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世衡連夜帶着趙禎的旨意以及虎符走了,他甚至都沒有回家,直接請宮中的內侍騎馬去種家知會一聲,自己則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天安門。
身具皇差的他前往寧夏路自然要走天安門,這是朝中的規矩,因爲走這道門的時候會門口的官差會把出門之臣子領的差遣記錄下來,臣子也必須奏報,如此方能杜絕朝臣私自前往地方濫用職權。
種世衡的連夜離開讓神都城中許多人睡不好覺了,當然他的離開也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事實上劉渙對種諤的遊說已經有不少人知道,甚至是暗中支持。
神都是坐不夜城,即便是夜晚人們依舊是流連於青樓瓦里,勾欄酒肆不願回家,月亮偏西的時候,才稍稍寂靜些,但此時夜市也纔剛剛走向高潮。
僞造參謀兵事院的文書,這自然是要定罪的,不光要定罪,還要用重典,但很可惜,那文吏已經負罪自殺了,而且這文書也算不得錯。
文書的內容便是要求西軍防備青塘,若有異動當以雷霆之勢先發制人,寧可禦敵於戰場,不可怠敵於蕭牆!
趙禎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當年定下的邊軍之策,這只是大方向,邊軍就是要積極防禦,但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出擊,這就不是防禦而是入侵了。
參謀兵事院的刀筆小吏把這句話放在了對西軍的照會文書中,自然會引起錯亂,這事情能查下去,但趙禎不願查下去,一旦查下去,最終就會醞釀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現如今大宋的朝臣們已經變了,變得不再是懦弱怯戰的人,當大宋握有強大軍隊的時候,當大宋有震撼世界的力量時,戰爭和不斷擴大的疆土就成爲他們宣揚王化和天威的最好工具。
人心是會改變的,當手中的力量改變時,人心就會改變,大宋憋屈了不少年,即便是走向強大也不過纔剛剛十來年的時間。
許多人忘不了當初的窩囊,也忘不了宋軍的脫胎換骨,他們要用手中的力量讓世人明白,大宋這個華夏漢室的正統王朝已經超越了前朝。
日夜不停的機器和工廠讓世人知道大宋統治世界的財力,這個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自然不能滿足於太平盛世的一面,它還需要不斷的擴展獲取更多的土地和資源,已經強大的證明。
吐蕃這片土地在歷史上從未屬於任何一個朝代,這裡只是華夏的鄰居而已,但鄰居終究是鄰居,卻不是自家的土地,俯首稱臣也不過是名分上的東西,根本就沒有用。
現在大宋的朝臣乃至百姓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大宋奪取吐蕃,讓那片高原迴歸大宋,成就無上的戰功和榮耀。
而其代表人物便是劉渙,這個曾經與角廝羅互爲知己的人,他了解吐蕃,瞭解那片高原,所以傾盡全力也要拿下那裡。
但他不知道,其實趙禎的想法同樣如此,不在吐蕃最弱小的時候拿下,以後想要攻伐就更費勁了。
三才一連勸了官家三遍才讓趙禎不耐煩的準備就寢,今天的事情有點多,尤其是種諤擅自用兵進攻青塘更是讓趙禎擔心。
他不是擔心種諤的失敗,而是擔心那三萬西軍的安危,黑手的公文是用最快的速度從寧夏路發來的,但如此依舊在路上耽擱了五天時間。
宋軍出征有許多規矩,準備大量的物資便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所以現在的種諤還未出兵,但種世衡帶着自己的旨意抵達寧夏路的時候,種諤定然是已經帶着三萬西軍出發了,而且還會和青塘開戰。
種諤死不死的和趙禎沒有關係,可那三萬西軍是無辜的!
大宋軍制改革之後,軍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無條件的聽從指揮,這已經是被他們當作成一種本能,若非如此,怎麼讓士兵在迎面衝鋒的時候眼瞧着如林般的長槍也要撞上去?
對於角廝羅的瞭解趙禎一點也不比劉渙來的少,他最善於的便是觀察人,在趙禎眼中角廝羅可以算是一代梟雄。
他能在大宋與西夏之間徘徊騰挪,最終認定大宋可靠全面倒向大宋,便說明他的眼光和大局觀精明的嚇人。
這樣的人即便是率領大軍攻伐吐蕃諸部,也不會把自己的老巢放空,青塘是角廝羅的立身之本,若是沒有青塘他根本就無法在吐蕃立足。
吐蕃高原地勢太高,根本就沒有多少消息能傳回來,除了早早打入高原的黑手精銳,時不時的把最重要的消息傳回大宋,其他的便再也沒有關於吐蕃的消息了。
現在的趙禎只知道仁欽桑波從青塘返回吐蕃,角廝羅和他之間必有密謀,說不定角廝羅能坐上贊普的寶座。
然而這一切還只是趙禎的猜測,沒有黑手確切的消息傳來,趙禎根本就不敢肯定這件事的發生。
可誰能想到劉渙還不死心,遊說種諤攻打青塘…………
這幾乎是給了趙禎雷霆一擊,他後悔當初只是殺了範大勇,應該連劉渙一起殺掉纔是,這就是個不安穩的禍患。
每當趙禎心中有事的時候就會睡在御書房,躺在錦榻上無聊的翻看了一下趙旭在白日裡批閱的奏疏便躺下。
此時他就算是窩在溫柔鄉中也沒有倦意,三才在邊上小心的點燃安神香,悄悄的退出御書房就被一陣錯亂的腳步所惹惱。
宮中不允許這樣放肆的奔跑,即便是小跑也要腳下連點步子不能太大,可當他看到來人是禁軍之後臉色大變。
宮衛不允許下宮牆,除非有極爲要緊的事情,要麼是邊患,要麼是有人叩闕。
“出了何事?!”
領着宮衛進來的內侍急急的開口道:“大官,快快奏請官家,角廝羅的使者到了!帶來的書信…………”
三才疾步上前奪過書信就往御書房裡送,他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今夜發生了太多的事,連他都知道大宋不該出兵青塘,可那些人怎麼就敢擅自用兵?!
現在角廝羅的書信來了,官家等這封書信已經等了太久,從角廝羅襲擊宋軍開始,官家就在等待這封書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