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楊榮都像是有着極重心事似的,不停的向馬邑城的方向張望。
“楊兄弟,爲何總向北面張望?”見楊榮舉動有些反常,喬威走到他身旁,狐疑的問了一句。
“有種不好的感覺!”楊榮舔了舔嘴脣,強行壓制着心內的不安,對喬威說道:“我們必須快些離開這裡,我總有種危險正在臨近的感覺,好像我們已經被盯住了似的!”
在楊榮說過這句話之後,喬威也向馬邑城的方向看了看,緩緩的搖了搖頭,有些納罕的說道:“可我並沒有感覺到有危險,沿途根本沒發現遼軍的蹤跡,再說我等都穿着遼軍的衣甲,即便是撞見了遼軍,也不是沒有可能矇混過去!”
“矇混過去?”楊榮側頭看着喬威,苦笑了一下說道:“你知道眼下遼軍的主帥是誰嗎?你又知道多少在此處駐紮的遼軍將領的名字?這些都不知道,若是真的遇見了遼軍,我等如何矇混過去?”
“據說在此處集結的遼軍,是由大遼國北院大王蒲奴寧率領!”讓楊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喬威還真知道遼軍的主帥是誰。
“那你能叫出幾個遼軍將領的名字?”楊榮嘆了口氣,嘴角牽了牽,語氣中略帶着自嘲的又向喬威追問了一句。
“還真叫不上幾個人的名字!”喬威擰着眉頭,想了一下,對楊榮說道:“不過北大王帳郎君曷葛只裡卻是帶兵圍剿過我們,他的名字倒是能叫的出來!”
“那就好!”楊榮點了點頭,長長的吁了口氣,一直懸在嗓子眼裡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下去了一些。
從喬威那裡聽到兩個契丹人的名字,一直都在對會遇見遼軍有所擔心的楊榮終於是鬆了口氣,只要大概知道一些關於遼軍的訊息,沿途能夠矇混過去也就行了。
離開與馬邑城平行的位置,眼見又能看到長城的影子了,楊榮本已稍稍放下些的心,終於全都落進了肚子裡。
再往前二十多裡,就是雁門關,只要出了雁門關,到了長城南側,即便還在遼國的領土上,也不用再懼怕遼軍追趕了。
隊伍正在行進,一個馬賊從後面趕了上來,到了閻真身旁,雙手抱拳對閻真說道:“大當家,從我們後方上來一隊遼軍,人數大約在三百餘人,特來詢問如何處置?”
閻真又朝一旁的楊榮看了一眼。
在看楊榮的時候,她的俏臉憋漲的通紅,顯然還爲先前捆綁過楊榮而感到有些愧疚。
女人就是奇怪,早先還叫嚷着楊榮是個探子,這會遇見事了,反倒又用詢問的眼神向他投來了求救的目光。
“繼續走我們的,等他們上來再說!”楊榮皺着眉頭,沉吟了一下,對閻真說道:“不過所有人都要做好戰鬥準備,萬一被對方識破身份,立刻便要展開廝殺,趁着對方沒有準備,將他們殺散!”
“聽見了沒?”楊榮的話音剛落,閻真就對前來報訊的馬賊說道:“告訴所有人,全部將弓箭暗藏在懷中,做好近距離射殺遼軍的準備,不過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先動手!”
報訊的馬賊應了一聲,勒馬向後跑了過去。
沒過多會,從後面追上來的遼軍現出了身影,漸漸的朝着喬裝成遼軍的馬賊隊伍趕了上來。
這些遼軍人數不多,因此行動速度極快,沒過多會,就趕上了這隊馬賊。
“站住!”遼軍從楊榮他們這隊人的側面趕到了前頭,將他們攔住,領頭的軍官對楊榮他們做了個止步的手勢,等楊榮他們這隊人停下來之後,那軍官一手按着腰間的馬刀,擰着眉頭,一臉警惕的向他們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向雁門關一帶行進?”
聽得軍官發問,楊榮連忙雙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說道:“我等是奉命前往雁門關刺探宋軍動向的,敢問兄弟是哪位將軍帳下?”
遼軍軍官滿臉狐疑的打量着楊榮,眉頭擰了起來問道:“你等可是山北八軍的人?”
“不!”聽那軍官這麼一問,楊榮知道,軍官是想引着他說“是”,雖然不知道山北八軍是什麼玩意,可楊榮卻猜想着那支軍隊一定不在這裡,否則軍官也不會這麼問。
“那你等是……?”果然,聽了楊榮的回答,遼軍軍官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一直按在刀柄上的手也鬆了鬆。
“我等是京州軍,奉令向雁門關行進,刺探宋軍軍情!”楊榮像那遼軍軍官一樣,一隻手按着刀柄,挺直了身板,很是模擬兩可的答了一句。
“哦!”遼軍軍官臉上的神情這纔算是徹底的放鬆了下來,他對楊榮微微一笑說道:“先前有探馬回報,說是有宋軍斥候扮成我大遼軍的模樣在境內活動,兄弟們若是遇見穿着我大遼軍士衣甲的隊伍,還需問清身份,莫要着了他們的道兒!”
“多謝兄弟!”楊榮鬆開按在刀柄上的手,雙手抱拳向那遼軍軍官拱了拱,道了聲謝。
遼軍軍官給楊榮回了個禮,領着隊伍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走了去。
兩支隊伍剛錯身走過,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回頭朝楊榮喊了一嗓子:“喂,兄弟,你們是哪位將軍的麾下?”
危險已經過去,楊榮也放鬆了些許警惕,他回過頭對那遼軍軍官喊道:“我等是北大王帳郎君曷葛只裡麾下!”
這句話一喊出口,那遼軍軍官臉色頓時大變。
見他臉色變了楊榮心知不好,連忙對馬賊們喊道:“穿幫了,動手!”
早已弓箭在懷,箭矢扣在弦上的馬賊們聽他一喊,趕忙擡起弓箭,也不管有沒有瞄準,近距離朝着那隊遼軍射了過去。
楊榮並不知道,北大王帳郎君曷葛只裡因爲在雍熙北伐後檢舉了北院大王蒲奴寧十七條罪狀,致使蒲奴寧被削了官爵,倆人早就是水火不容。
曷葛只裡雖然隸屬於北樞密院,而且直屬蒲奴寧管轄,可蕭太后這次召集羣臣,卻是將他也召喚到了南京,此刻他並不在馬邑。
人都不在馬邑,麾下軍隊如何會在這裡?
遼軍軍官正是清楚這些,才認出了楊榮等人的身份。
可他的動作終究還是慢了一些,沒等他下令對楊榮等人發起進攻,馬賊們已經向他們射出了一陣箭雨。
雙方距離太近,雖然馬賊們在射出箭矢的時候,根本沒有特意瞄準,還是幾乎箭無虛發,將最前面的那排遼軍射翻了一地。
“殺!”射出一輪箭矢,閻真一把抽出馬刀,率先朝着遼軍衝了過去。
馬賊們也紛紛丟下弓箭,抽出馬刀衝向遼軍。
雖然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可這批遼軍並不是運送輜重的後勤官兵,他們也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在面臨危難的時候,也能很快重新凝聚起戰鬥力。
“殺!”領頭的遼軍軍官已經被箭矢射殺,另一個遼軍軍官臨時擔負起了指揮的職責,在閻真率領馬賊衝向他們的時候,新擔負起指揮職責的遼軍軍官抽出馬刀,迎着閻真殺了過來。
雙方混戰在一處,兩撥人穿着的衣甲幾乎完全相同,在廝殺的時候,唯一能夠辨清敵我的方法,只有注意看對方的長相。
這樣一來,戰鬥就變的有些複雜了。
無論是遼軍還是馬賊,在每劈出一刀的時候,都會注意對方的相貌,確定是敵人,纔會將馬刀劈下。
閻真殺進遼軍之中,迎着她衝過來的正是那個新擔負起指揮職責的遼軍軍官。
到了閻真面前,遼軍軍官掄起馬刀,猛的朝她頭頂劈了下來。
閻真也不格擋,只是身子微微一側,手腕一翻,馬刀徑直向遼軍軍官的頸子刺了過去。
那遼軍軍官也是有些本事,在閻真的馬刀快要刺中他咽喉的時候,他連忙撤刀,刀身向上一挑,將刺向咽喉的刀尖挑了開來。
顯然是沒想到對方如此棘手,在馬刀被挑開的時候,閻真愣了一愣。
她這一愣,給了遼軍軍官發起全力進攻的機會,只見那遼軍軍官趁機朝着閻真一陣猛劈,直把她殺的是連連招架、險象環生。
退在一旁觀望着戰局的楊榮見閻真陷入危險,心頭一陣慌亂,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馬刀,馬刀太短,憑着他這點能耐,若是勉強衝上去救援,恐怕還沒沾到對方的邊,就會被對方一刀給劈翻下馬了。
心內正在焦躁,楊榮突然發現在地上的一具屍體旁,斜插着一支長矛。
楊榮他們這支隊伍是馬賊組成,平日裡習慣了使用馬刀,而對方也是一支遼軍的斥候,同樣並沒有攜帶多少長兵器。
這支插在地上的長矛,也是與馬賊們混戰的遼軍隊伍中少有的長兵器。
長矛的主人早被箭矢射成了刺蝟,看到它,楊榮想也不想,縱馬上前將長矛從地上拔了起來,接着衝向正與閻真廝殺的遼軍軍官。
快衝到軍官身側,楊榮勒住胯下駿馬,大吼一聲,將長矛朝着那軍官的腰肋紮了過去。
他之所以選擇腰肋,而不是頸子,完全是因爲腰肋的目標要比頸子大,紮起來稍微順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