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烏雲層層翻涌,如同海浪般洶涌奔騰。陰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髮絲飛舞,凌亂如她的思緒。雨師妾三處大穴被制,惟有頭頸還能轉動。她被木麪人橫置於龍獸背上,素面朝天,動彈不得。龍獸極懼那木麪人,向驛站狂奔。
木麪人道:“如果你這些天,沒有給那小子疏導真氣,耗費真元,又怎會如此輕易的被我制住?哎,你這多情的性子,何時才能改上一改?”雨師妾冷冷道:“我寧可多情,也不願象你這般無情。”木麪人嘿然不語。雨師妾咬牙道:“如果拓拔和科大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便回雨師國,終身不再踏進大荒!”木麪人過了半晌,沈吟道:“倘若他們識時務,投誠咱們,那倒可以網開一面。但科汗淮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距離驛站已經十分近了,還未聽到任何殺伐之聲。木麪人心道:“難道科汗淮這般不濟,這麼快便被拿下了麼?”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當下一掌拍在龍獸背上,龍獸驚嘶狂奔。
奔到驛站周側處,木麪人大吃一驚,雨師妾瞧不見前面的景象,但見他目中驚詫的神色,登時放下心來,格格笑道:“他們已經走了麼?你的伏兵都是泥塑麼?”
眼前樹木斷折,殘垣斷壁,地上深坑縱橫,橫七豎八的倒了許多人,一片狼籍。突然天上桀桀怪叫,正是那人鳥般旄。般旄撲簌翅膀,落在地上,伏首顫聲道:“主上,那科汗淮極爲了得,海少爺和水鬼軍團都拿他不住,讓他們跑了。”
木麪人厲聲道:“他們朝哪裡走了?”般旄極爲害怕,顫聲道:“他們似是擔心東邊有埋伏,向北邊走了。”木麪人喃喃道:“好一個科汗淮,朝北走了。當真有膽有謀。”
驛站東面不到兩百里便是蜃樓城的海岸,如是常人,必定望東而去。正因如此,水族已經在東面佈下至少三道防線,守株待兔。豈料科汗淮不往東,也不往西,竟往水族的大本營、北邊而去。其時,水族徵調之兵大多布於東西兩翼,阻斷來自土族、火族和金族的遊俠援兵。北邊由於是自身勢力範圍,反倒處於真空狀態。科汗淮原爲水族右軍使,熟知水族用兵之道,度勢行兵,避實就虛,讓水族伏兵候了個空。
木麪人道:“海少爺怎生敗給科汗淮的?”他十年未見科汗淮,不知他究竟如何,需要問個明白。般旄道:“海少爺的春水劍起初將科汗淮打得落花流水,眼見便要將他殺死,豈料科汗淮突然使出什麼斷浪氣旋斬,竟然將海少爺的春水劍吸了過去。”木麪人點頭道:“以氣爲刀,不愧是科汗淮。海少爺這樣就敗了麼?”般旄道:“海少爺自然不甘認輸,又與章魚怪人獸合一,變成一個章魚怪和科汗淮相鬥。但是不過戰了三合,便被科汗淮的斷浪氣旋斬劈斷獸甲,砍掉一隻手臂。”
雨師妾聽得格格嬌笑,道:“原來堂堂白水宮主連科汗淮三招都抵擋不住。你們的伏兵可當真了得。”其實海少爺人獸合一之時,自己已因水劍倒流、血液逆轉而負內傷。他性子偏執,執意爲之,自然大敗。
木麪人大爲驚異,望著地上那被劈爲兩半的章魚獸,半晌道:“水鬼軍團呢?”般旄朝那地上橫七豎八的衆人瞧了一眼,道:“他們死傷很多,沒能拿住科汗淮。讓他帶著五族反賊朝北邊跑了。海少爺象是極受打擊,徑自朝東走了。水鬼軍團大多趕著去追殺反賊,現在恐怕已在百里之外。”
木麪人突然哈哈大笑,道:“驛站往北,便是天壁山。東南西北都是我水族雄兵。科汗淮呀科汗淮,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本領,能逃出千里圍獵。”
天壁山南北兩千裡,阻斷東西。山高千仞,西側如被巨斧所斷,峭直險峻,不可攀援。傳聞盤古開天闢地,精疲力竭,將斧頭隨手望地上一劈,將天壁山砍成兩段。是以兩千餘里的山系,竟如被從中劈斷一般。天壁山西側是萬里荒原,雖有森林河流、局部丘陵,但是一覽無餘,無所依伴。科汗淮等人奔到這天壁山西側,那便極難東進,進入蜃樓城了。唯一東進的方法便是向北繞過天壁山,再南折向東;或是重新殺回驛站,朝東挺進。
況且距朝陽谷與蜃樓城開戰之日僅有兩天,縱然科汗淮朝北拐過天壁山,再朝東朝南,抵達蜃樓城,那也是七天之後的事了。七天之後,蜃樓城已滅,拓拔野手中縱有神木令,又有何用?
想到此處,木麪人心情大暢,朝般旄揮手道:“你繼續跟蹤科汗淮,有任何異狀,立即回報。”般旄點頭領令,鬆了一口長氣,展翅桀桀而去。
木麪人低頭瞧著雨師妾微笑道:“沒法子,還得借你蒼龍角一用。”
烏雲散盡,月朗星稀,衆遊俠騎著龍馬,風馳電掣的朝北疾奔。衆人均是十分興奮,談笑風生,回味適才的那一場大戰。齊毅哈哈笑道:“他奶奶的,好久沒殺得這般痛快了。跟著科大俠真是愜意!”
科汗淮抱著纖纖,策馬微笑道:“朝陽谷不會輕易放過咱們。他們知道拓拔兄弟身上有神木令,定然會想方設法將我們趕到蜃樓城之前除掉,殺人滅口。”陸平搖頭道:“朝陽谷這些水妖可當真膽大包天,連神帝的使者也敢追殺。”
科汗淮道:“水伯天吳當然沒有這個膽量。但是燭龍野心勃勃,什麼事作不出來?”拓拔野聽他們說了許久,心中迷惑,插口道:“燭龍是水族的大魔法師麼?”科汗淮道:“正是。此人三十年前代掌族中大事,便黨同伐異,將長老會中反對他的人盡數趕出。水族兩百餘城中有六十餘座城的城主被扣以謀反之名,全家問斬。這些年,族中剩下的俠義之士寥寥無幾啦。”說到難過處,微微搖頭。
陸平道:“科大俠,水族這次圍攻蜃樓城,以藍翼海龍獸爲藉口,實際上打得又是什麼主意呢?”衆人心中都有這個疑問。蜃樓城不過是大荒的一個小城,又在東海之上,並無重大戰略意義,何以水族傾力而出,志在必得呢?
科汗淮瞧了衆人一眼,忽然問道:“你們爲什麼要離開族裡,做一個四處漂泊的遊俠呢?”衆人七嘴八舌的回答。拓拔野聽來,大多是因爲族中日益腐敗,少數貴族與魔法師權力日大,長老會名存實亡,百姓日益清苦等等。科汗淮點頭道:“但是三十年前,蜃樓城未獨立於五族之外時,所有遊俠只能在五族邊境處遊獵爲生。人數少得很。自從蜃樓城成爲自由之城後,遊俠集聚,天下歸心,聲勢一天比一天浩大起來。”衆人紛紛點頭,倘若沒有蜃樓城作爲精神歸宿,他們中又有多少人有勇氣與族中決斷呢?
科汗淮道:“蜃樓城號稱自由之城,吸納五族所有遊俠,早就被五族仇視。如果不是當年神帝下詔庇佑,恐怕早就被滅城了。這幾年神帝飄忽不定,大荒上盡是他已經化羽登仙的傳聞。神帝一死,天下無主,誰能繼任呢?”
拓拔野道:“敢情那個燭龍燭蛇想做神帝麼?”科汗淮微笑道:“想做神帝的又何止他一人。但是神帝可不是單憑武力便可以自封的。需要有讓天下臣服的德行。既然五族都視蜃樓城爲眼中釘,那燭龍便將它剷除了。這樣一來,他不是成了五族的英雄麼?”
科汗淮平日不喜多言,衆人只道他不善言辭,豈料此番聽他分析局勢,入情入理,均大爲佩服。科汗淮道:“燭龍此次唆使朝陽谷動兵,還想試探神帝。倘若他還在世,必會阻止。那麼他縱然退兵,也會在五族中留下美名。”
衆人眼睛都齊刷刷的朝拓拔野望來。拓拔野一楞,忽然醒悟,心想:“神帝物化這件事如果眼下傳揚出去,大夥兒恐怕都要著慌。要是落到水妖耳朵裡,乖乖龍個東,那就更加不得了。”當下哈哈笑道:“燭龍簡直是做夢,神帝身體結實的很,前些日子他把神木令交給我時,還在東海游泳抽龍筋玩呢。”
衆人大喜。科汗淮道:“所以咱們必須在這兩日內趕到蜃樓城,拓拔兄弟和這神木令可都不能有半點閃失。”衆人道:“這個自然。拓拔少俠是蜃樓城的救星,也是咱們遊俠的救星。”拓拔野微笑不語,瞧見纖纖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這一路上不管衆人說什麼話,她都充耳不聞,只盯著他看,彷彿他臉上有什麼好玩的物事一般。此時天已將亮,身後的水鬼追兵好象也並不敢追將上來,只是遠遠的跟在後面。科汗淮道:“朝陽谷要調兵追來,沒有那麼快。咱們先就地休息,養精蓄銳。等到明日再帶他們捉迷藏。”衆人轟聲叫好,紛紛下馬,在樹林裡休息。
拓拔野倚著樹幹盤腿休息。衆人喝了許多酒,走了很長的路,又激鬥良久,都已頗爲疲憊,此刻又有科汗淮相伴,心中大定,不一會兒便沈沈睡去。拓拔野想起這幾日的奇遇,想起仙女姐姐,想起雨師妾,心中波瀾起伏,絲毫沒有睏意。低頭瞧著胸前的淚珠墜,手指把玩,想到雨師妾的音容笑貌、體態濃香,不由癡了。
忽聽旁邊一人笑道:“瞧你這麼寶貝,幹嗎不放在嘴裡含著,怕化了嗎?”回頭一看,只見纖纖雙眼明亮,臉上依舊是那狡黠的微笑。拓拔野笑道:“小女孩知道什麼。快睡覺吧。”纖纖鼻頭一皺,吐舌道:“好了不起麼?明日我也掉幾顆淚掛在胸前。”當下側頭假寐,偷偷睜開眼瞧見拓拔野依舊怔怔的看著淚珠墜,忍不住又重重的哼了一聲。
拓拔野腦海中盡是白衣女子與雨師妾的臉容笑靨,耳邊迴響的也盡是兩人的言語笑聲。心中一片迷茫紊亂,怎麼也睡不著覺。當下從懷中掏出神木令把玩,又掏出《大荒經》在三昧火炬下翻看。
他想查查眼下方位,按書上所述,眼下當在天壁山西側。書上寫道:“…又北三百里,曰天壁山。南北兩千裡,西側如被斧斫,桀然而斷。曰爲盤古開天地時所劈。其勢險峭,不可攀越……”
忽聽南邊遠處隱隱傳來淒厲的號角聲,時斷時續。拓拔野一楞,突然跳將起來,心中大喜,失聲道:“雨師妾!”
衆人紛紛醒轉,滿面驚疑。陸平道:“這不是龍女的蒼龍角麼?”拓拔野喜道:“正是。一定是她放心不下,又趕來找我了。”纖纖哼了一聲道:“好生臭美。”
蒼龍角號聲悽烈,衆人聽了心中覺得莫名驚懼。科汗淮沈吟道:“拓拔兄弟,只怕這次來的不是雨師妾。”
話音未落,南邊遠遠地傳來滾滾悶雷。衆人舉頭望天,頗感詫異,拓拔野卻突然一驚,脫口道:“獸羣!有獸羣朝這奔來了!”科汗淮道:“是了,定是有人取了雨師妾的蒼龍角,驅使發狂的獸羣來追趕咱們。事不宜遲,快點走吧。”羣雄心想以龍女武功魔法之強,竟被人奪去蒼龍角,此人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只有拓拔野明白,雨師妾定是因爲這幾日爲他療傷,大耗真元,纔會被人所制。心下更爲歉疚。
衆人翻身躍上龍馬,呼喝鞭策,朝北疾奔。
龍馬聽到身後傳來的蒼龍號角,頗爲驚惶,不待衆人催促,撒開四蹄狂奔。其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雖然在曠野之上,無所遮擋,但二十步外一片漆黑,羣馬疾奔,也頗爲驚險。衆人大聲呼喝,以免互相撞上。
身後號角聲隱約不斷,那千軍萬馬的羣獸奔騰之聲也越來越近,如春潮怒水決堤奔騰。
如此狂奔了半個時辰,東側天空漸亮。向東望去,已可以看見數十里外的天壁山如黑色巨牆綿延不絕,迤儷南北。黑紅色的雲團在山頂翻涌,幾縷金光刺破雲層。天空逐漸變成湛藍色,明豔純淨。突然萬縷霞光破雲而出,天壁山鑲上一層閃閃的金邊,天地陡然明亮。滿天的雲層也鍍爲金紅色,朝霞流舞,變幻莫測。
過得片刻,一輪紅日從黛色羣峰跳出,冉冉上升。
萬里荒原一片金光,晨風清爽。衆人精神大振,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量,紛紛仰天長嘯。拓拔野瞧得有趣,也氣運丹田,仰頸長嘯。體內真氣隨著經脈滔滔週轉,這一聲嘯呼竟然聲透長空,綿綿不絕。衆人大奇,佩服不已,心道:“原來拓拔少俠身懷神功,卻不輕易示人。”
拓拔野又驚又喜,忍不住又試著運氣調息,幾次下來,一聲比一聲高亢。待到後來,纖纖頗爲不耐,道:“行啦行啦。把千里外的母貓都招來啦。”這才作罷。但他對於調息運氣終於有了粗淺的認識,心中歡喜不盡。
時值初夏,萬里荒原碧草沒膝,繁花似錦,東側是千仞絕壁,西側是矮矮的叢林,一望無際。正北遠處,丘陵如碧浪起伏。朝陽豔麗,碧空如洗,白雲飛舞不息,百餘騎在這遼闊的荒原上急速馳騁。馬蹄踏下花草紛飛,蝴蝶翩翩隨來。
衆遊俠心情極佳,談笑風生,有人叫道:“他姥姥的,倘若沒這可厭的水妖,今日咱們倒可以在這裡好好打獵,晚上打打牙祭,簡直妙極。”齊毅道:“兄弟,咱們今日就將水妖當禽獸宰了,抽筋扒皮。”衆人大笑,有人嘆道:“要是水妖個個都如科老妖、海水鬼一般,那可大大不妙。吃了不蹦牙,也要拉肚子。”
拓拔野瞧著前面錦緞似的大地,心想:倘若能在這荒原之上與仙女姐姐或是雨師妾並肩馳騁,遊獵爲生,那比神仙還要快活。
又奔了半晌,身後的羣獸奔騰之聲越來越響,號角聲也越發洪亮起來。衆人扭頭望去,只見南邊煙塵滾滾,黑壓壓的一片猛獸如潮水般席捲。天上數千只翼鳥龍尖聲長叫,密密麻麻的飛來。
齊毅罵道:“他奶奶的,水妖果然給我們送野味來了。”拓拔野笑道:“不如咱們索性掉頭,將它們衝個七零八落。”羣雄哈哈大笑,摩拳擦掌。科汗淮眼睛一亮,目露嘉許之色,緩緩道:“此計大妙。那獸羣是受了身後蒼龍角的驅使,才發了狂的朝前飛奔。倘若咱們繼續朝北走,以龍馬的腳力,終究要被獸羣追上。那時淹沒其中,危險得緊。倒不如掉頭南行,至多與獸羣擦肩而過。我以氣旋斬開路,大夥兒小心跟上,應該不成問題。只要到了獸羣背後,那便安全了。”
衆人面面相覷,從未有人想過正面衝撞發狂的獸羣,便是拓拔野,適才所說也不過是一句戲言。羣雄想了片刻,覺得此計雖然冒險,卻出其不意,而且似乎也要遠較這般沒命價的奔逃安全。不由熱血沸騰,齊聲叫好。對科汗淮的敬佩之意又增加了幾分。羣雄便要掉轉馬頭,朝南衝去。科汗淮道:“且慢。此刻這獸羣氣力很足,來勢洶洶。咱們要正面衝撞需冒極大風險。眼下它們距離此處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咱們放慢龍馬的速度,以逸待勞,等它們精疲力竭之時,再掉頭衝撞。”
羣雄稱妙。於是依照科汗淮所言,用布帛將龍馬雙耳緊緊堵上。聽不見那蒼龍號角,龍馬登時大爲平定,緩緩而行。
突然天空咿咿呀呀嘈聲四起,衆人回頭望去,見那數千翼鳥龍已經如烏雲般鋪天遮地的飛了上來。翼鳥龍是極爲兇猛的禽龍獸,雙翅盡展時可達丈餘,喜在平原上獵殺奔跑的動物。眼下爲蒼龍角所驅,更是狂性大發,大半翼鳥龍雙爪上均抓了一隻猛獸,並不啄食,飛得半晌又高高擲下,摔得骨斷腸破,然後再捕獵其他猛獸。這數千翼鳥龍趕將上來,必要俯衝攻擊羣雄。
衆人紛紛回身彎弓搭箭,“刷刷刷”如漫天飛蝗接連不斷的射出。翼鳥龍羣中不斷有鳥轟然墜落,重重摔在草地上,塵土飛揚。但那翼鳥龍數量實在太多,瞬息間雖有數十殞命,大多數仍展翅滑翔,前赴後繼的涌來,眼看便要飛到羣雄頭頂。
科汗淮大喝道:“大夥兒用刀劍招呼,砍它腳爪便可。”自己掉轉馬頭,突然全身衣裳鼓舞,右臂揮揚,“嗤”的一聲那“斷浪氣旋斬”又迎風怒放。
這次的斷浪氣旋斬長兩丈餘,青氣迴旋,在朝陽下變幻著七彩的光芒。
漫天翼鳥龍呼嘯著俯衝而來,瞬間猶如颳起一道狂風,草地上的花草貼著地皮翻涌起伏。龍馬長嘶,鬃毛飛舞。衆人眼睛被狂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用手擋在額前,眯眼望去。那烏雲般的翼鳥龍羣頃刻飛到面前。
科汗淮大喝聲中,斷浪氣旋斬暴漲丈餘,青光飛舞,彩眩閃爍,半空中宛如驀然起了一道無形的光牆。“僕僕僕”連聲驟響,淒厲的叫聲連串而起,鮮血激射,羽毛紛飛,轉眼便有數十隻翼鳥龍撞到氣旋斬的光牆上,自行送命。
科汗淮氣刀縱橫,揮舞如風,衆人瞧得眼花繚亂,只覺那狂風突止,盡皆被斷浪氣旋斬擋住。斷浪氣旋斬是科汗淮在東海古浪嶼(據後世史學家考證,此島即今日廈門鼓浪嶼,後因地殼運動而漂流至東海之濱)時,每日在海浪中所練而成。起初以斷浪刀阻擊潮浪,後因斷浪刀在海嘯中斷折,索性棄刀,以手御氣,而成氣旋斬。斷浪氣旋斬既在海浪中練成,抗衝擊能力原就極大,以抗擊海嘯之力,來阻擊這數千翼鳥龍,雖非牛刀宰雞,也相差無幾了。
漫天翼鳥龍簌簌隕落,尖叫之聲不絕於耳,轉眼間荒原上便堆積了厚厚數百隻翼鳥龍的屍體。翼鳥龍羣突然分成三塊,試圖從上方與科汗淮左右兩側掠過,再驀然集結,俯衝向衆遊俠。
科汗淮喝道:“孽畜敢爾!”氣旋斬再暴漲一倍,卷舞翻飛,剎那間又斬殺數十翼鳥龍。漫天血雨,在陽光下閃著妖豔的光澤。但鳥羣太多,終有不少繞過斷浪氣旋斬怪叫著向羣雄俯衝而去。
漫天的翅膀、尖叫聲交織在一起,如網一般撒了下來。衆人拔刀斫砍,鮮血四射,羽毛簌簌飄落。拓拔野也拔出無鋒劍,胡亂揮砍。
突然衆人失聲驚呼,兩隻巨大的翼鳥龍怪叫著疾撲拓拔野。勁風凜冽,腥臭撲鼻。衆人想要撲救已然不及。拓拔野驚慌之下,右掌拍出,體內真氣突如火山般噴發,急速週轉,滔滔熱力如長河奔騰,剎那間匯聚到右掌之上。
“砰”的一聲響,距離拓拔野尚有四尺之遠,那兩隻翼鳥龍便被雄渾無匹的掌風擊得向後拋飛,重重撞在草地上,腳爪抽蓄,翅膀撲騰,眼見是不活了。衆人大聲叫好,就連科汗淮也不禁露出驚詫的神色。拓拔野素無根基,竟然能無師自通,調氣發力,一掌擊死兩隻翼鳥龍,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衆人正驚佩不已,拓拔野突然身形搖晃,“呀”的一聲摔下馬去,衆人失聲驚呼,其中以纖纖的叫聲最爲響亮。原來適才這一掌擊出,掌風擊在翼鳥龍身上,反彈回來激起巨大的氣浪,登時將拓拔野拍下馬去。
拓拔野跳了起來,哈哈大笑,心中歡喜之意難以言表。見又一隻翼鳥龍撲來,呼的又是一掌拍出,豈料這一掌未能調動真氣,眼前一花,突然衣領一緊,被那翼鳥龍抓了起來,凌空飛起,天旋地轉,剎那間便到了三丈餘高處。
耳邊衆人呼聲不絕,忽然聽到科汗淮聲音:“拓拔兄弟,雙手抓住它的腳爪,氣沉丹田,往地上衝。”拓拔野猛一吸氣,平定住砰砰心跳,雙手上探,牢牢抓住那翼鳥龍的雙爪。凝神聚氣,想着“氣沉丹田”四字,周身真氣緩緩流轉,逐漸匯聚到丹田處。心中驚喜,猛地一沉氣,腳下如懸了千鈞之物一般,陡然下沉。那翼鳥龍驚叫聲中,幾隻翼鳥龍展翅飛來,伸喙啄向拓拔野。
突然青光四閃,鮮血濺了拓拔野一身,那幾只翼鳥龍連叫也來不及叫上一聲,便被斷浪氣旋斬劈成了兩半。
拓拔野抓住翼鳥龍的雙爪,向地上緩緩降落。翼鳥龍雙爪踢彈,甩不開他,便用力拍翼,猛地上升了丈餘。拓拔野心中一慌,真氣四散,登時又騰雲駕霧的被那翼鳥龍向北拖去。藍天白雲搖搖欲墜,大地荒原急速倒退。
科汗淮一字字的大聲喊道:“小兄弟,你的真氣可以控制幾十只翼鳥龍,不要着慌。只管聚精會神的調氣,將它拖到地面來。”他似乎並不着急出手相助。
纖纖大急,拽着科汗淮的衣裳道:“爹爹,你快將他救下來呀。”科汗淮一邊揮舞氣旋斬,斬殺不斷撲來的翼鳥龍,一邊淡淡道:“他自己可以下來。”纖纖淚眼盈盈,大發嬌嗔道:“你瞧他都快變成風箏了,哪會下得來呀!”
話音未落,便見拓拔野拽着翼鳥龍緩緩下沉,這回任它如何掙扎,也不能上升分毫,越落越快,終於通的一聲,連人帶鳥,落在草地上。纖纖這才放下心來,破涕爲笑。衆人齊聲喝彩。
拓拔野將那翼鳥龍朝外一拋,竟將它摔出了六丈有餘,骨折而死。十幾年來從未想到自己竟然能有這驚人之力,拓拔野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迷茫。
羣雄大振,抖擻精神大戰翼鳥龍羣。翼龍飛翔,龍馬奔騰。斷浪氣旋斬氣勢如虹,無可抵擋,不知殺了多少翼鳥龍。
拓拔野初通調息御氣之道,雖不能將體內真氣的威力發揮至極至,但對付這翼鳥龍獸卻已足矣。雙掌胡亂揮舞,氣浪澎湃,登時擊倒了一隻又一隻撲來的翼鳥龍。心中自得驚喜,比之前些日在玉屏山頂借白衣女子之力擊敗十四郎,又大大不同。體內真氣流轉,逐漸隨心所欲,越使越是順暢,綿綿不絕,意到力至。打到後來,忍不住仰天長嘯。
刀光劍影中,只有一人的眼光從使至終,絕無旁顧,只是盯着拓拔野看。那便是纖纖。她坐在科汗淮的身前,目不轉睛的瞧着拓拔野,心如鹿撞,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她自小跟着父親在古浪嶼長大,從未見過外人。此次來到中原,拓拔野是她瞧見的第一個年齡相近的男孩。但他又絕不似一個孩子,雖然年僅十四,但豪俠灑脫,倜儻之態已經可見,而且笑容可親,叫人見了忍不住歡喜。自己不知不覺中對他便有了親近之意,記掛之心。方纔瞧見他被翼鳥龍抓至半空,她緊張得連欣都要跳出咽喉來。着急害怕,生平從未有過。也是在這一刻,她突然發覺,這認識不過一日的少年已在她心中佔有頗大的位置。
纖纖一擡頭,忽然瞧見父親看着自己,嘴角微笑,登時無緣無故的雙靨飛紅。但是卻無法讓自己的眼光從拓拔野身上移開去。
又過了片刻,翼鳥龍羣終於咿呀悲鳴,展翅高飛,向北涌去。遍地堆積的盡是鳥屍,幾乎有千餘隻。羣雄歡聲高呼,擊掌相慶。
這時南面的發狂獸羣已經奔得頗爲近了,蹄聲震天動地,嘶吼聲、悲鳴聲、呼嘯聲如波浪相擊,嘈雜而又整齊的席捲來。塵土瀰漫,衝在最前的獸羣橫着瞧來,至少有六里長,潮水般洶涌滂湃,氣勢洶洶。
羣雄高聲呼嘯,拍馬北行,一邊回頭顧望,等候最佳的反擊良機。
陽光在千里鏡上閃爍着眩目的光芒。木麪人騎着龍獸迎風立在南邊一座百餘米高的山丘上。此處眺望,一覽無餘,正是指揮作戰的絕佳的將臺。透過長四尺的千里鏡,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望見衆遊俠在荒原上策馬奔騰的場景。
瞧見衆遊俠突然放慢速度,閒庭信步般悠然而行,木麪人心中疑惑,忖道:“科汗淮,你又想耍什麼花樣?嘿嘿,這次不管你怎生困獸猶鬥,也是徒勞了。”
千里鏡緩緩移動。西側千里叢林隱隱有塵煙滾動,東側天壁山峭立綿延,南側羣獸奔騰,如潮洶涌。腳下山底,數千騎兵列隊而立,旌旗招展,龍馬嘶鳴。
木麪人放下千里鏡,低頭瞧着雨師妾微笑道:“你說以數萬發狂的野獸、兩萬精銳之師去圍獵這百餘烏合之衆,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呢?”雨師妾心中焦急憂慮,臉上卻春花燦爛,格格笑道:“在小小一個驛站,你還抓他們不着。到了這萬里荒原之上,哼哼,我倒要睜大眼睛仔細瞧瞧。”
木麪人左手把玩蒼龍角,嘿然不語。
天空上傳來桀桀叫聲,般旄招展翅膀落在地上,伏首道:“所有軍隊都已奉命集結,各就各位。請主上下令。”
木麪人淡淡道:“開始合圍,抓住甕中之鱉。”
衆遊俠正緩步而行,忽然瞧見西北側數十里外的叢林中塵土飛揚,迷迷濛濛中出現了好多旌旗,獵獵招展。隱隱有巨象嘶鳴聲。
“定是水妖的伏兵。”衆人正猜疑,一個眼力甚尖的水族遊俠叫道:“他奶奶的,是水妖八大天王!”拓拔野眯眼望去,陽光之下,許多旌旗上果然寫着“八大天王”四個字。煙塵卷舞,蹄聲如織,不知有多少人馬從那裡狂奔而來。
齊毅見拓拔野不知此人,便稍加解釋。八大天王是水族北海猛獁城的城主,善使丈餘長的象牙斬,有萬夫不擋之勇。之所以稱八大天王,乃是因爲身上有八處地方遠較常人爲大。具體哪些地方那不便一一道來。據說一隻手掌便可蓋住獅虎的頭部云云。麾下猛獁軍團八百猛獁騎兵驍勇驃悍,有“水族第三軍團”的美譽。也是水族歷年來與他族交戰的精銳之師。但從眼下的煙塵旌旗來看,來者似乎遠不止八百騎兵。
衆人勒馬不前,紛紛望向科汗淮。科汗淮沉吟道:“猛獁軍團善於野戰,這荒原遼闊,正是他們最爲擅長的戰場。咱們與他們硬拼,定然不是對手。眼下只有立即掉轉方向,衝過獸羣,讓獸羣將猛獁軍團衝散。咱們再掉頭跟隨在獸羣的後面……”羣雄拍掌稱善,笑道:“妙極妙極!借刀殺人。水妖給咱們送來這羣開路先鋒,怎能不好好利用?”
當下羣雄掉轉馬頭,用布帛將龍馬的眼睛矇住,策馬揚鞭,立在馬上呼嘯着朝南邊疾奔而去。
蒼龍角急促的吹奏着,獸羣如潮,漫野狂奔而來。大地震動,宏聲巨響,諸種野獸發狂嘶喉的聲音四面八方的響徹天地。迎面撲來的狂風中灰濛濛的塵土夾帶着獸羣的腥臭氣息,彷彿海浪將他們吞沒。
羣雄甚是激動,呼嘯着拔刀疾行。拓拔野感到周身熱血都已沸騰,一齊涌將到頭部來,大聲長嘯。但在這一片轟鳴聲中,連自己的叫聲都聽不見了,耳邊轟隆作響,轉瞬間已經被塵煙吞沒。隱隱約約瞧見,纖纖從前面回頭,一雙明亮的大眼正凝望着他。
木麪人透過千里鏡望去,瞧見衆遊俠突然勒馬掉頭,排成一字長隊,利箭一般射向數萬獸羣。大吃一驚,忍不住“咦”了一聲。他原想以獸羣逼迫遊俠北行,再以猛獁軍團等萬餘精兵迎頭痛擊,將彼等一舉殲滅。豈料這行人竟然掉頭衝向獸羣,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雖然心中不信他們能衝透發狂獸羣的衝擊包圍,但萬一被他們奏效,全盤計劃都將落空。
這科汗淮果然膽大心細,擅出奇兵。不但功夫卓絕,更是難得的將才。難怪當年被譽爲“大荒五十年後第一人”。倘若今日讓他逃脫,必是極大的禍患。木麪人心中震動,揮舞令旗,山下數千精兵在科沙度等人的率領下,策馬疾奔,朝北衝去。
雨師妾已經能微微動彈,但渾身乏力,無法搶回蒼龍角。瞧那木麪人失聲驚呼,揮動令旗,知道事態必有變化,當下取過千里鏡,勉力坐直,舉鏡遠眺。
萬里荒原,塵煙滾滾。一行百餘人風馳電掣向南疾奔,西北部萬餘騎兵衝出叢林,向南狂飆挺進,影影綽綽看見猛獁大象,旌旗如林。向南望去,數萬獸羣,密如螞蟻,翻卷如潮,,黑壓壓的急速移動,眼看着便要與那行人交接。
雨師妾心急如焚,四下搜索,忽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半立於龍馬背上,衣袂飄飛,神采飛揚,不是拓拔野又是誰?突然歡喜、難過、擔憂一齊涌上心頭,不能自抑,玉箸縱橫,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低聲道:“小傻蛋,不知天高地厚,這等威風麼?”
拓拔野生平從未見過這等壯觀場面,幾日前在東始山上觀眺羣獸狂奔,已覺驚心動魄,但比之今日身處其中,又不能同日而語。漫天席地的煙塵將碧空麗日遮得昏黃一片,耳邊什麼聲音也聽不清,只覺得山崩地裂,有如幾萬個鑼鼓、號角一齊奏響。前方獸羣巨浪般層層涌近,依稀瞧見不少猛獸力竭倒地,被萬千蹄掌踐踏而死。巨象、獅虎、犀兕、龍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澎湃如潮,轉眼即將淹沒羣雄。
科汗淮立身大呼:“大夥兒排成六人一隊,跟在我的後面。兵器全部朝外,火族的朋友在最外面,點起三昧真火。”字字清晰可聞。衆人齊聲得令,迅速變陣,狂風般挺進。
科汗淮右臂陡然高舉,“嗤”的一聲,青氣迴旋,光芒吞吐,斷浪氣旋斬再次出鞘。他猛然大喝一聲,右臂正劈前方。斷浪氣旋斬暴增至五丈餘長,當空掀起狂飆巨浪,迎頭斬入奔在最前的獸羣之中。
“砰”然巨響,彷彿海潮中突然掀起巨浪,十餘巨獸被氣旋斬劈成幾段,飛至半空,血霧瀰漫。獸羣驚嘶聲中,向兩邊翻涌,登時大亂。兩翼獸羣自相踐踏,悲鳴嘶吼。科汗淮氣旋斬大開大合,光芒萬丈,剎那間殺便開一條血路,帶着羣雄衝入茫茫獸羣之中。
兩百里以外的山丘上,木麪人望着科汗淮帶領羣雄在獸羣內左衝右突,所向披靡,瞧得目瞪口呆,極爲驚異,一時間竟連蒼龍角都忘了吹奏。如潮的獸羣竟被科汗淮如此輕而易舉的切入,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雨師妾格格笑得花枝亂顫,道:“哎喲,這便是你的天羅地網麼?我瞧不怎麼結實,被烏合之衆一衝就破。”
木麪人不搭理她,舉起蒼龍角繼續嗚嗚咽咽的吹將起來。雨師妾吃吃笑道:“你這是什麼號?吃喜酒接新娘麼?”那木麪人雖然功力極高,但對於吹號御獸卻是一知半解,僅能以這蒼龍角的恐怖叫聲逼得羣獸發狂,沒命的狂奔。但如何分解調度,轉向合圍,進行諸多陣勢上的變化,那便一竅不通了。倘若是雨師妾吹這蒼龍角,衆遊俠縱有通天之能,要想從這數萬獸羣中逃離去,決無可能。
木麪人熟知雨師妾性情,那羣人中,一個是她的情之所繫,一個是青梅竹馬,要讓她吹這蒼龍角,她便是死了也不願意。要真把這蒼龍角給了她,她定然立即驅散獸羣,讓他們逃個乾乾淨淨。當下不管她如何冷嘲熱諷,只是不理,氣運丹田,御獸狂奔,冀望能將衆遊俠踩死於亂蹄之下。
雨師妾舉着千里鏡眺望,芳心亂跳,極是緊張,臉上卻言語嫣然,極盡挖苦之能事。獸羣狂奔,衆遊俠如同一葉扁舟在萬里怒浪中跌宕沉浮,迎風破浪。科汗淮的斷浪氣旋斬狂飆般將衆獸分離,所到之處,獸驚如狂,死傷無數。兩翼三昧真火熊熊燃燒,將狂奔而過的猛獸隔離於數尺之外。拓拔野被衆人護在中心,但他時而揮掌,將斜衝而至的猛獸擊退,那勁力頗爲驚人。雨師妾又驚又喜,難道他已經學會調息御氣的方法了嗎?
拓拔野策馬飛馳,兩側狂風凜冽,腥臭逼人。羣雄彷彿掉進風暴中的大海,在驚濤駭浪中逆風奮進。舉目望去,盡是各種怪獸閃電般掠過,在咫尺之距交錯。那尖銳的蒼龍號角越來越激越,羣雄中不少人不得不撕下布帛塞住耳朵。獸羣越加發狂,咆哮着自相踐踏、相鬥。
無數的野獸或力竭倒地,或被撞倒,瞬息間便被身後涌來的獸羣踩成肉泥。
猛獁羣呼嘯而過,突然幾隻野豬被高高拋起,從衆人頭頂越過。頃刻間又有幾隻猛獸被挑起擲出,一隻巨大的獅子重重撞入遊俠隊中,登時將邊側火族遊俠手中的三昧火炬撞飛,獅子繼續撞來,被兩個遊俠的長槍猛然刺穿身體,懸掛半空。
既而奔來的數十隻象鼻龍獸比那猛獁還要狂烈,長鼻卷舞,接二連三將前面的野獸拋出,四下散落。兩隻獠牙虎當空摔落,徑直向拓拔野撞來。拓拔野運氣揮掌,掌風到處,將其擊飛。羣雄刀劍揮舞,護住上空,一會兒功夫,又挑飛了十數只落下的猛獸。
突然衆人驚聲長呼,左前方三隻丈餘高的象鼻龍獸受驚轉向,並肩狂奔,巨掌揚舞,向他們疾衝過來。科汗淮衝在前面,氣旋斬正揮斬正前方的那幾只巨型猛獁,一時間竟沒有瞧見。
幾個木族遊俠挺起長槍,猛然刺去,象鼻龍獸來勢極猛,兼之皮糙肉厚,奮力刺出的長槍不能傷它分毫,倒險些將遊俠震落馬下。一枝長槍紮在龍獸肚子上,來回搖盪,另外兩枝嘎然斷折。象鼻龍獸狂吼聲中,長鼻猛抽而來,立時將一個遊俠攔腰捲住,眼看便要抽離甩出。拓拔野大喝一聲,不顧一切的從馬背上越起,右手拔出無鋒斷劍,奮力斬下。亮光一閃,兩尺餘粗的象鼻竟被硬生生砍斷。
那遊俠驚魂未定,耳邊聽到斷鼻龍獸的痛吼,另外兩隻象鼻龍獸已咆哮着撞了上來。拓拔野從半空摔下,被兩個遊俠抄個正着。眼見情勢危急,拓拔野大聲道:“將我拋起來!”兩人將他望前拋出,身在半空,拓拔野暗暗道:“上蒼助我!”御氣遊走,內息流轉,剎那間將渾然真氣引至掌心,“呼”的一掌朝那象鼻龍獸拍去。
掌風凜冽,如狂風忽起,三昧真火搖曳中,那兩隻象鼻龍獸被擊個正着,竟硬生生的朝後退去,蹄掌在地上拖出幾道深深的印痕。後面的猛獁羣狂奔上前,長長的獠牙正好扎入那象鼻龍獸的腹中,象鼻龍獸嘶聲痛吼,側身翻倒,又被獸羣潮水般踏過,登時殞命。
拓拔野自半空落下,正好騎在一名遊俠的龍馬上。衆人擊掌叫好。突然腳下一震,龍馬嘶鳴,絆到幾具野獸屍身上,翻身摔倒,又將兩人高高拋起。
黃土飛揚,兩人身在半空,轟隆聲中,聽到咿呀怪叫,幾隻巨型兀鳥拍翼飛來,猛地將兩人抓起,朝北飛去。拓拔野反手一劍將那兀鳥雙腳斬斷,又猛地一掌將另一隻兀鳥打落下去。他這劍術掌法雖然胡亂使出,全無章法,但真氣浩然,力道驚人,竟是不可抵擋。
羣雄將二人接住,歡聲長呼。
經此混亂,拓拔野心中大定,自信更是成倍增長。雖然周側萬獸狂奔,驚天動地,但已不如起初那般擾亂心境。渾身熱血沸騰,沉浸於興奮與狂喜之中。想當年連一隻野驢都不能奈何,被它拋得滿地打滾。今日揮灑如意,斬殺翼鳥龍,擊退象鼻獸,萬獸羣中高歌猛進,風光之極。
兩百里外,有一人比他還要歡喜。雨師妾放下千里鏡,笑靨如花。仰頭望着木麪人,嘆了口氣,緩慢而驕傲的說道:“你瞧見了麼?那個少年便是我喜歡的小流浪漢。他的名字叫做拓拔野。你可千萬別忘啦。因爲過不了多久,這個名字就要傳遍整個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