道人影,她計上心來,忽然跪地不起,連連叩頭:“夫人,求求您繞過賤妾吧賤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若是因爲沒有向夫人行大禮就要被杖責,那賤妾就在這裡磕頭了,求夫人看在賤妾辛苦服侍老爺多年的份上,繞過這一回吧。”
袁氏還要說話,耳畔傳來一聲低沉男音:“怎麼回事?”
方姨娘此時是淚眼朦朧,哀嚎了一聲便一頭撲向來人:“老爺,夫人要當着大家的面罰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杜成康已然是聽到了方姨娘那幾句話,美人在懷,又是他鐘愛的小妾,只當是袁氏故意爲難,遂看了一眼,道:“筱萍,怎麼回事?”
袁氏自知中了方姨娘的圈套,但她話已出口,況且本就是方姨娘無故找茬,所以也理直氣壯地回道:“方姨娘先對妾身不敬,又說了許多挑撥話語,對七丫頭不恭。”
杜成康轉頭問方姨娘:“可有此事?”
方姨娘不承認:“沒有的事,老爺,您知道賤妾身子一貫弱的,彎不下腰,可夫人非要賤妾行大禮,賤妾無奈,便回了兩句,夫人便不分青紅皁白就要杖責。”
“筱萍,是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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