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貞,我沒時間和你在這裡耍嘴皮子!”吳世貞看到林希元那副樣子,早已氣不打一處來:“兵來將擋?你拿什麼擋?就那千餘練了一個多月的團丁?我昨天去過了,你那些團丁手上連趁手的兵器都沒有,銃炮更是全無,你拿什麼去擋曾一本?”
“這個——”林希元臉色微紅,團防局畢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收了銀子上來就要顧着各家的好處,他這些日子都在忙着在各家之間搞平衡,反倒是把編練團丁的正事給落下了。一旁的吳可卿趕忙出言打圓場:“吳老爺,既然兵器銃炮不足那就趕快讓工匠打造就是了,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還是和衷共濟的是!”
“吳可卿,你別在旁邊和稀泥!”吳世貞呸了一口:“我看到兵器不夠後就讓人趕快把鐵匠拘來打造,可一問才知道漳泉兩地的鐵匠多半都去中左所了,讓你的那個周大掌櫃僱去了,沒有鐵匠,哪來的兵器?”
林希元這才明白吳世貞爲啥這麼大火氣,也有幾分尷尬,強笑道:“還有這等事?那周可成也有些過分了,這樣吧,我去和他打個招呼,讓他把鐵匠都放回來。再說他僱傭那些鐵匠不也是爲了御倭嗎?”
“御倭?”吳世貞冷笑了一聲:“林茂貞你給那傢伙的**湯灌暈了嗎?那個周可成橫行海上那麼久,手上沒有幾件趁手的傢伙?他在中左所那邊搞了好幾個月了,多少兵器也打出來了,用得着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出來?你也不想想,他是要御倭還是要對付我們!”
“對付我們?不太可能吧!”林希元笑道:“他周可成花了這麼大功夫才弄到一個海貿的地方,會這麼搶一把就走?”
“哼,商賈之徒,唯利是圖,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吳世貞冷笑了一聲:“林茂貞你是在玩火,別忘了你的祖宗家業可都在同安,出了事情你也跑不了!”說罷他連茶也不喝一口,便氣哼哼的走了。
被吳世貞這一番搶白,林希元臉上也有幾分難看,他喝了一口冷茶,強笑道:“吳世貞這廝雖然有點大驚小怪的,但我們要不要——”
“林老爺!”吳可卿打斷了林希元的話頭:“這個時候您應該做的是去一趟中左所,曾一本也好,鐵匠也罷,都應該與那周可成商議一番,畢竟這幾個月他在中左所也花了那麼多功夫,肯定不希望有人過來插一腳!”
“也對!”林希元稍一思忖,點了點頭:“那吳先生與我一同去?”
“願隨林老爺驥尾!”
中左所,白記鐵鋪。
高速旋轉的轉軸驅動着勾刀切割着銃管的內槽,混雜着鐵屑的椰子油流淌着,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金屬摩擦時發出的刺鼻鐵臭味。周可成站在一旁,毫不在意尖利的噪音和糟糕的氣味,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機牀旁操作的白河,彷彿一個色鬼在盯着**的美人。
“大掌櫃的,您看看這是不是合乎您的要求?”白河將製作好的一根銃管遞給周可成,周可成接過銃管立即仔細眯起一隻眼睛,看起銃管內膛的膛線來,只見六根細細的黑線均勻的旋轉在銃管的內壁,看上去彷彿是天生的一般,肉眼幾乎看不出錯亂,周可成伸出手指摸了摸內壁,還有些粗糙。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不過內壁還有些粗糙!”
“這個很簡單!”白河笑了起來:“打磨一下就好了,有了您這機牀,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
“好!”周可成滿意的點了點頭:“照着這樣子再給我刻八根,我就在這裡等着,天黑前能完工吧?”
“好嘞!”白河驚訝的看了周可成一眼,他倒也知道這幾根是火繩槍的銃管,可像周大掌櫃這樣的大人物,至於在這裡等着自己嗎?不過他沒有多問,又拿起一根銃管,回到機牀旁坐下。
“東翁,東翁!”
外間傳來了敲門聲,周可成有些不耐煩的打開房門,看到徐渭正站在門口,神色緊張:“東翁,同安林老爺和吳先生來了!”
“林希元和吳可卿來了?”周可成皺了皺眉頭,依照他的計劃,幾天後他將帶着車牀和刻好膛線的銃管回到淡水,組裝好之後前往堺港在幕後操縱日本近畿的那場大戲,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兩個人來了,和絕大部分計劃可能被打亂的人一樣,他不禁有點煩躁。
“這兩個人來有什麼事情嗎?”
“好像是爲了曾一本的事情!”徐渭已經從自己的同鄉口中得到了提醒:“還有您僱傭了太多鐵匠!”
“曾一本?他不是在廣東那邊嗎?”周可成自然也聽說過這個同行的名字:“難道他來福建了?算了,徐先生你先去應付他們一下,我先去換身衣服!”
周可成回到住處,先洗了把臉,又換了件乾淨的衣服,纔來到那棟兩層小樓。只見林希元坐在椅子上,一臉的不耐,周可成趕忙上前兩步,拱手笑道:“我在外面忙一點事情,讓林老爺久等了,恕罪恕罪!”
林希元也懶得和周可成客套:“周可成,你在島上搞什麼鬼,把漳泉兩地的工匠都招過去了,連團丁的兵器都沒法打製,你知道嗎?曾一本來了,歐陽必進讓俞大猷爲做了兩廣備寇都指揮,廣東那邊的海寇都會北上,你說怎麼辦?”
“歐陽必進讓俞大猷爲做了兩廣備寇都指揮?他眼光不錯呀,兩廣百姓有福氣了!”周可成笑道。
“我都快急死了,你還在那裡開玩笑!”林希元也有幾分着惱了:“別忘了,曾一本他要是打過來,中左所、泉港可都是玉石俱焚,那時候看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