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不要死。袁應軒被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懼籠罩,他不要,他不要那句好自爲之
成爲二人永訣的話語。
瘋狂地搖頭, 推開一切伸過來想要幫助他的手。緊緊拉着佐幽的手, 鄧瀟寒想要來掰開, 卻被袁應軒出其不意的一掌掃開, “不許碰他!”袁應軒已經失去理智, 本能地護住佐幽,不讓其他人插手。
佑冥翻翻白眼,再看看已經面色灰敗的佐幽, 迫不得已,擡手揮出一掌安魂粉末, 才壓制了袁應軒的癲狂, 鄧瀟寒趁亂猛擊他後脖頸, 這纔打暈了他。
“影華,楊範, 你們去點火,務必阻止水弄亭渡江。”鄧瀟寒抱起佐幽,步三抱起
袁應軒,留步四協助楊範和阮玉他們抗擊水弄亭。溫香牽了馬車,衆人上車後迅速
撤退。
一場鬧劇過後, 隱日山莊弟子因失了領袖, 軍心大潰, 水弄亭趁勢追擊, 阮玉他們
沒有抵擋多久, 就被打散,阮玉白皛生死不明。
沒有損傷一兵一卒, 水弄亭就拿下了汨羅江,又爲他的傳奇人生平添了一抹神奇色
彩。
“嘖嘖,再怎麼說你們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在陣前他竟然連看都沒看你一眼。”水弄亭窩在溫暖的大帳中的錦被貂裘中,懶洋洋地刺激着雪溫。
外面又下起大雪,雪溫剛進屋,就聽見這句,不知道是外面被冷風吹的,還是被他
這話氣的,小臉通紅。
雪溫進來,放下金瘡藥,沒說什麼,氣鼓鼓地又出去了。
裹在被子中的水弄亭這才慢悠悠地爬出被垛,光溜溜的他身上卻佈滿新傷舊疤,新傷是被袁應軒的凌厲槍鋒所致,而舊疤就不知道都是在哪些戰役上留下的了。就是不想讓外人看到這身傷,他才故意支開所有手下,又氣跑雪溫。低低嘆了口氣,微不可聞。聞了聞手中的藥,水弄亭才一點點將它們塗在身上。
這幾年,水弄亭雖然名利雙收,卻落得傷身傷心。光輝不滅的傳奇下,到底有多少血淚,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心疼自己。
其實諷刺雪溫的時候,他自己的心也在揪疼,自己又何嘗不是和那個人同甘共苦隱忍謀劃了十多年,最後卻換來他登基娶親那晚,那人對自己的不屑一顧?
所以自己也不想佐幽佑冥甚至雪溫重蹈自己覆轍,所以千方百計地阻止鄧瀟寒和袁應軒的計劃,趁自己還有能力的時候,逼他們造反,然後狠狠打壓。
若是姑息了他們,待自己死後他們纔起來造反,那麼他們倆任何一個都足以成大事。
不僅傷了袁遠的江山,還會傷了他左膀右臂的心。
所以爲了袁遠,爲了天下黎明,爲了佐幽佑冥,他都要挑起紛爭。
他是瘋子,所以就讓一切隨他瘋下去吧。
***
袁應軒被鄧瀟寒打暈,纔會老老實實被鄧瀟寒帶回洛神府在洞庭的秘密別院。醒來的時候,有些不知所以,只覺得腦袋沉沉的,身上沒一處不疼。
本來也是,怒氣攻心強行衝破了任督二脈才使得耀日心經提升到了最高層,當然對身體有損害,加上被水弄亭劃得滿身是傷,擦了佑冥給的藥之後,不僅沒有清涼的感覺,還渾身火辣辣的疼。
步三看袁應軒這樣難受,實在於心不忍,卻不敢和袁應軒明說,因爲畢竟是自己給他家侯爺上的藥,佑冥怎麼說也是鄧教主“夫人”,又是自家“夫人”的好朋友,侯爺自然不會爲難,所以追究起來,還是自己倒黴。
疼痛讓袁應軒突然清醒了,“噌”地一下坐起來,“佐幽呢,佐幽呢?”袁應軒驚慌地看着伺候在一旁的步三。
步三急忙小跑過去,低聲安慰着,“右使在全力救治他,侯爺您彆着急。”
“混賬,我怎麼能不着急。”袁應軒掀開被子要下牀,步三拗不過他,又怕和他拉扯再把傷口弄開,就沒怎麼阻攔。
“侯爺,您倒是穿件衣服呀,若是您感了風寒,會傳染給虛弱的左使的。”
這句話倒是順了袁應軒的心,雖然着急,卻還是停下腳步等着步三把他那件貂裘披在身上。
快步趕到佐幽的房間,就看見鄧瀟寒冒雪守在門外。
見袁應軒來勢洶洶,鄧瀟寒也緊張起來,生怕他硬闖嚇到了佑冥,耽誤了診治。
抽身來到袁應軒面前,袁應軒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徑直要繞過他繼續前行,此時袁應軒心情極度不好,若不是見佐幽心切,肯定先把鄧瀟寒打一頓出氣。
明顯的鄧瀟寒不識時務,非要擋在自己面前,不論自己怎麼挪步,他都正好在自己眼前一尺遠。
“你!”袁應軒擡手一掌襲去,鄧瀟寒化掌爲爪,一個擒拿手就抓住了渾身是傷的袁應軒,腳步輕輕移動,便把他的手拐到身後。
接連在水弄亭和鄧瀟寒手上吃癟,袁應軒真是又氣又急,竟然耍起小孩心性,破口大罵起來,“鄧瀟寒,你快放開我,有本事和老子公平較量,偷襲傷人算什麼好漢。”
呃,步三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明明是自家主子突然出手,怎麼竟然被他說成是被人暗算?
鄧瀟寒倒是好脾氣,鬆了手,只說了一句佑冥會好好醫治他的。
袁應軒生氣地整理整理被鄧瀟寒抓亂的衣領袖口,卻仍舊不吸取教訓想要往裡闖。嘴裡還不停說道,“我知道洛水公子醫術高超,可讓我進去看看總可以吧。”
“佑冥說你進去會打擾他。”
“怎麼都是佑冥說佑冥說,你們關係何時變得這麼好了?之前不是還喊打喊殺,一個愛的死去活來一個總覺得自己是被欺騙了麼。”袁應軒又出拳衝着鄧瀟寒鼻樑砸去,鄧瀟寒因爲他的話觸動了他心裡最愧疚的地方,所以慢了半拍,雖然閃過了鼻子,還是被打到了顴骨上,硌得二人都是生疼。
“嘶!”袁應軒甩甩手,皺皺眉。鄧瀟寒也被激起了火,還手向他襲去。
兩人一來二去地就在雪地裡打開了,一開始兩人還認認真真見招拆招,結果到了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從過招變成了摔跤。
兩個人都緊緊抓着對方不放,最後齊齊摔倒在雪地中,滾來滾去。一會一個騎在另一個身上,揪着領子,重拳壓下,一會另一個又反撲猛擊對方肚子。全無章法,好生野蠻。
步三和剛趕到的楊範也都慌了手腳,他們這兩位主子到底在幹什麼啊。
先不說袁應軒受了刺激所以行事反常,這鄧大教主怎麼也隨着他鬧起來了?
打了不消三刻,兩人才精疲力盡地慢慢停了下來,紛紛仰面躺在雪上喘着粗氣。
待氣息稍微平穩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相視一笑。開始只是咧咧嘴角,又都因爲牽動了嘴角上的傷而倒吸一口涼氣。看着對方的狼狽模樣,兩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瞧你那模樣,讓那嘴尖舌利的聽水右使看了,定要諷刺你,哈哈哈哈。”袁應軒笑的捂起肚子,又咳嗽了兩聲,卻仍舊開心。
鄧瀟寒也在笑他,“堂堂侯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然在荒郊野地裡躺在雪上抽風,更加可笑,哈哈哈哈。”
兩人怎樣都笑不夠,倒是手下擔心他們兩個受涼,給勸起來了。
“怪不得白衣人可以輕易振奮起聽水弟子的軍心,原來不是你弟弟,倒是可惡的水弄亭假扮的。”經過剛纔的打鬥,兩人一笑泯了恩仇,此時正在加了暖爐的房間裡,喝着小酒暖着胃。
“恩,歸根結底都是水弄亭惹得事端。我們從一開始就被他算計了。”
“這麼說,你已經和佑冥和好了?”袁應軒想着他倆既然同時出現,鄧瀟寒又對佑冥言聽計從,肯定是變成了妻奴,觸景傷情,自己倒是想當妻奴呢,可是佐幽卻獨立的很,總是不給他機會。悶頭喝了口酒,正好擡眼對上鄧瀟寒皺着的眉頭。
鄧瀟寒搖搖頭,長嘆一聲。雖然佑冥還魂回來,卻死活不原諒他,現在之所以肯和他同行,還是因爲自己說佐幽有難,自己跟着他一起去救佐幽,會有把握些,才讓佑冥點了頭。
看他這樣,袁應軒登時明瞭,看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來來,喝酒,喝酒。”苦笑一聲,兩人的酒罈相碰。
不是不相信佑冥醫治人的能力,當初在武林大會上,對他處理傷口的方法就佩服的五體投地,甚至還派弟子偷偷效仿,不過效果不好。可是畢竟那裡面躺着的是袁應軒最重要的人,他怎能不着急?怎能安心在這裡喝酒賞雪?一罈酒還沒有喝完,袁應軒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想要進去看看。
“不行,佑冥醫人需要耗費極大心力,若是有人闖進去打擾他,不說佐幽會有危險,連佑冥都會出事,所以我不會讓你進去的。”鄧瀟寒再袁應軒推門之前攔住了他。
“喲喲,之前也沒見你這麼關心過我的死活,我醫治雪溫的時候,不知是誰總是趴在牆角偷聽,還用藥來毒害我。”佑冥清冷的聲音突然從房中響起,隨即溫香推開門,扶了佑冥出來。
佑冥雖然面露疲態,卻還算精神,重生回來以後,竟然脫了那一身病骨,身子也沒有之前那麼冰涼了。更不用每天服用蓬莪茂來抑制心疾。也算是因禍得福。
鄧瀟寒一聽他又舊事重提,就知道剛纔二人在房外打鬥已經打擾到了佑冥,讓他此刻心情格外不好,所以才故意說些難聽的話。
鄧瀟寒不敢回嘴,袁應軒瞪了他一眼,沒出息勁兒的。
“佐幽怎麼樣了?”袁應軒向裡探頭,卻只看見背角。
佑冥一揮手,袁應軒立刻渾身麻癢,“你的手下剛纔給你擦的是仙茅和貫衆混合的草藥,毒性不大,不過遇血就會產生刺痛感,不過死不了人。”佑冥一笑,陰陰冷冷。
仙茅和貫衆,正是當年袁應軒給佐幽下在湯中的,劑量不大,卻能讓人功力下降,只是他沒想到,這藥還能外用,竟然功效這般神奇。
忍着渾身的不舒服,袁應軒還是關心佐幽的傷勢。
佑冥狠狠白了他一眼,他舊傷未去,又連夜趕路,爲了救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還帶着他和水弄亭拼命,就是大羅神仙也就不回來了。
正是:欲成眷侶事難全,江湖豈堪負情潮
佐幽生死未卜,水弄亭進軍皇庭,最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卷六兒女情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