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手齊腕斷的平平整整,能看見裡面白色的骨頭茬。滿手的血,指甲泛着青白色,縫裡全是黑黑的東西。
我剛聚起來的勇氣一下就泄了個乾淨,跌在地上手腳並用的退到牆角。
血手像只大蜘蛛一樣從門上爬下來,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我驚恐的瞪着眼睛,看着這隻手在地上沒頭蒼蠅一樣爬來爬去,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漸漸地,組成了幾個歪歪斜斜的血字。
“給我身體!!”
難道它的身體不見了,要奪我的身體用嗎?
血手在地上摸摸索索,漸漸爬到了我的腳邊。我扶着牆硬撐着自己站起來,往後縮着腳。
我驚恐地想,是不是它爬到我身上我就要死了?怎麼辦?怎麼辦?
我哆嗦着擡起腳想邁過它跑出去,可是慌亂中,脫力的腿一下踏出去,正好踩在那隻斷手上。
剛洗完澡,還沒有穿鞋。腳下像是踩在了橡膠做的有韌性的東西上,我看着鮮紅的血水從腳縫中一下冒了出來。
我使勁捂着嘴不讓自己吐出來,能感覺到那斷手還在腳下蠕動,想掙脫我跑出來。
看來這玩意兒也就這樣,傷不到我。我剛暗暗鬆了一口氣,就感覺腳下一股大力傳來。
我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看見那隻斷手跳在空中向我撲來,後面墜着一串血珠。
正在我慌亂地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王哲,在不在?死了沒?沒死過來開門!”
是張敏的聲音,雖然這語氣裡明顯能聽出一絲興災樂禍來,但聽在我耳中就像是天籟一般。
我顧不得什麼斷手,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打開門。
張敏站在門外一臉看戲的表情,戲謔地說:“怎麼?以後都住這兒了?”接着走進來,看了看打開的電視,話裡有話地說:“挺熱鬧地啊!”
我驚魂未定地看了看衛生間,裡面除了洗澡留下的一地水漬,乾乾淨淨地,什麼血字,斷手,全都不見了。
我揣着滿腔疑問和一顆撲通亂跳心,慢慢坐到牀邊,剛想問張敏怎麼到這兒來了,就被她一腳從牀上踹了下來。
我懵了,跳起來問她:“你幹嘛!好端端怎麼踹人啊!!”張敏慢條斯理的走到牀邊坐下,語氣強硬地說:“今晚本小姐睡兒這兒了!”
我氣急了,瞪着眼吼她:“憑什麼啊?你睡這兒,我睡哪兒啊?”她依然是慢悠悠地說道:“就憑我願意!你願睡哪兒睡哪兒!你想出去睡我不攔着,你想留下來也行,不過得睡地上。”
本來是想扭頭就走的,可是想起剛纔那詭異的一幕幕,這大半夜的就算回家也得走一會兒呢,不如就在這兒湊合一宿得了。
想到這裡,我把兩張單人沙發拼在一起,訕笑着說:“得,好男不跟女鬥!今晚我就跟這湊合一宿吧!”張敏看都沒看我,自顧自地看起電視來。
我窩在沙發上,聽着張敏隨着電視節目不時發出的清脆笑聲,心神前所未有的放鬆,就這樣窩着身子,沉沉睡了過去。
睡醒時,天剛矇矇亮。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睡到牀上來了,張敏已經走了,牀上彷彿還留着淡淡的幽香。
這一覺睡得很沉,好像連夢都沒有做一個,我精神飽滿的走出賓館,步行回家。
從來沒有這麼早出來過,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晨練的大爺大媽們。小區門口的早點攤已經開始營業了。我要了一碗豆漿兩根油條,打算吃完再回家。
正吃着,卻被來買早餐的兩個大媽的談話吸引住了。
一個瘦瘦小小,一頭短髮的大媽對身邊一頭小卷發的胖大媽神神秘秘地說:“張姐,你聽說沒有?你家女兒新搬的那個小區啊,聽說可是不乾淨!”
胖大媽吃了一驚的樣子,急切的問道:“我沒聽說啊!怎麼回事?”
瘦大媽開始眉飛色舞的講述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聽說那個小區有一家死過人,好像是單身住的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的被闖進來的小偷給弄死了,死的還挺慘。後來那房子租給過好幾個人,結果啊,你猜怎麼着?”瘦大媽還賣起了關子。
胖大媽正聽得入神,趕忙說道:“哎呀,你快點說啊!怎麼了?”瘦大媽這才滿意地繼續說了下去:“結果租這房子的人啊,死了一個,瘋了一個,還有一對小夫妻,剛結婚,住進去沒兩月就離了。你說邪乎不邪乎!後來這房子,再也沒有人敢住了。”
胖大媽愣了會兒神,一拍大腿,說道:“哎呦喂!我可趕緊回去問問我閨女去,別是讓她給租了吧!”說完,早餐不買了,小跑着就走了。
我低着頭一邊吃自己的早餐一邊暗自想着,我住的這房子感覺也挺邪乎的,不知道以前有沒有人住,那些人現在都怎麼樣了。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我恨不得馬上就找人來打聽打聽。可是要問誰呢?我想來想去,只有去問房東了。
我吃完早飯,還給猴子臉和小玉打包了一份。回到家,小玉和猴子臉一人歪在沙發的一頭,正睡得沉。
聽到我進門的聲音,兩人醒了過來。小玉一見我說迎了上來,一臉關心地問道:“王哲,你可回來了!昨天晚上去哪兒了?電話也打不通,我跟壯壯哥擔心了你一晚上,都沒怎麼睡。”猴子臉也睡眼惺忪地連連點頭。
我心裡有些感動,不好意思地笑着說:“昨天心情不好,出去走了走,太晚了就沒有回來,讓你們擔心了,對不住啊!”我說着拿出手機來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了,怪不得打不通呢。
小玉嗔怪地說:“你沒事就好,以後可別這樣了,嚇死人!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真怕你出什麼事!”
我點點頭,笑着遞上了打包的早餐。
我把手機充上電開機,坐在旁邊想着要不要給房東打個電話,還沒想好,電話就響了起來。我趕緊接起來,裡面傳來嚴厲的女聲:“王哲,怎麼?我們這小廟是不是供不了你這尊大佛了啊?昨天又是招呼都不打就曠工一天,今天是不是還不打算來啊?告訴你,願幹就幹,不幹滾蛋!”
是我公司的部門主管“李媽媽”,不等我說一句話她就把電話掛了。我苦笑了下,收拾了下自己,跟猴子臉和小玉打了個招呼,就早早到公司去了。
一點不出意料,在“李媽媽”辦公室又是一翻狂風暴雨般地“洗禮”。我強忍着快噴到臉上的唾沫星子,看着“李媽媽”一張一合的嘴脣,心思早就飄遠了。
我想到張敏一再明裡暗裡的強調讓我在這兒住着,不要去別的地方。我沒聽,結果昨天晚上就遇上了那麼詭異的事。還有我那牀墊底下,猴子臉要我打開,張敏就要我別打開。那底下我能肯定有什麼東西,但到底是什麼呢?
我不由又想起那天晚上做的那個怪夢,差點被那個變成骷髏的女的帶走,最後身後傳來的一股吸力把我拽了回去。難道就是牀墊低下的東西救了我?
那張敏不讓我打開牀墊,不讓我出去住,難道是爲了我好?我到底該相信誰?猴子臉?張敏?還是別人?
這樣想着,我不由低聲說了出來:“我到底該相信誰呢?”
面前連珠炮一樣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我才醒悟過來,自己不小心說出了聲。小心地擡起頭偷眼打量“李媽媽”的神色。卻見她眼神怔了一下,閃過一絲難得一見的同情。
我剛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就聽見她同樣低低地說了一句:“當然是相信自己!只能相信自己!”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她是在對我說嗎?還沒來得及問,“李媽媽”又恢復了嚴厲的神情,大聲喝斥起來:“記得自己是幹什麼的!別到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沒有人逼你,不願意幹就走人!”
我狼狽地逃出李媽媽的辦公室,壓下滿腹心思,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我的工作是聯繫業務,只要完成每月的銷售任務就行,還好我業績不錯,不然估計早就走人了。
傍晚一下班,我就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問他要以前住戶的資料,他不肯給,說這都是個人隱私,不可能給我的。我威脅他說不給我就到處宣傳他這房子死過人,鬧鬼,讓他再也租不出去。他這才答應了我,問了我在哪兒,說給我拿過來。隔着電話都能聽出來那一股火氣。
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快餐店,我一邊吃飯一邊等着房東給我送東西過來。果然,沒多大工夫他就來了。
這個面相憨厚老實的胖胖的中年男人,一臉的氣急敗壞,進來後四處看了看,一屁股坐到我對面,甩了張紙在桌子上。
我拿過來看了看,說是資料,其實就是幾個人名和聯繫電話。我邊把信息都儲存到手機裡,邊偷偷打量對面的房東。
現在他表情又恢復了一貫的忠厚老實,看不出剛剛生過氣,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我暗暗想,脾氣還真好!心裡不禁生出一絲愧疚。
就在我擡起頭打算跟他道個歉的時候,突然看到他眼神裡一閃而逝的陰冷和狠素。
我愣了一下,那樣的眼神放在這樣一張胖胖的普通的忠厚臉上,有一種詭異的不協調。
我突然不敢說話了,心裡生出一絲寒意。感覺面前這個人並不像我以爲的那樣,好像帶着厚厚的一層面具,面具下的臉不知道是不是跟那個眼神一樣,陰冷而狠毒。
房東見我看他,好脾氣地跟我說:“沒別的事我走了,小夥子,以後可不能這麼幹了。”絮絮叨叨地走了。
我坐在那裡,看他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豐田。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跟着他!看他都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