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空格外晴朗,站在山腳回望,一馬平川一望無際。衆人頓時心胸廣闊了起來。
“啊, 空氣真好。”溫香仰頭, 發現天空中盤旋着一直雕。“木頭, 那是什麼?”
“雕。”楊範倒是語言簡練。
“天色不好啊。”聞言, 溫香看了一眼坐在鄧瀟寒馬背上的她家公子。
怎麼會?明明四下無雲晴朗的很, 爲什麼說不好呢?不過她家公子的話,一向有深意,她也不好懷疑。
“哦?何以見得?”鄧瀟寒歪頭問他。
“恐怕山中要下雪。”佑冥搖搖頭, 希望是他多慮了。
一入峽谷,頓時高聳的山峰遮雲蔽日, 天色也突然暗了起來。
兩匹馬, 四個人, 張望着周圍,確實詭異。
“怎麼走?”
“不知道, 其他七張地圖,你這裡只有兩張,根本看不出端倪……小心!”佑冥突然大喝一聲,木頭立刻拉起繮繩,讓馬停下。就在那一剎那, 從兩側山崖上滾落了四塊大石。
“我們現在已經在五行陣中, 不要走錯一步。”佑冥沉吟, 竟然無知無覺地就走了進來, 這佈陣之人果然是技藝高超。
按照佑冥的指示, 他們步步爲營,每一步都不敢踏錯, “金銷熔生水、水潤澤生木、木乾暖生火、火焚木生土、土礦藏生金。我們現在在土位,應該向金位去,大家找找周圍什麼提示着金。”
“有了有了,那邊那邊有一把劍!”溫香指指東方崖壁上插着一把劍,高興地就要木頭騎着馬過去。
“不要動!”佑冥又是一聲大喊,“金應該在土位的西南方向,那邊可能是陷阱。”
說着,佑冥示意鄧瀟寒扔出一塊石頭,鄧瀟寒聚了內力狠狠一擊擊中那劍附近的山體,果然,山體開始搖晃又有一些大石塊滾落下來,若不是四個人早有準備,恐怕已經被壓成肉醬。
“好可怕。”溫香一哆嗦,木頭下意識摟緊她。
“找到了。”佑冥一指他們西南方向有一個土包,所謂土礦生金,必然在土堆裡。
鄧瀟寒帶着佑冥,木頭帶着溫香,四個人棄了馬,飛到哪土堆上方。
“小心點,在土陣裡是石頭,還好說點,金裡都是刀光劍影,防不勝防。”
“嗯。”衆人都嚴肅地點點頭。
“左行五十步,再前行三十步。再向左十步,後退五步,右行十步。”
剛邁完最後一步,衆人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卻涼意徹骨。是水陣,而在雪山之中,水已結成冰。佑冥看看腳下,恐怕這原本是一個大湖,竟然在兩山之間有個湖,周圍卻沒有水流入和流出,真是神奇。
而冰面下面,隱約還能看見遊動的魚兒。魚?佑冥瞭然一笑。
“瀟寒,想吃點魚,增加十年內力麼?”佑冥仰頭看看牽着他的鄧瀟寒。
十年?十年之後,他本來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鄧瀟寒更應該是天下無敵,若是白白增加十年,豈不是老天要幫他早十年完成武林霸業?
佑冥見他這般興奮,玲瓏心肝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斂下眼。“那魚,最大那條,是金背黑皮,吃了可以增加十年功力。真是好運啊。”佑冥違心地苦笑,鄧瀟寒卻沒有留意。
“還有,那些小的,也可以增加內力,範兒和香兒也補上來吃些吧。上善若水,”佑冥指指旁邊的崖刻,又道,“水陣裡沒有危險。”
於是溫香和楊範開始鑿坑釣魚,鄧瀟寒則在冰比較厚的地方用內力生起火來。扶了佑冥坐在那豹皮上,讓他靠着火取取暖。
“那金背黑皮可不好釣,需要誘捕,這裡有些金蚓,我師父養的,你去試試。”
果然,溫香他們釣了半天,那金背都不理會他們下的誘餌,鄧瀟寒用鉤子穿了金蚓,金背纔有些反應,卻也機警的很。
“它好像知道被釣上來沒什麼好處。”溫香指指它笑道。
“可是它終究抵不住美味的誘惑,就算明知是死,也還會上鉤。”佑冥若有所思的一笑,人何嘗不是這樣?明知道會受傷,或者會送命,還不管不顧地撲向愛情,或者是那寶藏。他和鄧瀟寒,還沒有這金背黑皮聰明。
“公子。”溫香擔心地看他,最近公子總是這樣,讓她很不安,也讓她感到莫名的悲傷。
“香兒,融些水,我要喝茶了。”
“嗯。”溫香急忙跑過去融水。佑冥看着她的背影,小孩子,果然很敏感,她大概察覺什麼了吧。
“哇,釣上來了。”溫香高興地拍手大叫。這魚真好看,通體烏黑,竟然沒有麟,可是後背上卻是金光閃閃。
奇怪的是,這魚一釣上來,周圍的冰開始消逝,轟隆隆的讓人站不穩,鄧瀟寒急忙提氣飛到佑冥身邊,扶起他抱在懷裡。佑冥卻衝他笑笑,告訴他沒事的。不一會地動山搖終於結束了,四人腳下的冰卻奇怪的不見了,露出下面的土地,冰下面不應該是遊着魚的水麼?
衆人疑惑地看着佑冥,佑冥淡淡地說,“這金背黑皮就是守陣的靈物,它一離開水,這陣就破了。”真是神奇。若是沒有佑冥,他們決計想不到這破陣的方法。
“快趁它活着,趕緊煮了,它死了就沒有延補內力的功效了。”
就在衆人殺魚煮魚之間,剛剛露出的土地,卻奇蹟般地生出些枝椏,不一會竟然在寒冷的雪山中長出嫩葉。
“公子,這……”溫香有些害怕。
“沒事,不要,已經是木陣了,等會吃完了魚,用剩下的火一燒,就可以出去了。”說是這麼說,可是那些枝椏彷彿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衝他們的位置生長來,像是長了腳在地上爬一樣,速度快得驚人。一遇到人,就纏起來。
“啊!”溫香嚇得扔了手中的魚,抽出匕首亂砍。金銷木,確實是好辦法。
“香兒,不要,越這樣,他們就越來越多。”果然,所有的枝椏都向溫香“爬”去。
“公子!”
“別怕,你也增進了內力,自己震開它們。”
溫香聞言,立刻照做,就在她震開的一瞬間,楊範把她拉到身後,鄧瀟寒一腳踹開火堆,把火苗燒向那些枝椏。
這五行陣真是處處充滿詭異,那些樹枝竟然像被澆了油一般,立刻就着了,而且瞬間就蔓延到整個峽谷。不僅有“啪啪”的燃燒聲,竟然還有了咿咿呀呀的慘叫聲,讓人聽後毛骨悚然。
“公子?這裡還有別人?”溫香躲在楊範身後,四處張望。小臉都白了。楊範把她移到懷中,溫香倒是沒有反抗,真是嚇到她了。這聲音真的很像活人在被燒死時的慘叫。佑冥也緊緊皺着眉頭。久久傳出一句,“起風了。”
風一起,在峽谷中格外的凜冽,火勢也更加兇猛。“建這陣的人,真是聰明絕頂,同一個地方,竟然有三個陣,現在是火陣了。”慘叫聲幾乎蓋過佑冥的聲音。
“瀟寒,你看見上面了麼,那裡有個山洞。”佑冥向上一指,原來是火燒枝椏所產生的熱氣融化了半山腰上的積雪,竟露出個洞。
“既然這裡被五行陣包圍,那些農民怎麼可能得到洞中的巖畫?”
“不知道,爲今之計,若想活着出去,只能上去,你的內力怎麼樣?”佑冥問楊範,指指溫香。楊範閉目調息了一個周天,點點頭,示意佑冥他可以帶溫香上去。
“好,我們走。”鄧瀟寒抱住佑冥,楊範抱起溫香,四個人凌空而起,一下子就來到洞口。剛踩上洞口的巖壁,下面的火又無聲無息的滅了。
“跪下。”佑冥從鄧瀟寒懷中下來,立刻說道。四個人急忙跪下,果然沒一會,就從洞中破口而來幾把長箭。由於衆人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所以都沒有被箭射到。
誠心求佛,就要跪拜,所以叫拜寺口。
就在這時,山頂上轟隆隆地傳來巨響,“走。”佑冥一聲令下,四個人同時躍起,滾進山洞。
雪崩了。不知道和陣法有沒有關係。不一會,洞口就被封住了。不過他們也沒有在意,反正現在神功護體,想要轟開這堆雪應該會很容易,所以四個人點了背囊中的火把,繼續向前。
“怎麼了?”鄧瀟寒發現越向深處走,佑冥就越抖。摟過他,發現他全身冰涼。
“公子,喝茶。”溫香看出佑冥是犯病了,急忙把剛纔融的冰水沏了茶,倒了第一過,給佑冥。佑冥喝了那看似茶,其實是救命靈藥的蓬莪茂立刻就好多了。
鄧瀟寒見此情景突然想起有一天傍晚,雪溫站在竹園門口,遇見來看望佑冥的鄧瀟寒,頭一次,雪溫沒有定定望着鄧瀟寒,只是看着那虛掩的竹園綠門,神遊太虛地說了一句,“哥哥,你可知,那每次必先倒過一杯的茶,和沒倒過的有什麼區別麼?”沒等鄧瀟寒回答,雪溫就走了。當時鄧瀟寒只是以爲雪溫純粹的好奇,但是幾次觀察下來,鄧瀟寒仍舊沒有發現此中的端倪。
現在他明白了,那普通的淡黃色的液體直直懸着一根茶葉的是竹葉青,而每次倒過一鍋的,是藥。沒了這藥,佑冥會死。
見佑冥面色又恢復紅潤,鄧瀟寒卻很擔心,究竟是什麼病,這樣折磨人?卻又這麼好壓制?
“瀟寒,我沒事,你把火把放到那邊,”佑冥擡手一指,“那上面好像有什麼記號。”
鄧瀟寒依言把火把放在那裡一照,果然有兩個什麼東西閃閃發亮。
佑冥看到後,瞪大了眼睛,那個是……水弄亭玉佩上的刻文!只是這個更大,所以內容看得清楚,它像是一張瞪圓了眼睛的塌鼻子蒙古人,表情猙獰,溫香看了後背直髮涼,可仔細一看,又像是條盤在一團的龍。
火光閃過,那雙“眼睛”竟然也跟着一閃。“恐怕是夜明珠吧。”佑冥一笑,突然大地又開始震動,山洞上方,不時有沙土碎石掉落下來,鄧瀟寒護着佑冥,木頭護着溫香,四個人下意識地往洞中深處跑。
“啊!”佑冥一聲尖叫,就從鄧瀟寒手中滑出,力道之大鄧瀟寒都沒有抓住,鄧瀟寒見佑冥滑落斜坡之下,急忙也跳了下去。
“公子?公子?”跑動中,溫香他們掉落了火把,只聽見佑冥尖叫,卻不知道他在哪裡,生怕有機關陷阱,她和楊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公子?”溫香焦急的呼喚已經帶了哭腔。慌亂中,她沒有發現,其實她腳下,就是佑冥和鄧瀟寒掉落的地方,只是此時,地板已經好好地合上了,黑暗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那黝黑的石板下,葬送的兩個人。
“你沒事吧?”雖然是佑冥先落下暗道,鄧瀟寒卻是使力跳下,所以比佑冥早一步到達底端,暗道不深,在下面由於聲音的聚攏,他們甚至能聽見溫香的叫喊,只是他們回答她的聲音,溫香卻好像聽不到。
“恩。沒事”佑冥整理整理衣服,還有滿是塵土的頭髮,從揹包中又拿出一個火摺子。“啪”一聲,暗室頓時亮了起來。
“是我疏忽了,剛纔那對招子,是看門石。只是我想不透,既然留下地圖,就是想讓子孫後代來找的,爲什麼還要弄這樣兇險的機關。”佑冥摸着四周的牆壁,很乾燥,看來沒有地下水,看樣子也沒有什麼機關。
“而且,能到這裡的,好像只有我們兩個。”鄧瀟寒在這樣危機之時,還不忘調侃,確實,這裡沒有一具屍骨,不知道是從來沒有人到過這裡,還是在到這裡之前就已經死了,亦或是活着出去了。
“沒有那其餘7張地圖,真是不好弄。”佑冥垂下肩膀,有些絕望,自己,真的要在這裡……
“我這裡有兩張啊,沒準就有記載這密室的記錄。”鄧瀟寒拿出懷中的地圖。
“沒用的,那兩張我閉上眼睛都能默畫下來,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佑冥呼吸急促,脾氣突然異常暴躁。大口喘氣,手抓着頭髮,緊閉雙眼。
“佑冥,冷靜點。”
“你教我怎麼冷靜?”佑冥第一次吼了出來,兩世裡的第一次。“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還什麼都沒有做,我還沒讓你愛上我,我就沒有時間了,本來我已經看開,就算你不愛我,我還能在最後的時間裡爲弄亭做些事情,現在連這點事我都做不成,你教我怎麼冷靜。”
見鄧瀟寒沒有來得及反應,佑冥又繼續說,“我爲什麼每次都要聽你的,你上一世不愛我,騙我來到這裡,現在也一定巴望着我死吧。”佑冥兩眼通紅,鄧瀟寒看出他狀似走火入魔,可是絲毫沒有內力的他,怎麼走火怎麼入魔?
“佑冥。”
“我不是佑冥,我叫蕭寒,你心心念念一生一世等待的那個人,等蕭寒,等的就是我。可是你仍舊不愛我。”佑冥說到這句,眼神回覆了清明,卻又在下一瞬朦朧起來。
“爲什麼不愛我,爲……咳咳……”佑冥開始咳嗽,捂着肚子,支撐不住身體,漸漸倒下。
“佑冥!”鄧瀟寒急忙跑過去抱起他,卻聽見佑冥斷斷續續地說,“我是蕭寒……蕭寒……”然後一行清淚從已然合上的雙眼中流下。
正是:知己一夕成反目,尋寶不成反喪命。
史上最悲慘的穿越可憐人佑冥的命運將會何去何從?水弄亭究竟能不能奪得天下?鄧雪溫好像也不是池中物……故事已達到高(河蟹)潮。
-卷四誰家天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