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無憂細緻的眉毛微微一動,雖然她不懼這麼多人,但是作爲一名殺手來說,完成任務纔是最重要的。
公孫無憂從涿郡帶來了影子衛死士三十人,但按照賀若懷心的說法,他們能潛進內院的不足十人,可內院裡足足有二百人馬,一比二十的比例啊,這在她所有完成的任務中,可以排進前三了。
賀若懷心見她不在這件事情過多糾纏,悄悄舒了口氣,也不敢在招惹她。
“我已經買通了相關的人物,亥時三刻我們就行動。”
襄平東坊居中的人,以遼東城中的商賈居多,附近並沒有官衙。
至於達官貴人的府邸,基本都集中在西坊,這也是他們刺殺的好機會。
行動起來,周圍受到的威脅就小。
“會不會太早?”公孫無憂搖搖頭,以往他們行事,基本上都在子時之後,子時之後,大多數人會進入夢鄉,這纔是刺殺的最佳良機。
“不會。遼東城城防與別處不同,最後一批巡夜的士兵會在亥時歸營,所以亥時三刻就是最佳的時間。”
公孫無憂點點頭,淡淡的答應了一聲。
今晚的遼東城,狂風呼嘯,大雪紛飛。
賀若懷心和公孫無憂兩人扮做窮苦的掏糞漢子,跟在他們隊伍中的幾名中年人身後。
總共九個人,兩輛糞車。
館驛的除糞時間是三天一次,人多時是一天一次。不過像淵蓋屠這樣的身份,居住的館驛自然是獨家院落。
周圍的其他館驛之中,還能聽見一些亂哄哄的吵嚷聲。
衆人順着巷子,來到館驛後門。
後門有六名衛士,他們看了走在最前面的老頭一眼,其中一名隊長似的的人笑道:“老關頭,又來掏糞?這幾天來的頻率挺高啊。”
老關頭手裡提着一罈酒,一隻燒雞,佝僂着腰,走到隊長面前,點頭哈腰的道:“是啊,這不是老祖宗大壽嗎?這麼多賓客來到遼東城,這是我等小人的福分啊。王對正也辛苦的緊,這隻雞和一罈小酒,就算是小人孝敬各位兄弟們的。”
王隊正留着短疵,眼睛裡笑開了花,拍了拍老關頭的肩膀,笑道:“還是你懂事。回頭我會在我們校尉身邊美言幾句,給你多幾條街的生意。”
老關頭在底層摸爬滾打這麼久,自然通曉其中的關節。
忙跪在地上,謝天謝地謝老爺。
王對正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他踢了老關頭一腳,笑道:“快滾進去幹活吧,別耽誤了裡間大人們的正事。”
老關頭忙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千恩萬謝。轉過身,稍稍直起身子,罵道:“還等什麼,等我親自動手嗎?不知死活的東西。”
賀若懷心等人忙都點頭,唯唯諾諾。
推着糞車從後門進去。
剛走進去,王對正忽然喊了一聲,道:“站住!”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公孫無憂悄悄掃了一眼賀若懷心,賀若懷心輕輕搖搖頭,示意她先別輕舉妄動。
老關頭忙轉過身,惦着腳跑過去,笑道:“王對正,出什麼事情了?”
王對正走到前面,盯着賀若懷心等人,然後一個個的看過去,大聲道:“這個面孔怎麼生的很,平時未曾見過?”
王對正笑道:“王對正,你有所不知啊,這幾個崽子是剛入行的,辦事還算勤快,我想着這邊貴人的身份尊貴,便帶了他們過來。”
“去吧,去吧。小點聲,別驚擾了貴人美夢。”王對正煩躁的說了一句。
“好嘞!”老關頭吆喝一聲,急忙帶着衆人來到了館驛的茅房。
老關頭熟悉館驛裡面的佈局,一邊走一邊說道:“兩百衛兵有一百人其實是住在後園的,在前院守衛的只有一百人。只要我們的速度足夠快,就可以在後面一百人反應過來之前,完成任務。”
老關頭是潛伏在遼東城的隋軍間諜,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多年。許多遼東城情報,都是經過他中轉送達隋國的。
這次不得已啓動老關頭,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隋國對高句麗的全面佈局是在隋文帝時代開始的。
隋文帝時代,高句麗率遼西靺鞨部萬餘人寇邊,侵擾邊境,被當時營州總管韋衝擊敗。但是強大高句麗崛起已經不能視而不見,成爲僅次於突厥、吐谷渾之後的又一大邊患。
隋文帝大怒,以漢王楊諒爲行軍元帥,率兵三十萬征討高句麗,不過遇上了極端天氣,大敗虧輸。
也就是從那次征討開始,隋帝國的間諜機構開始佈局高句麗,利用來往的行商,以及其他各部人,在遼東城、平壤城、國內城等高句麗重地網羅眼線,作爲隋軍的眼睛。
衆人蹲在牆角。
“從這裡往後,最大的那個屋子便是淵蓋屠的居處,屋前有衛兵十六人。”
老關頭將他這些天摸到的情況悄悄的說了出來。
賀若懷心不是第一次摸敵軍大營,但是這一次絕對是最與衆不同的一次。
他向四周掃了一眼,然後說道:“這件獨院,有兩間屋子,除從前門通往屋子的直道,共有三個門通向外面,到時候我們分頭行動,除了我和公孫統領及另外兩人進院子,另外的人手中門口,阻擊其他衛兵進入。”
賀若懷心看着這些漢子,都是正當年的隋國好兒郎。
他們在家裡是人子,是丈夫,也是父親。可是,今晚之後,他們這裡的所有人將很難活着出去。
可是,在他們的臉上,賀若懷心沒有看到一絲恐懼。
“兄弟們,今日我們可能會死,但我看到了你們無畏的勇氣,看到了你們必死的決心。你們有什麼話,就給公孫統領說說吧。如果公孫統領能有幸活着出去,她會幫我們完成心願的。”賀若懷心每到大戰前,都是這樣鼓勵自己的士兵的,所以每次大戰,士卒一往無前。有戰死者,無後退者。
公孫無憂微微皺眉,所有人也都露出幾許好奇的表情,然後都低下了頭。
賀若懷心看了一眼,知道這些人必然沒有這樣的儀式,便面色鄭重的說道:“公孫姑娘,若我不幸戰死。你將我脖子上這枚狼牙吊墜帶到白狼堡,交給一個叫玲瓏的小姑娘。告訴她,長大後,找個俊小子嫁了,就沒人再看不起她了。”
公孫無憂聽着賀若懷心囉裡囉嗦的說話,掃了他一眼,低聲道:“現在是說這種事的時候?”
賀若懷心沒有理她,道:“對了,你還要告訴她,我在我們住的石屋子裡的暗格左側第二片磚後面藏了些私房錢,大概有兩貫錢,你讓她帶着,算是我給她的嫁妝了。”那些冷臉漢子聽到這裡,才一個個的都擡起頭,看着賀若懷心,衆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不少。
賀若懷心看着他們怪異的樣子,說道:“都這麼看着我幹什麼,難道你們不藏私房錢!”
說罷,便將原來楊雪兒給她的那枚碎玉佩交給公孫無憂,道:“這塊玉佩交給你,等一會兒打起來,我們無論如何都會死在你面前,所以剩下的事情,你要幫我們完成。”
公孫無憂看着手掌上的那枚光溜溜的玉佩,驚愕的蹲在那裡,盯着 賀若懷心的眸子,道:“爲什麼?”
這塊玉佩有着至高的地位,影子衛有律,持玉佩之人,便是他們最高的指揮者,無論多少人死,持玉佩者必須是最後死的那個人。
負責無論任務成功與否,全部自裁謝罪。
賀若懷心裝作沒心沒肺的道:“這能有什麼原因,我們這麼多大老爺們,總不至於讓你一個姑娘衝在最前頭吧!”
所有人都將驚奇的目光投過來。
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公孫統領啊,誰當她是一個普通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