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既然做了我屋裡的侍女,我不希望你的心裡還藏着過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賀若懷心掃了一眼柳嬅,他了解了柳嬅的過去之後,便明白,這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子。
她對陳有言的感情,與其說是愛情,倒不如說是想要脫離柳家那個不受待見的家庭的救命稻草。
陳有言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在了合適的地點,這就是他們的交集。
只不過,當迷霧散去,真相浮出水面,擺在他們面前的不過是赤裸裸的利用而已。
誰又敢說,當時的陳有言不是覬覦柳家強大的力量呢?
“奴婢記下了。”柳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
賀若懷心點點頭,“去吧,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情,明日在做,時間還很長。”
······
長平堡!
李孝立堅守長平堡已經整整十三日了。
淵蓋霸數萬兵馬,輪番衝擊,但是憑藉着非凡的勇氣和意志,以及先進的武器裝備和正確的指揮,李孝立一次又一次的擊敗了淵蓋霸的攻城軍。
不過到第十四日上,城中隋軍也出現了大問題。
糧食!
其實從第十一日開始,城中已經斷糧。
宇文宴兵敗平虜堡造成的惡果遠比想象中嚴重。
“將軍,城中能吃的東西都已經集中起來了,可是,也不過夠一二日之用了。”副將祁陽渾身浴血,抱拳說道。
李孝立站在殘破的城牆上,道:“西邊有消息嘛!大軍渡過遼水了沒有?”
之前他們聽到傳言,左光祿大夫王仁恭親率三萬精銳出扶余道,節制渾河以北諸軍,虎賁郎將李孝立、鷹揚郎將賀若懷心,柳城郡太守鄧暠,遼東郡太守宇文宴皆在節制之列,可是,慘烈的攻防戰已經打了這麼多天,依舊連援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東邊的候城堡呢!”
他望向候城堡的方向。
高句麗將長平堡圍了四重,就算有消息也傳不進來。
祁陽答道:“也沒有,也不知道少公子突出去沒有?”
另一名副將李麒說道:“敵軍既然沒有押解少公子來威脅將軍,自然是突出去了。”
“將軍,卑職不解,爲何要讓少公子前往候城堡求援。賀若懷心不過是一個邊軍校尉出身的泥腿子,就算現在封爲鷹揚郎將,也說明不了什麼。在說了,他帳下兵衆不足千人,就算少將軍能抵達候城堡,於我們也沒有多少助力。”
祁陽看了李孝立一眼,大着膽子說道。
他反正對賀若懷心這個小子不太感冒,儘管聽從他的計謀一舉襲奪了平虜堡,但是先入爲主的想法還是讓他對賀若懷心這個人沒什麼好感。
“是啊,卑職也不明白,他不過奪取了一個小小的候城堡,尺寸之功,朝廷居然就封他爲鷹揚郎將,實在是令人意外。”李麒說道。
“這有什麼好意外的,背靠大樹好乘涼,朝中有人好做官。我看之前祈校尉說的沒錯,這小子就是來鍍金的貴族子弟。”
另一名校尉李諢也開口了。
“都別吵了!”眼看三人快要吵成一團,李孝立的眉頭緊皺起來。他淡淡的道:“你們都錯了。”
“什麼?將軍何意啊?”衆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李孝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孝立道:“賀若懷心可不是一個小小的邊軍校尉那麼簡單,他乃是宋國公賀若弼的幼子,右武衛大將軍、北平太守李景的外孫!”
“啊!”衆人目瞪口呆。
“這···”
你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將軍,莫非你早就知道此事?”還是祁陽反應快,忙問道。
“不,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當時同意兵分兩路,奪取候城堡,也是想着此法可行,若是能憑藉三座堡壘,護衛犄角,則我北道大軍能有一個安全的渡河點。只可惜,終究是我缺了手段,反倒讓宇文宴這個蠢貨壞了大事。”
若是讓祁陽守住平虜堡,祁陽本就以善守出名,必然不會像今天這般被動。
“那將軍是如何得知的?”
“賀若懷心領軍走後,我收到了李景將軍的書信,信中老將軍託我照拂賀若懷心,我這才瞭然,那少年竟然是李景將軍的外孫。”
“這也是將軍派少將軍求援的原因?”祁陽驚問。
“不錯。”
“可是他那點人馬,又能做些什麼?”
李孝立搖搖頭,道:“什麼都做不了。可是他若真是賀若家的子弟,家學淵源,兵法必然嫺熟。必能尋出破局之道,候城堡雖然兵少,但百姓數量大,若能用之,便是一支重要的力量。此子雖然是豪貴之後,但自幼流配柳城郡,這身上的官職也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絕不是無能之輩。”
“可是···這都快半個月了,候城堡也沒有什麼動靜啊!萬一他徒有虛名,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讓少將軍身陷險地!”
祁陽的擔憂不是多餘,作爲一個跟隨李孝立作戰多年的部將,他對李孝立尊崇不已。
不管賀若懷心有怎麼樣的出身,可是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寄託在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身上,本就是一件冒險的事情。
“我沒有辦法,候城堡不能丟,不然我們長平堡也將再無依託。你們這幾天看見沒有,敵人並沒有軍隊從蒲河東過來,這就足以說明,候城堡尚在我軍手中!”
因爲比起平虜堡這邊的險道,候城堡方向纔是平闊的大道。
淵蓋霸用兵也算一流,大軍先出其不意,攻破平虜堡,圍困長平堡,奪取遼水渡口,斷李孝立歸路,這一招本就陰險至極。可是到現在也沒發現候城堡方向有援軍過來,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候城堡並未丟失。
兩堡之間依然能呼應。
“將軍的意思是?”
“這便是我們的機會,繼續堅守,王仁恭將軍的大軍一旦突破渡口,我們就贏了。”
“可是,軍士們已經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
城中該殺的都殺了,飛禽走獸,農家的家禽,甚至連樹皮都扒了,可是還是不夠。
這還是建立在大軍傷亡慘重的情況下。
近四千人馬,戰損超過一半。
李孝立幽深的眸子動了動,沉聲道:“將騎兵的馬殺掉吧!”
“什麼!將軍不可,那可是最後的一點寶貝,萬一事不成,憑藉三百騎兵,也能保將軍殺出重圍,日後捲土重來,爲我等報仇雪恨。”
“對,將軍,騎兵戰馬決不能殺!”諸位校尉言語出奇的一致。都是跟隨李孝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同袍部屬,他們寧願自己戰死,也不願意李孝立死在這裡。
李孝立咳嗽一聲,他的傷不輕。
李孝立搖搖頭,盯着衆人道:“我李孝立豈是拋棄兄弟,獨自逃生之人。從率軍渡遼水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向天發過誓,與將士們共存亡。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若果真是不能成,我便將這身老骨頭埋在此地罷了,也讓高句麗人看看,我大隋男兒,豈是貪生怕死之徒!”
說罷,連續的咳嗽聲傳來,讓他差點沒換過氣。
諸將看到李孝立有必死之心,忙道:“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