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奔兒頭的死對我是一個相當巨大的打擊,他就那麼在我面前倒下,而且他是爲了保護我才死的,爲了跟老爸約定的承諾,也爲了那筆他急需的錢,他最終卻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想不通死的人怎麼會是他,更不明白爲什麼在我身邊總是會有人遭受噩運,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爲我所致嗎,是不是我害了他們?這讓我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痛苦之中,而包括老爸在內許多人的漠然也又一次觸動了我內心深處隱藏已久的某些東西。
但第二天發生的另一件事情卻讓我更加矛盾和掙扎……
由於張鑫刺死了二奔兒頭,我全然不顧熊所長的勸說和老爸的警告,發誓要抓住他爲二奔兒頭報仇,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告慰二奔兒頭的在天之靈,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因此我不但命令我們的人去四處搜尋張鑫,還硬逼着小峰也要派人幫忙,小峰也看出我心意已定,出於關係也不好拒絕我,只好吩咐一衆手下跟着我們一起去逮張鑫,而惹出這一切的小東自然是首當其衝,他表示一定盡心盡力的幫我抓住張鑫將功贖罪。
那些學生混混被我困在歌廳裡足足一天,這期間我不斷讓人挨個逼問,只想從他們嘴裡套出一些關於張鑫的消息,儘管我也清楚他們很定跟這事兒沒太大關係,但爲了不錯失任何機會我也管不了那麼多,甚至幾次都想對他們動刑,只是在黃思源和其他人的勸阻下才作罷,但那陣勢也嚇得不少人都差點昏了過去。
晚上的時候,去找張鑫的人也陸續回來了當然是一無所獲,見搜尋無果,我壓不住內心的憤怒,亂砸了一通之後居然想要去派出所找那個被熊所長帶走的小子,我衝動的認爲那小子肯定知道張鑫在哪兒。
聽說我要去派出所要人,黃思源他們當然不會讓我去,不斷的勸說阻攔着,正亂作一團之時小東卻忽然來了,一見到是他我氣不打一處來,瞪着眼睛問他:“找着人沒啊,你就他媽過來!”
“還沒呢,太子,你別急啊,咱們慢慢找……”小東急忙賠笑道,我馬上怒道:“慢慢找你媽個逼,給我滾!”
雖然當衆被我辱罵有些尷尬,但小東還是忍氣吞聲了下來,邊給我賠禮道歉邊向我保證一定會想辦法,黃思源和陳浩然也一個勁的勸我,好半天我才勉強壓住火氣坐了下來點了支菸,隨後厲聲對小東說:“你給我去問那幫學生,你是他們的老大,你肯定能問出來個究竟!”
“太子,你這不是難爲我呢嘛,他們確實不知道,我問啥啊……”小東面露難色的說,我一聽狠狠把煙摔在地上吼道:“那你還得他媽給我滾蛋,打聽着消息再來!”
“你看,你咋又來勁兒了。”小東一臉苦相的說,“消息不是一點兒也沒有,要不然我也不能來啊?”
“啥消息啊,死肥豬?”在外面轉了一天的陳浩然馬上問道,小東湊到我跟前小心翼翼的說:“我聽說警察今天去張鑫家裡了,這小子昨天從飯店跑出去就一直沒回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就算跑外地去也得有準備才行,警察估計他可能還會回家拿東西……”
“那還說啥,都跟我走!”我聞聽馬上站了起來揮手道,黃思源見狀急忙問我要幹嘛,我想都沒想便答道:“去他家守着,一定要搶在警察前面等着他!”
“這……”黃思源就是一怔,可我也卻已經帶着人由小東領路朝張鑫家而去。
離開和榮街沒多久,我們就在小東的帶領下進入一片老式的居民區,這地方的環境十分雜亂,路也泥濘不堪,周圍的樓看上去也是破破爛爛,在夜色的映襯下還有些陰森,不時從某個窗口傳出女人的叫喊、男人的罵聲和孩童的哭泣。
來到一棟舊樓之下,小東擡頭張望了一番確定後指着黑漆漆的樓門洞對我說:“太子,就是這個樓,頂層七樓就是張鑫他家了!”
“走!”見找到了張鑫的家我迫不及待起來,真希望能正好堵到他。
我們一行人叮叮咣咣的上了樓,來到頂層後剛想問小東是哪個門,他就指了指中間那扇半掩着沒有鎖的門,看來這就是張鑫的家了感覺也不怎麼樣,想罷我拉開門就走了進去。
我一進去就感覺到這屋子裡的溫度好像跟外面差不了太多,走廊裡黑得要命,地上好像還有很多雜物,只有前方的裡屋似乎發出不太明亮的光線,隱約還傳來一陣低語,好像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絮叨着什麼。
忽然進入這樣的環境,本來滿腔仇恨和怒火的我居然不自覺的有幾分心裡發寒,覺得這地方好像還有些恐怖的感覺,好在來的人不少,我便壯着膽子朝裡屋走去。
剛到門口,我不經意的轉了下頭,只看見一座佛龕上一尊觀世音的雕像正衝着我,在紅蠟燭的照映下,觀世音那慈眉善目的表情卻讓我感到一陣發虛,覺得它好像是在怪罪我一般。
“咱進去啊,太子?”正愣神着,小東低聲對我說道,我這纔回過神來,鼓足勇氣才擡起腿邁步走了進去。
裡屋很小也很簡陋,除了一張牀、一個牀頭櫃和櫃子上一盞小檯燈之外,幾乎是一無所有,裸露在外的牆壁也讓我明白了什麼叫做家徒四壁,在散發着一股難聞惡臭的房間裡,一個滿頭白髮的女人正背對門坐在牀邊,手裡拿着飯碗動作緩慢的給躺在牀上的一個蓋着棉被的人餵飯,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到來。
儘管被那女人擋住視線,但我還是意識到躺在牀上被她餵飯的人很可能就是張金,此時我心裡有些後悔起來,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應該來這,可就在我遲疑之時,小東卻走了過去很不客氣的問:“誒,我說,你家張鑫回來沒?”
女人這才發現有人闖了進來,不過她好像並沒有太驚慌,只是回頭觀瞧了我們兩眼就繼續回頭給張金餵飯,嘴裡絮叨道:“今天咋這麼多人都來找小鑫呢,他到底咋地了啊,昨天說去上班到現在也沒回來,真不讓人省心,你說是不啊,金子!”
“媽……”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就好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似的,聽着讓人不舒服極了,而我不禁身子一顫,愣愣的看着那張髒兮兮的牀。
女人這時也停下了動作,費力的起身去把碗放倒一邊兒,而張金的那張臉也映入了眼簾,我頓時被嚇得差點喊了出來,後背也直冒冷汗。
因爲在臺燈照射下,張金的那張臉實在是太恐怖了,過去的他覺得稱得上是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但如今呈現在我面前的卻是一張坑坑窪窪滿是燙疤,幾乎都要分不清五官長相的面容,簡直跟鬼都沒有什麼差別,一隻能睜開的眼睛正警覺的看向我們。
想到他這個樣子正是拜我所賜,我自己都不由得有些不敢相信,差點都忘了自己來這兒是要幹什麼的,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腦子裡也是一片凌亂。
“我靠,這他媽是……”擠在門口的陳浩然好奇的踮起腳向裡觀瞧,看見張金那模樣後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黃思源趕忙推了他一下,但他同樣也不忍直視這一幕,氣氛瞬間變得沉重和壓抑起來。
“你們是來抄家的,還是來尋仇的啊?”那個女人佝僂着腰向我們詢問道,看上去似乎對這種場面已經習慣了,小東不耐煩一揮手道:“你兒子小鑫子犯事兒了,你知道不?”
“犯事兒,啥事兒啊?”女人睜大眼睛問,她看上去好像稍微還有點兒神神叨叨的,小東一瞪眼道:“殺人了,警察白天沒跟你說啊!”
“殺人?不知道啊!”女人嚇得臉色蒼白忙說道:“警察來也沒說他殺人啊,就是說要找他調查些情況,我還合計又是他以前交的那些朋友的事兒呢,他咋能殺人呢,他可是一直都在外面打工掙錢給他哥治病啊,他爲啥要殺人啊……”
女人哀嚎了起來,牀上的張金似乎也有些激動,嗓子裡發出呼呼的聲音來,一隻好像松樹幹般的手也勉強擡了起來,我嚇得就是一閉眼,真怕他那隻手會突然飛過來牢牢掐着我。
小東還在繼續追問那女人,我則再也忍不住了吼道:“閉嘴!”
“讓你閉嘴呢,聽見沒!”小東還以爲我是在說那女人,我用力朝他後背擂了一拳怒道:“我他媽讓你閉嘴!”
“我說錯話了啊,太子?”小東不明白我這是怎麼了趕忙問,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悶聲說:“咱們走,快點兒!”
這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呆下去了,轉身就要出去,可就在這時卻聽見一個聲音張金的嘴裡傳來出來。
“苑……意!”那聲音差點讓我魂飛魄散,我不敢回頭再看他那慘狀,推開身後的人跌跌撞撞衝出門去,腳絆了一下差點摔倒,陳澤和李巖趕忙扶住了我。
我站穩腳步卻驚魂未定,再次轉頭看向那尊觀世音像,卻忽然覺得它好像正在流淚,不知道它是爲了我還是爲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