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我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能不能來一趟袞州?”好在袞州離洛陽不遠,只是
有些繞遠, 但是已經半年沒見雪溫, 他之前身子又不好, 況且自己到洛陽去求佑冥回
心轉意, 不一定要耽擱多長時間呢, 所以這次鄧瀟寒說什麼也得先見見他。
本來要在清平鎮休整一天的,爲了節省時間,鄧瀟寒決定立刻動身前往袞州。
“範兒, 你先過去洛神府,我繞到去一下袞州見雪溫。”
“是。”
一夜快馬加鞭, 終於在城門開啓的時候到達袞州。
可能是兄弟情深, 有所感應。雪溫早早就派人在城門等着他了, 鄧瀟寒細細一看,那些人竟都是聽水閣弟子裝扮。看來他確實一直和水弄亭在一起, 而且水弄亭待他不錯,是自己誤會了佑冥,以爲佑冥調虎離山,讓水弄亭趁機擄走雪溫。很多事,現在細細想來, 都是自己不夠周全, 誤會了佑冥。
以雪溫現在的功夫, 可能一時不慎被水弄亭拿住, 又怎麼可能總被他關着呢。一定是雪溫自己願意, 才留在水弄亭身邊的。自己這次,真錯的離譜, 也難怪佑冥那樣生氣,那麼悲慼。
來到聽水袞州分部,鄧瀟寒驚奇地發現這裡別有洞天。之前聽水閣遭人誣陷,各地分舵都被抄了,現在那些人,除了在太湖本閣裡,其餘的基本都在這裡了。
“哥哥。”雪溫緩緩出來,卻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上前拉住鄧瀟寒的手。
“哥哥我好想你。”雪溫柔柔笑笑。鄧瀟寒也慈祥地看看弟弟,三個多月沒見,彷彿過了很長時間,還好,沒有瘦,小臉也紅撲撲的,看來過的很好。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害我以爲你被水弄亭捉來欺負呢。”鄧瀟寒點點雪溫的腦門,輕聲斥責他,聲音裡卻充滿寵溺。
“哥哥,其實我不是鄧家人吧,水將軍都和我說了。”雪溫突然低下頭去,鄧瀟寒以哥哥的身份疼了他二十多年,現在也該變變了。“我娘是先皇不得寵的妃子,因爲二十年前的奪嫡,我被悄悄送出宮,水將軍派來追我的人只看到護送我出宮的人的屍體和昔流年的人匆匆離去,所以斷定我被抱來昔流年。”
鄧瀟寒剛想說些什麼,雪溫就把手指放在他脣上。“哥哥,我知道你喜歡佑冥,可是現在他不在了,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說這些話,雪溫私下練習了不下百遍,卻真正在鄧瀟寒面前說時,還是有些臉紅。
“不在了?什麼意思?”鄧瀟寒始終不相信佐幽說的佑冥已死,而現在連雪溫都這樣說,讓他不得不去正視。
“哥哥不知道?洛神府一個月前辦過一次白事。”
腦子裡“轟”的一聲,如果佐幽騙他,他還可以理解成佐幽勸他退兵,好棒水弄亭得天下,可是雪溫是自家親弟弟,沒有理由幫着外人騙自己,況且自己已經退兵,已經沒有了被欺騙的理由。
“水弄亭怎麼說?”畢竟是他的左右手,如果佑冥真的死了,水弄亭不可能無動於衷。
“水將軍只是在聽到彙報後,搖了搖頭,說了句該來的總是要來,佑冥你好傻。”雪溫仰頭回憶那天的事,水弄亭很平靜,彷彿只是在討論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的生死。
如此說來,那日除了阮玉有些激動,離佐幽的反應倒也平靜。莫非,其中真的有什麼玄機?
剛剛還有些眩暈的鄧瀟寒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佑冥沒死,如果佑冥真的死了,佐幽一定第一個就要殺他。
“哥哥?”見鄧瀟寒低落,雪溫本來有些小高興,而現在鄧瀟寒臉上又熠熠生輝,雪溫則更加猙獰。
“哥哥,佑冥死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算他的病可以治好,也活不了,有人在他的食物中,下了成敗興亡的亡。”
“是你?”鄧瀟寒有些不可置信,他純真無邪的弟弟怎麼可能幹出這樣的事?
“不是我,我也是在佑冥說了之後才知道。不過,他的食物確實是我端去的,所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雪溫低頭不語,十分自責。
“不怪你,是我束下不嚴,不是你被人毒就是佑冥被人毒。看來我要給昔流年換換血了。”鄧瀟寒的臉沉下來,確實,佑冥提過有人用亡毒害他,並且提出要親手捉出持有洛神府秘藥的內奸。只可惜二人當時都忙於破解地圖的秘密,而無暇顧及此事。
“我要去一趟洛神府。”鄧瀟寒拉開雪溫的手,“溫兒,你想當皇帝哥哥可以幫你,所以你不要和水弄亭走那麼近,他這個人不簡單。”
“哥哥……”雪溫看鄧瀟寒去意已決,欲言又止。良久才輕輕說,“哥哥,我等你。”知道鄧瀟寒不見到佑冥的屍身是不會罷休的,所以雪溫乾脆大方讓他去。
“不過,我還有些事要弄清楚,所以必須留在水將軍這裡。”
兩兄弟都是執着的人,彼此知道多說無益,所以就放任了對方。
半強迫地,雪溫讓鄧瀟寒在袞州休息了一天,晚上兩兄弟還和睦地一起吃飯,“哥哥,我們好久都沒有坐在一起吃飯了。”雪溫低頭笑着。而鄧瀟寒則想起半年前,他、雪溫和佑冥坐在一起,雖然當時氣氛劍拔弩張,卻十分讓人懷念佑冥那充滿生氣的笑臉。
那笑臉,就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蒼白,一點一點失去生氣,而自己卻故意不去看,故意置若罔聞,還淨說些不堪入耳的話。
可能越是喜歡,就越怕失去,所以就越發想要撩撥,想要通過欺負他來確認他永遠不會離開。
而那次在雪山中,佑冥斷氣,讓鄧瀟寒真的驚慌失措,曾經以爲那人被自己欺負成這樣都不生氣,便斷定了他永遠不會離開,所以無視,所以傷害,就是拿定了他離不開自己的。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那麼脆弱,身體那麼冰涼。好在他沒死,真的是萬幸。鄧瀟寒不信鬼神,卻在那次後酬謝蒼天沒有帶走佑冥。因爲他赫然發現,就算佑冥不捨的離開,就算自己多麼霸道不讓他走,生命都是不會因此而停留。
只是後來聽說了水弄亭擄走雪溫,又加上溫婷婷阮清明等人的出現,他們對佑冥好,佑冥也親近他們,這讓鄧瀟寒生氣無比,現在想想,自己那時是吃醋吧,原以爲佑冥沒人疼愛,所以自己只要偶爾對他好點,他就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沒想到他竟然有那麼疼他的師兄師姐,師侄和屬下也都對他尊重有加。到底是爲什麼使他忍辱負重地留在他身邊?鄧瀟寒迷惑了,所以他用暴怒來掩飾他的不安。他怕留不住佑冥。結果是真的,佑冥和洛神府的人走了。自己在賀蘭山的蒼天下大嘯,那個人卻沒有聽到。
“哥哥?”雪溫說什麼鄧瀟寒一句都沒有聽到,雪溫有些不高興,卻沒有表現出來。
“嗯?怎麼了溫兒?”鄧瀟寒從回憶中抽離,心卻突然沒來由地抽痛。
“沒事,我有些累了,哥哥也快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快的話後天就可以到洛神府了。”知道佑冥已死,沒有什麼人可以和他爭,雪溫當然大大方方地讓鄧瀟寒去。現在他要做的,只是等鄧瀟寒傷心然後死心,自己便可以乘虛而入。本來哥哥就是他的,反倒是佑冥突然出現,擾了他們兩個之間本來和諧的關係。
“恩,溫兒也早點休息吧。”鄧瀟寒心不在焉地答應了,轉身回到雪溫給他安排的房間中,繼續回憶。
第二日一早,雪溫一身白色絨毛披風,牽着踏雪給鄧瀟寒送行。
“溫兒,回去吧,外面風大。”還是那麼體貼,還是那個處處關心他的好哥哥。雪溫擡頭看見鄧瀟寒溫柔的目光,頓時臉上一熱,低下頭去。
“哥哥快上馬吧,踏雪都看得出來你着急要走,一個勁的催你呢。”踏雪在一旁不停地用左蹄蹬着雪,還不時從鼻子裡噴出熱氣。雪溫有些淘氣又有些撒嬌地推鄧瀟寒上馬。鄧瀟寒好笑,上馬而去,行了幾步,回頭衝雪溫招招手,然後才加快速度絕塵而去。
望着那轉瞬即逝的背影,鄧雪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那麼心急,若是真讓你知道佑冥死了,你怕是要追悔莫及捶胸頓足很久吧,不過沒關係,你越是傷心,我就越好進入你的心房。”
十一月,雖然是往南行,卻也還是寒風陣陣,還沒到中午,陰沉的天空就下起小雪來。鄧瀟寒找了個小酒肆歇腳,順便暖和暖和。讓小二溫了一壺酒,鄧瀟寒打算喝完酒就走,卻聽見隔壁桌在談論什麼。
“這洛神府也真是奇怪,繼承人死了,他們竟然只草草辦了喪事,上上下下竟然一點都不悲傷。”
“唉,你怎麼知道的,人家既然叫神府,就說明裡面一個個都是仙人,死了就是歸天,當然不用傷心,況且你說的好像你親眼所見一樣,天知道進了洛神府的外人,從來就沒有活着出來過的。”
“當然是我親眼所見,你不知道,我媳婦家兄弟是負責給洛神府拉泔水的,那天生病,求我替他。雖然這活髒了吧唧,卻是個很好的進入洛神府的機會,所以我也就答應了。正巧那天白天他們辦喪事,我據說也算隆重,只是我晚上去拉泔水時,卻發現裡面一點白綢都沒有,你說奇怪不奇怪。”府裡辦喪事自然掛滿白綢黑緞,白天還在辦事,晚上就沒有了白綢,這事確實奇怪。又想起洛神府一向行事神秘,說不定真有什麼玄機,那兩人很默契地閉了嘴,不再談論。
鄧瀟寒聽到這裡更加疑惑,急急灌了一口酒,扔了一小錠碎銀子在桌子上,就冒雪出門趕路了。
那兩個人的對話,讓鄧瀟寒弄清楚兩件事,第一,洛神府真的辦了喪事,也確實是給洛神府繼承人佑冥辦的。第二,佑冥肯定沒死,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欺騙一下關心此事的武林同道,不然洛神府怎麼會如此平靜。至於他們這樣做的原因,鄧瀟寒還沒有自戀到認爲一切都是因爲他。所以他一定要儘快趕到那裡,一探究竟。
第三日中午,天空終於有了短暫的晴朗。而鄧瀟寒也站在了洛陽城外的懸崖上,前面的宅子大門的匾額上,清清楚楚刻着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洛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