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石?”今井宗久的臉色微變,強笑道:“自然是要的,只是不知道周先生能夠提供多少?”
“一年一兩百石總是沒有問題的!”周可成彈了彈手指頭,一副不以爲意的樣子。
“這麼多?”今井宗久終於無法繼續保持原有的鎮定,他下意識的向前挪動了兩步,更靠近周可成一些:“當真?”
周可成笑了笑:“今井先生每年鞣製那麼多皮子出來,是真是假,一驗貨不就知道了?”
“周先生說的是,說的是!”今井宗久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原來硝石除了用作製造火藥,還有用於鞣製皮革。當時日本由於有大量的活火山,生產硫磺,製造黑火藥唯一缺乏的便是硝石了,偏生日本是個多雨的國家,自產的硝石少得可憐,又沒有掌握自制硝石的技術。像今井宗久這樣的大軍火商,只能依賴葡萄牙人和明國海商的輸入,但卻很難滿足戰爭的需要,確保一個穩定的硝石來源便是讓他極爲頭疼的問題,。
說話間周可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對方。今井宗久如獲是寶的接過木盒,打開一看裡面盛放着一些白色的晶體狀粉末,他強自按奈住內心的狂喜,小心的從懷中取出一支銀勺來,取了一小撮粉末,又取出火鐮打出幾粒火星,只見銀勺上竄其一串火光,瞬間便燒了個乾淨,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氣味。
今井宗久又伸出手指取了一小撮粉末,放入舌頭上舔了舔,一股熟悉的辛苦味道立刻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禁不住流下眼淚來,他回味了一會兒,沉聲道:“果然是硝石,不過質量好像不是太好!”
“呵呵!”周可成乾笑了兩聲:“是嗎?雖然及不上印度運來的上等硝石,但用來鞣製皮革也足夠了,您說是不是呀?”
шωш▲ttκд n▲c o
“鞣製皮革?”今井宗久一愣,旋即笑道:“那是,那是足夠了!”他擡起頭,看到對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心知對方已經抓住了自己的痛處,他本是個極爲果斷的人,伸出兩根手指:“若是周先生一年能提供兩百石硝石,我便應允先生的條件,這堺鎮的和議會中給您留下一席!價格方面任憑周先生開!”
“很好,成交了!”周可成伸出右手,臉上滿是無可挑剔的完美笑容。
“這麼說來,你答應了今井宗久的要求,一年提供兩百石硝石,換取堺鎮和議會裡的一席?”許梓捻着鬍鬚,低聲問道。
“不錯!”周可成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舉起酒瓶向許梓笑道:“要不要也來一杯,說實話這酒還不賴!”
“多謝,不必了,我現在沒心情喝酒!”許梓心煩意亂的擺了擺手:“和議會的一席固然不賴,可你哪裡弄來那麼多硝石呢?要知道朝廷海禁之後,弗朗基人的商船來的少多了,印度硝石這條路恐怕很難保證!”
“這我知道!”
“那難道是從大明?這麼大的量還要每年都有——”
“不,我們自己造,今天給他看的樣品就是我們自制的!”
“自制?當真?”許梓的臉色大變,他趕忙走到窗戶邊,探出頭去四處看了看,確認無人後才帶上門窗,低聲問道:“這可開不得玩笑的!”
“自然不是開玩笑,若是沒有多幾張底牌,我又怎麼敢向這位納屋的大老闆獅子大開口呢?”周可成笑了笑,自制硝石的事情他現在自然不會告訴許梓。
“既然賢弟有了這張底牌,那一切就都好說了,這倭國正是亂世,各家大名無不花費重金求購硝石鉛錠,以爲攻戰之事,就算堺鎮打不通,換了其他地方也能打開局面來!”許梓也笑了起來:“我也曾聽說過軍中有制硝之法,想不到賢弟也知道,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呀!”
“四爺過獎了!”周可成笑了笑:“不過這一席卻是爲四爺您準備的!”
“爲我?”
“不錯!”周可成笑道:“淡水那邊的情況您也看到了,說得好聽是百廢待興,說的難聽點就還是一片蠻荒之地。相比起來這堺鎮就好多了,四爺您覺得如何呢?”
面對周可成的提議,許梓沉吟不語。他當初一開始本打算去周可成的地盤探探風色,看看能不能修船歇馬,避避風頭,卻不想一趟淡水回來已經物是人非——明軍在浯嶼和鳥仔溪兩仗把他和李光頭從雙嶼拉出來的餘部幾乎一掃而空,後來投靠周可成也成了無奈的選擇。雖然表面上周可成對他一直以“四爺”相稱,十分禮遇,但實際上卻不過是個客卿,並無實際權力,而且周可成麾下的人馬雖然不少,但組織卻十分嚴密,自己絕對是沒有插手進去的餘地的。許梓心裡清楚,自己若想東山再起,唯一的機會就是拉出去另起山頭,重新開始,只是周可成這句話是真心還只是一次試探呢?
“呵呵!瞧賢弟這話說的!”許梓打了個哈哈:“不瞞賢弟說,我許老四在大明也有幾處藏金窟,起出來便是怎麼享受幾世也夠了,何必跑來這倭人之地?我呆在賢弟這裡是爲了一起做一番大事業,淡水那邊難道還比海上清苦?可我看得那裡日日都有新變化,心裡就高興!”
周可成皺起了眉頭,憑藉本能他能夠感覺到對方說的與心裡想的並不一樣,不過許家老四如果這麼誠實可靠,恐怕早就陪他的三個兄長一起見閻王了。他低咳了一聲:“四爺,我並不是趕您走,圓堡裡永遠有您的一席之地。您應該清楚堺鎮在我們未來的計劃裡佔多重要的位置,汪直爲什麼能後來居上,還不是因爲他在平戶有了一個立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