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就說的差了!”周可成笑道:“他又不是那等領了道碟的,是遊方的野道士,不唱經不打坐不做法事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是,是,是!”那茶鋪老闆趕忙應承道:“只是小人好幾次去廟裡,都有看到那全清在提筆記賬,他能寫會算,會蓋屋子,會編筐,會做木工。會做這麼多事情,又怎麼會是個遊方道士呢?”
“嗯!”這一次周可成沒有再次否定,穿越到大明之後,讓周可成最爲感覺到震驚的不是物質條件的匱乏,而是人才的匱乏。不要說什麼理論家、思想家,就連能讀會寫五百個常用字,會加減法這種小學三年級水平的都少的可憐。如果那個全清像茶鋪老闆說的那樣本事,不少江南當地沒有兒子的中產乃至小富人家的都會招他入贅,何須像這樣做有一頓沒一頓的遊方道士?
“你稍等一會兒,隨我一同去廟裡看看!”周可成站起身來,從抽屜裡拿出幾枚銀幣丟了過去:“做的不錯!”
茶鋪老闆接了銀幣,忙不迭稱謝:“多謝老爺,小的去外面等!”
周可成換了一身衣服,帶上由衣和兩名衛士,一路往那廟走去,離得遠遠的便看到那小山頂上多了一間三進的宅院,泥磚砌成的牆上刷了一層石灰,頂上鋪了新鋪上去的茅草,看上去倒像是一家殷實的小地主家。
“由衣,我記得上次我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大吧?”周可成問道。
“不錯,大概只有現在一半不到!”由衣回憶了一下:“您看,外面一圈的牆是剛剛砌起來的,您看這裡,還有這裡,都還有痕跡!”
“嗯,好快的手腳!”周可成推門進了院子,只見走廊上堆滿了一堆堆剛剛割下來的蘆葦,估計是待用的,還有空地裡還有一堆生石灰,幾口大缸,走近一看,那缸裡是石灰水,浸泡着許多蘆葦,堆的滿滿當當的,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老何,這些蘆葦是哪裡來的,幹什麼用的?”
“應該是編蘆蓆的!”茶鋪老闆看了看四周,笑道:“您看到那缸和生石灰了嗎?先把蘆葦用石灰水泡了,這樣就軟了,然後把葦根部戳齊,從尖部撿長的一把一把抽出。長的必粗,用其織隔紋席;短的多較細,用其織三紋席、二紋席。咱們這邊的蘆蓆有名的很,南北兩京都有得賣!”
周可成看茶鋪老闆從蘆葦堆裡面抽出幾根,嫺熟的編織起來,笑道:“想不到老何你還有這手藝!”
“好多年沒動過手了,讓您見笑了!”茶鋪老闆丟下蘆葦,站起身來:“咱們這裡水邊多,長滿了蘆葦,往年沒鬧倭亂的時候,蘇州、杭州、京裡的大商人過來收蘆蓆,都是上萬上萬的,各家各戶都有做的!就是個傻子看也看會了。”
這時,從裡面進來一個半大小子,看到周可成一行人,卻不怕生,欠了欠身子道:“幾位是來上香的吧?這邊和裡面都是人和物料,不方便過去。您請從後邊偏門進,那邊直接可以到殿裡!”
“我們不是來上香的!”周可成笑道。
“那你們是——?”那半大小子有些茫然的問道。
“這個——”周可成看了看四周,靈機一動:“我們是來買蘆蓆,對,我們聽說這裡有蘆蓆賣讓老何帶我們來的!老何,是不是呀?”周可成向一旁的茶鋪老闆問道。
“對,對!”那茶鋪老闆也機靈的很,趕忙應道:“正是!喂,你認不得我了嗎?我就是山下集市茶鋪的老何呀,這位老爺是來找你們道長買蘆蓆的,還不快帶我們過去?”
“哦哦!”那半大小子這才反應歸來,趕忙放下手中的蘆葦,轉身推開院門:“老爺請小的來,全清道長就在院子裡!”
周可成進得院門,只見院子裡已經成了一個作坊,在院子中央挖了一個深坑,裡面是半池石灰水,裡面泡着待用的蘆葦。二十多名老弱婦孺坐在四周,或者剖開蘆葦製作蘆蔑的,或者編制蘆蓆的,或者搬運蘆蓆材料的,即便是半大的孩子也端茶送水,打磨鈍了刀具,井然有序。每個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院子裡出去偶爾的咳嗽和編制蘆蓆的嘩啦聲,便再無一點人聲。
“道長,道長!”那半大小子跑到一個正埋頭編席的短衣漢子身旁,扯了扯對方的衣袖:“有位老爺來了,說是要買蘆蓆的!”
“哦哦,請稍等片刻!”全清趕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和蘆葦屑,站起身來,他看到周可成站在自己的面前,嘴巴驚訝的張開了:“您,您不是那位——”
“不錯,正是周某!”周可成上前一步,笑道:“怎麼了,莫非我就不能來買你的蘆蓆了?”
“不,不!”全清懷疑的看了周可成一眼:“我這不過是想要讓這些可憐人在亂世中自食其力,混口飯吃罷了,周先生你是個富貴人,哪裡用得着這些蘆蓆。”
周可成沒有說話,從地上撿起全清那張織到一半的蘆蓆,輕輕的拍大了兩下,笑道:“光滑,結實,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一張要多少銀子?”
全清猶豫了一下,答道:“這種蒲草蓆一百六十文,這種蘆蓆五十文就好了,不過須得是足值的通寶,鉛錢、鐵錢不要!”
“老何,蒲草蓆、蘆蓆,這又有什麼區別?”周可成有些不解的向一旁的茶鋪老闆問道,茶鋪老闆趕忙答道:“蒲草蓆一般是用河流湖泊邊的水燭編成的,表面光滑柔軟,可以睡人;粗蔑席一般用海邊的粗蘆剖片編成,表面粗硬,但是比較結實,可以用來墊在地上,也可以用來鋪炕、搭棚、苫糧草、縫毛蝦包、扎牌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