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的鬆平家康顯示出了歷史上著名的“忍耐心”,或者稱其爲遲鈍。住在駿河賜宅裡的他還是照樣一天兩頓茶泡飯,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除了下午在院子裡像平時一樣練習射箭和騎馬之外,連大門都不出,讓他那幫子熱血沸騰的家臣們焦急萬分,少主難道是傻了嗎?連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都不去抓住?
混吃等死的日子很快結束了,這天下午鬆平家康剛剛吃完晚飯,正準備像平時那樣吹燈睡覺,今川家的使者到了,邀請其入府壽桂尼召見。這立刻引起了一堆家臣的猜疑,會不會是這老東西要先下手爲強,剷除隱患呀?別看她是個女人,殺起人來可以一點也不含糊,尼將軍的綽號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可鬆平家康卻好似毫無察覺,他站起身來對使者道:“請稍候片刻,我要去換一身衣服!”
“殿下,您可千萬要三思呀!”鳥居忠吉死死的抱住鬆平家康的大腿:“眼下這個時候,今川家的人召見您,您不覺得異常嗎?”
“忠吉請放開手!”鬆平家康平靜的看着老臣:“我不會有事的!”
面對鬆平家康那雙平靜的眼睛,鳥居忠吉頹然的鬆開了手:“那可否讓老臣我跟隨您一同前往?”
“不必了,你就在這裡等候吧!”鬆平家康笑道。
“壽桂尼就在殿內等候,您請進!”
“多謝了!”被從回憶中驚醒的鬆平家康向引路人欠了欠身體,他走到門外跪下,沉聲道:“壽桂尼殿下,在下鬆平家康求見!”
“是竹千代嗎?進來吧!”屋內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老師!鬆平家康精神一振,有老師太平雪齋在場,自己的人身安全應該是有保障的吧!
“是!”鬆平家康應了一聲,推開紙門,膝行了兩步進得屋來,才發現屋內除了壽桂尼和太原雪齋之外還有一人,蟬眉黑齒,不是今川義元又是何人?
“今川殿下?”鬆平家康吃了一驚,趕忙跪拜下去:“在下不知殿下也在,失禮之處還請恕罪!”
“無妨,三河守,是我派人請你來的!”今川義元露出一絲微笑:“怎麼樣,這些天家中事情不少吧?”
“風雨甚大,確實有些惶恐,不過家康的心卻始終未變!”鬆平家康答道。
“說得好!”今川義元滿意的笑了起來:“三河守果然是難得的忠義醇厚之人呀!”他臉色突然一變:“不過有些人就很讓我有些失望了!明國有賢人云;‘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若不是這次的變故,義員還真的無法看出一些人的真面目!”
鬆平家康低下頭,不敢接話。今川義元笑了笑,繼續說道:“三河守,按照可靠的情報,武田信玄已經與本能寺顯如結成同盟,顯如已經向近畿與尾張、三河等國發出總一向一揆令,天下形勢即將大變。我即將領派兵前往近畿彈壓,而你將前往三河,鎮壓一向宗,明白了嗎?”
“鎮壓三河國的一向宗?”鬆平家康的額頭滲出一層汗珠,他當然知道今川義元的用意,三河國一向宗的勢力很大,許多骨幹便是當地的國人衆和低級武士,是鬆平家世代的家臣,可謂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錯,三河守有什麼難處嗎?”壽桂尼問道:“如果要和武田家開戰,三河便是駿河與遠江二國的後方,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三河守世代鎮守當地,應該是沒有比你更好的人選了!”
“是,是!”鬆平家康趕忙俯下身去:“在下一定會將一向宗的狂徒誅殺乾淨!”
“很好!”今川義元笑了起來,他取下一旁的寶刀,遞給鬆平家康:“這是傳說中新田義貞的名刀‘鬼切’,今日就賜給你了,此番出征歸來,你便是我今川的一門衆!”
“多謝殿下!”鬆平家康趕忙俯身跪拜。
鬆平家康離開之後,屋內重新陷入了靜寂之中,夜風吹拂着院子裡的槐樹,陰影映照在白紙門上,宛若鬼影。
“母親!您覺得我這麼做對嗎?”今川義元突然問道:“僞裝本能寺之變,現在看來,天下洶洶,看來背地裡心懷怨恨的人不少呀!”
“若是你可以剷除亂黨,重新平定天下,那你當日所爲就是深謀遠慮,英明神武。若是今川家在你手中敗亡,那你就會成爲後世恥笑的對象!”
“呵呵呵呵!”今川義元笑了起來:“不愧是母親呀,還是這麼的不留情面!老師您怎麼想呢?”
“我倒是覺得不論成與不成,義元你都不愧爲今川家的家督,須知勝敗除了才具,還要看時運。義元你已經是幕府管領,竟然爲了今川家的天下還有膽魄做出這樣的抉擇,實在是讓老衲這個做老師的欣慰不已呀!”
“還是老師說的話更合我的心意呀!”今川義元笑道:“母親,您對武田信玄怎麼看?”
“背信棄義之徒,好亂樂禍之徒!”壽桂尼冷笑了一聲:“妄圖火中取栗,必然惹火燒身!”
今川義元點了點頭:“老師您怎麼看?”
“壽桂尼殿下所言甚是!”太原雪齋點了點頭:“不過有一點老衲所見略有不同!”
“何處?”
“武田信玄絕不會自己去火中取栗,只會讓別人替他去伸手,自家卻在後面撿便宜!”
今川義元與壽桂尼對視了一眼,齊聲大笑起來,壽桂尼捂住自己的嘴,笑道:“禪師說的是,那武田信玄的確是這等人,他雖兵勢雖強,但卻不是那等敢於孤注一擲的人,連勝仗都只想贏個七分的人,又怎麼會願意頭一個來抵擋我今川家的鋒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