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就見一片藍色妖雲,裹着十餘位邪氣沖天的妖人,朝宮殿中飛去。其中一位尖嘴猴腮,身如竹竿,碧眼四射的中年道人,好像有所覺察,口中桀桀叫了兩聲,揚手飛起一團灰濛濛的煙霧,將妖雲一裹,就自失蹤。
蕭清將手一指,對兩人道:“這位碧目神君,就在天外神山左近的三十五座仙島隱修,已經藉着地勢之力,躲開兩次天劫。此時出世,亦是命數當終,雖不如小南極四十七島聲勢浩大,但法力卻要高強得多。等三日後石生幾人迴天外神山,定然遇上。”
說道這裡,突然雙目微微一閉,過了半響,才緩緩睜開,沉聲道:“此人昔年被鐵鼓仙所敗,發下誓言,永不與終南後人爲敵。如今終南門下除了乙休師伯外,只有鐵鼓仙門下弟子終南三煞。乙師伯因一事不便出手,等下回峨眉,再想一個法子,將此人除去,讓他應了誓言。”
“你們是在看什麼?妖人已退,還不進門,主人存心相邀。就算不給本朝長公主的面子,也要給小師兄面子。”一個清麗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正是李英瓊、周輕雲與李家七小姐聯袂出來。
石生笑着道:“方纔蕭師弟用太清神光查看軒轅法王蹤跡,不料被一個妖人覺察,多盯了蕭師弟一眼,就被蕭師弟惦記上了,想法子剷除這妖人呢。你們兩個可是得罪了蕭師弟,這時候蕭師弟正準備殺了妖人那隻小雞,敬你們兩個猴子呢。”
李英瓊笑着道:“石弟又想挑撥離間,蕭師弟馬上要變成我們師叔了,你卻笑話他睚眥必報,多半被收拾的是你,可不是我們。再說了,誰像小猴子,我們這裡自有公論。”
周輕雲眉頭微微一皺,詫聲道:“小師祖此時何等法力神通,都要被妖人覺察,我們豈是對手?”
蕭清收起太清神光,緩緩道:“這位妖人最厲害的就是他一雙鬼眼,故此才叫碧目神君。軒轅老怪邀他過去,就是想借他的耳目一用,查看你們的行蹤。我自然要想法子將他除去,免得被他所趁。”
周輕雲一聽,連忙道:“前些日子嚴師兄說起過此人來歷,嚴太仙婆說要剷除此人,並非正要法力高強才能成事。”
蕭清一聽,一下明白過來,沉着臉道:“反了反了,你們這幾個丫頭分明是想存心氣我,才聯合一氣擠兌我老人家,等回峨眉,你們幾個還得給我再次通行左右二元仙洞,誰過不去誰給我面壁三年。”
周輕雲擺出一副驚恐的模樣,縮在餘英男背後,小聲道:“多半我要被某位師叔給收拾了。”
蕭清笑了起來,“其他人想求我收拾,我還不想動手呢!左右二元仙洞合運,對你們關係重大,到了峨眉,你們就知道就裡。”
幾人在李家小住二日,才起身前往凝碧崖。
峨眉煙鎖,山嵐如帶。
這次重返峨眉,蕭清既沒有上次的戰戰慄慄,也無多少感嘆興奮,只有幾分滄海桑田惡感嘆。遁光才至前山,就見解脫坡前有兩道白光飛起,迎將上前。
一眨眼,司空蘭和楚青琴凌空飛至,下跪見禮道:“弟子奉掌教師祖之命,前來迎接蕭太師叔。還請太師祖前往金頂,重返峨眉!”
蕭清早知道就裡,搖頭道:“區區幾個江洋大盜,居然還想去解脫庵招惹唐家婆,你們兩丫頭這次倒辦得妥當,誅殺三人,將爲惡最少的廢了氣海放走。不因我今日重返峨眉不宜見紅而遺害人間,可堪大任。這三年就留在峨眉隨侍師長,潛心修爲。”
二女大喜,知道蕭師叔乃是本門祖師轉世,此時重歸玄門,就是掌教真人亦需禮敬三分。隨侍本門多位長老修爲,分明是可憐兩人資質稟賦,遠不如其他生有自來的同門,才刻意成全,慌忙又重新叩謝,才隨侍在師長身後。
楚青琴見師父幾人是六人出行,轉來也是六人,忍不住道:“師父,怎麼李師伯收的兩位師弟沒有帶過來?”
金蟬笑着道:“你蕭師叔已經將人家的徒弟送人,九年後才拜上峨眉,重歸師門。你那米劉兩位師兄,前世最早追隨李師妹,後戴罪立功死於妖人之手。此番轉世,已化爲女兒身,也是你們兩人師妹。只是年紀幼小,就暫時留在家中。”
李英瓊失笑道:“小師兄是得了便宜又賣乖,讓令姐暫時在府上照顧,免得妖人再來爲難,才讓我門下兩位弟子在人家隨同長公主巡視人間,以凡人之身集修功德,再歸入玄門。比起在我門下修爲,他日又犯錯被罰好得多。”
幾句話功夫,遁光就飛至峨眉金頂前方,見一輪紅日,正伴隨着朝霞,從東方冉冉升起,在山崖上撒下一片金紅光芒。
“朝陽如血,雖說是定數,本門勢頭之盛,亦是用無量血光所染,上違上天好生之德,才猶如曇花一現,盛極而衰,自我前世,五代而斬,沉寂千年,也是爲此。”
蕭清微微一搖頭,手中飛出一片金霞,照在金頂前方懸崖山石上,只見一道金虹沖天飛起,化爲一道數十里長的虹橋,橫亙南北,與空中朝陽相互輝射。
下面懸崖雲煙雜沓,射出四道金光,正是峨眉四大弟子諸葛警我、嶽雯、鄧八姑、齊靈雲四人同時現身,嶽雯上前見禮道:“蕭師弟今日重歸本門,因年幼時拜在本門棄徒血神子鄧隱門下,得其峨眉真傳。以今生輩分論,也和本門諸位長老同輩,是我等師叔,就請蕭師叔受弟子一拜。”
蕭清笑着道:“叫我一聲師叔,也沒見面禮!我可是得花子師伯真傳,窮得叮噹作響。”
三道金虹,從天而降,現出窮神凌渾、白髮龍女崔五姑,武當半邊師太。
凌渾笑罵道:“你別將罪過推我身上,我們三人才從不周山過來,令師祖芬陀大師與你師父明日要前往西極山坐鎮,免得軒轅老怪弄鬼。你在峨眉只有大半日逗留,見過掌教真人,列了班次,就需離開。”
說話間,只見下面又是兩道金虹射出,現出嵩山二老。朱梅笑罵道:“你這花子從來都是討厭鬼,從來無好話。還是先進峨眉仙府再說!”
蕭清見二老出迎,知道峨眉多位長老都在閉關練法,準備異日抵禦四九天劫之寶。雖說玄門正宗只要根基一固,心靈清淨無爲,內外功行並進,自然也無天劫找上頭來。
但天下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真正以虔心毅力,內外功行並進,志行艱苦,不招惹天劫上門的少之又少。就以兩位矮師伯來說,固是正宗嫡傳,但卻好管閒事,更喜歡逆天行事,與道家清靈無爲心性不符,人非聖賢,不能太上忘情,自然有天劫臨頭。
不過以兩位矮師伯的心性爲人和道力神通,自然也不將四九天劫放在心上。寧可抵禦天劫,也要按照自己性子來。就如同赤杖真人放棄飛昇,留在人間爲地仙一樣,一樣是違背天規,自然也有天劫臨頭。
當世正道諸位仙人,不需要抵禦天劫的,也只有佛門幾位神僧神尼,道家的極樂真人,瑛姆,玄真子幾人。
至於妙一真人和采薇僧朱由穆,縱使法力高強,乃是當世一流仙人中最出類拔萃的。也和自己金仙之身一樣,因是才轉世重新,年限不夠,天劫也不會找到頭上了。
故此這次道家四九天劫、千三大劫臨頭,不少仙人知道抵禦不過,都是事前兵解,再請同門好友轉世後再度化上山,躲避天劫;還有一部分則是臨陣磨槍,全力準備抵禦天劫,同時也做好失敗打算,一見抵禦不過,馬上讓弟子好友相助兵解。
無論是軒轅法王,還是哈哈老祖等千年修爲的妖人,也是不願意多年修爲化爲泡影,闖下滔天大禍後形神俱滅。軒轅法王打算糾集其他邪派妖人和正道相鬥,其實也是想借着鬥法之機,趁機兵解,轉世重修,或歸入正道,或重入歧途,都是數十年間就能恢復過來。
不過大劫臨頭,就算是乙休天癡這樣的正人,都會受老天撥弄,倒行逆施,闖下滔天大禍。那對於邪派妖人,更是黴星高照,總會管不住自己心念,自己找死。
羣仙殺戒,既是正道的劫難,也是邪派的劫難。就如同陰陽太極一樣,陰疑於陽必戰,乃是天意循環,無人可以避免。
仙道亦人道,仙佛兩門諸位高人逗留人間,多惹煩惱,只爲本心,遲早又何妨?天界地獄,亦無區別。
一念至此,蕭清方知今日就是他得道之日,故此方需重返峨眉,了結昔年宏願。不然佛門玄門,本無差異,成仙亦能成佛,何須在於外相行輩。
正欲前行,只聽山頂佛寺響起一聲悠揚晨鐘,空山迴音,飄飄渺渺。前面雲海中,突然現出一圈佛光,金光璀璨,朗照晴空,裡面卻空空蕩蕩並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