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銀行你們不懂,買地總是懂的吧?”陳四五笑道:“我方纔不是說了,這聯合銀行的銀子相當一部分就是用來開拓東番的土地,你們出了銀子就是股東,這田地怎麼買賣、怎麼開拓,不照顧股東還照顧誰?”
“既然如此,那爲何我們不自己去東番開闢田土呢?”林希元問道。
“哈哈哈哈!”陳四五笑了起來:“林老爺,您把有些事情想得簡單了,東番可不是太平地界,當地的番人蠻子可不是吃素的,您若是派自家人去,賠了銀子是小事,丟了性命纔是大事!”
“據我所知,大掌櫃不是與東番兩個番酋交好?怎麼還會這樣?”
“林老爺,這番人也有生番熟番,熟番之地是他們狩獵、伐木、耕種所有,打算開闢的是生番之地。”
林希元聽到這裡,思忖了片刻,最後笑道:“這件事情干係重大,容我回去思量一番再做決定!”
“那是自然!”陳四五笑着站起身來,向衆人做了個團揖:“大掌櫃說過了,銀行募股的事情全憑自願,列位老爺若是願意出錢的,今後與我蘭芳社便是一家人;若是覺得不合適的,大家也是朋友,今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陳四五這番話說的頗爲漂亮,桌旁的縉紳們聽了,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他們都是老成持重之人,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的討銀子出來,不過也不想破壞與蘭芳社的關係,於是紛紛舉杯相敬,一時間桌上氣氛熱烈之極。
陳四五被這一輪酒喝的暈頭轉向,不一會兒便手重腳重,口中說起胡話來。林希元見他這樣,便喚來僕役將其送到樓下,由其隨從護送回去,衆縉紳也紛紛散去。林希元剛剛上轎,還沒走多遠,便突然猛踩了兩下轎子,轎子立刻停了下來,隨行的管家掀開窗簾問道:“老爺,有什麼吩咐嗎?”
“你派兩個人,盯着吳世貞,他有什麼舉動速速來報!”林希元冷聲道。
“是,老爺!”
窗簾被重新放下,林希元閉上雙眼,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吳世貞呀吳世貞,上一次紡紗廠的事情讓你佔了先,這一次我可絕對不會再讓你搶先了!”
吳世貞回到自家在泉港的寓所,依照平日的習慣,侍女送來熱水,替他睡前燙腳。管家在背後替吳世貞按摩肩膀。吳世貞微閉着雙眼享受,突然他睜開雙眼:“阿成,看來你今天說的是真的!”
“老爺,您是說我哪句話是真的?”管家被吳世貞沒頭沒腦的一句給弄糊塗了。
“就是林希元性情大變!”吳世貞道:“他這人過去還是很沉得住氣的,總是能夠等着別人出頭,自己留在後面一錘定音,今天卻話最多,問七問八的,不正常,不正常!”
“老爺,林老爺今天問了啥呀?”
“哦,周大掌櫃要從我們這裡募股,說是要辦什麼銀行,好在東番開荒庇田!林希元就問了很多!”
“這麼說來林老爺有想法?”
“能賺錢的事情誰沒有想法?”吳世貞冷笑了一聲:“只是像他那麼熱衷的可不多,真不知道那麼多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照我看,林老爺會這樣還有幾分老爺您的原因!”管家小心的說道。
“我?這關我什麼事?阿成你說道說道,若是說的無理,老爺我可是要罰你!”
“老爺,這可不是我胡說!”管家低聲道:“放過去,林老爺是進士出身,官當到廣東提學僉事,又有文名,宗族也強盛,算得上是閩南士林數一數二的人家了。可自從公子考上了舉人,拜胡大人爲恩師,周大掌櫃又幫着開了紡紗廠。咱們吳家就一日勝過一日,勢頭漸漸蓋過了林家,外邊有好事的就說,莆田吳已經壓過了同安林,成了閩南士林的頭馬了!”
“都是些瞎嚼舌頭的,無事生非!”吳世貞冷哼了一聲:“什麼第一第二的?我們這些正經人家要這些虛名作甚!你說林希元是因爲這個才性情大變的?”
管家見吳世貞這幅樣子,哪裡還敢多說:“小人也是聽外邊人說的,做不得數的!”
吳世貞冷哼了一聲,將腳從木桶裡擡起來,那侍女趕忙替他擦拭乾淨了,換上乾淨的鞋襪,方纔退下。吳世貞在屋內來回踱了幾圈,突然停住了腳步:“阿成,你覺得這募股的事情可以做嗎?”
“這個,小人不敢妄言!”
“你我主僕私下裡說說有什麼打緊的,你只管說,我決不怪罪你!”
管家猶豫了一下,答道:“小人也不懂這銀行的事情,不過爲何不詢問伯仁公子一番呢?他與周大掌櫃相交莫逆,知曉其中的內情,又南京那邊見識多,上次紡紗廠的事情就是他弄來的!”
“不錯!”吳世貞一擊掌:“的確應該問問伯仁這孩子,阿成,快拿紙筆來,我要立刻給伯仁寫信!”
“是,老爺!”
杭州。
“到了,前面就是武林門了!”全清指着不遠處碼頭說道:“森殿下,南北運河的便是在那裡溝通,杭州城最大的集市就在那邊,晝夜都不停市,最是熱鬧。而且漁市也是在那邊,當地的魚丸最是鮮美,我們下了船安頓好了,晚上我帶你們去那兒吃魚丸!”
此時森可成剃了個光頭,一副僧人的打扮,他看了看前面的碼頭,笑道:“果然好生熱鬧,比金山衛那邊是強太多了!”
“那是自然,金山衛雖然熱鬧,哪裡比得上武林夜市呢?”全清有幾分驕傲的笑道:“對了,森殿下,你吩咐一下你的手下,待會下船之後莫要走散了,碼頭人太多,你的人說話口音太重,若是走散了就麻煩了!”
“明白!”森可成點了點頭,對身後十多個打扮各異的倭兵吩咐了幾句,回過身來笑道:“道長,這段時間你就叫我可成就好了,莫要什麼殿下不殿下的,入鄉隨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