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小峰也已經是筋疲力盡了,甚至於都沒顧上看一眼剛被自己砍倒的老豹,只是仍然緊緊握着那把刀癱坐在地上,好像一時也沒怎麼回過神來,畢竟他也只是個人,哪怕心再狠也不可能對自己做過的事無動於衷。
而我在看見小峰最後一刀砍下去之後心也立刻就涼了半截,因爲小峰並沒有能像我所希望的那樣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他還是在小敏逼迫下與老豹分出了一個你死我活,這可不光是犯下人命會落把柄在小敏手裡的問題,更說明了起碼目前他對小敏也是束手無策,這或許真是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和機會。
在我發呆的時候,小敏那幾個手下同樣也在愣神,雖說這幾個傢伙都不是什麼善類,可也並非完全是亡命之徒,小峰那幾刀砍下去讓他們看得也是倒吸冷氣,現在一時竟好像沒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了,倒是小敏顯得還算是冷靜,雖然呼吸也稍微有些沉重但還是衝幾個手下喚了聲,便帶着人朝小峰走了過去。
見小敏向自己走來,儘管小峰也不清楚這女人此時心裡在打着什麼主意,但卻還是直接揚手把刀到了小敏腳下,然後擡着頭一言不發地望向小敏,擺出了一副聽天由命悉聽發落的架勢,這讓剛站在他面前的小敏還忍不住怔了怔……
深夜下的荒郊野地,四周死寂一般的安靜,只有風吹樹枝的聲音在響着,偶爾從遠遠傳來的狗吠更是讓氣氛莫名地詭異,此刻沒人清楚小敏究竟要如何對待小峰,即使她此前表示會選擇活下來的那個,可誰能知道這個早就被複仇心吞噬了人性的女人到底還有什麼謀劃。
在這樣的氛圍下,小敏的手機卻忽然又響了起來,歡快的音樂聲在空地裡迴盪起來聽着卻是那麼瘮人,而這也終於打破了之前的靜默,小敏還像之前那樣掛斷了電話纔看着小峰對手下吩咐了聲:“幫我把峰哥給扶起來……”
當早就渾身散了架的小峰被攙扶起來後,他臉上也是如釋重負一般地表情,好像是在慶幸着什麼,緩了口氣才衝小敏問道:“小敏,你這下總應該相信我了吧?”
“唔……”小敏長吁了聲,然後又轉臉看了看地上毫無生氣的老豹,在沉思了片刻後開口道:“你果然是夠狠的,那我就看看之後你是不是跟這也一樣的狠!”
說罷她衝手下一揮手道:“把那小子帶上車和峰哥一起送到咱們的地方,再留倆人把地上這個給處理了,今天就先這樣了!”
小敏的這些手下馬上點頭照辦,兩個人去搬動老豹,另外幾個則押着我架着小峰向麪包車走去,當我被推進車裡時聽見還站在外面小敏正講着電話,聲音相當溫柔和平靜,就好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浩哥,你打電話了啊,我剛纔談事兒呢不方便接!嗯,我剛看過我表姨了,沒啥大病就是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對,我現在正要回去,你先睡就別等我了,你一天到晚那麼累身體要緊啊……”看來之前的電話應該是耗子打來的,而小敏此時正在編造謊言來掩蓋自己的行徑,那溫柔賢惠的狀態跟前面簡直就是兩個人,而這也是這個女人另一最可怕之處,她似乎很懂得如何俘獲男人的心,要不然從小峰、耗子到老豹也不會竟沒有一人能對其免疫。
小敏還在笑盈盈地講着電話,而我和小峰已經被人開車帶走駛出了這個地方,只不過車並沒有開回市區,而是來到了城邊的另一端,七拐八拐上了山道,在穿過一片果林後,一間坐落在山腰之中的院子就出現在前面,一個人下去打開了大門,這輛車跟着開進院裡才終於熄火停了車。
這一路上我都兩個人緊緊盯住沒法亂動更不敢輕易出聲,而小峰則好像已經半昏迷了過去,直到有人把他擡下車他才微微睜開了眼睛,在目光跟我對視了一下後就迅速移開,而這也立即讓我愈發地感到擔心和緊張起來,因爲我一點兒也猜不到這種情況下小峰心裡在作着何種打算。
我和小峰剛被帶到一間屋子前,門一開從裡面就走出了一個人,邊打着哈欠邊抱怨道:“咋他媽纔回來,我等的都困死了!”聽到這個聲音我定睛觀瞧,發現出來這人正是小敏的那個表弟,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小敏做這種勾當時總會有他一份兒,這對錶姐弟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狼狽爲奸。
在看見我和小峰後,這傢伙咧嘴壞笑着招呼道:“誒呀,峰哥和太子哥來我這兒串門了啊,還真是榮幸,來,屋裡請吧!”說是請,可實際上哪有這麼客氣,我基本就是被連罵帶推弄進去的,相比起來小峰倒是舒服得多,兩個人一個抱頭一個攬腿將他擡了進來,而此時的小峰也是兩眼失神就好像是個假人一般,對周圍任何的人和事兒都毫無反應。
因爲小敏還沒有明確表示要怎麼處置小峰,所以小峰和我一起被捆住手腳扔在了地上,小敏的表弟和他們圍在前面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疏漏才放心下來,然後小敏的表弟這時候對另外幾個人說道:“把他倆看在了,明天我姐過來之前絕對不能出問題,要不然到時候別說拿不着錢,連你們自己也得跟着一塊兒倒黴,記住沒!”
幾個人點頭稱是,可濃濃地倦意和些許的擔憂卻都寫在了他們臉上,而小敏的表弟卻不管這些,又厲聲警告了一番後就打着哈欠要進裡屋繼續睡覺,這時候其中一個人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向他問道:“大哥,那丫頭啥情況啊?帶她回來時候瞅那樣病得好像還不輕,別再一下就死了吧……”
聽到這話我馬上就精神高度集中了起來,料定他們說的應該就是孟露,之前我只是知道孟露是被他們搶走的,可我沒想到她現在竟然也被小敏關在這地方,看來這應該是小敏實施她報復計劃的老窩了,可聽那人說孟露病得好像挺嚴重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心裡還在猜測着,小敏的表弟就不耐煩地擺擺手道:“誰他媽有空搭理她,死不死跟我有啥關係,我還能給她看病咋地襖,竟他媽操沒用的閒心,操!”
“可敏姐不是說讓咱們把人都看好嘛……”那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敏的表弟則把眼睛一瞪怒道:“廢啥話,還用得着你告訴我該幹啥嗎?幹好你們自己的事兒,其他的別多管,我姐到時候會處理的!”
說完話這傢伙就頭也不回的進屋了,剩下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好無奈地聳聳肩,而在此期間我注意到,剛纔說話那人正不放心地皺起眉頭看向院子裡的一間小房,或許孟露就被關在那裡面,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天已經微微泛白,不知道誰家養的公雞也叫了起來,眼前這幾個人則東倒西歪地休息着,儘管小敏的表弟之前有過警告,但見我和小峰被捆着手腳困在他們當中,這些傢伙覺得應該不會有問題就也沒過於防備,只是偶爾會有人睜開眼睛瞧瞧我倆,發現沒事兒後就又打個哈欠補起覺了。
看他們睡得這麼香,經歷了驚心動魄一夜的我去根本沒有睡意,在這種情況下我更擔心的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哪有心情去睡覺,而且想到孟露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被關着我就更是難以平靜,不禁爲自己陷入如此的局面懊惱和後悔着。
要說起來,其實小敏這個女人的伎倆也並沒有如何的高明,但一直潛伏在孟露她媽身邊的她對很多情況都基本清楚,所以孟露的事兒發生後,在我們各方爲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絞盡腦汁明爭暗鬥之時,她卻藉機在暗中攪亂局面,然後更是爭取到了我身邊比較信任的人給她提供重要的消息,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並且果斷下手,完全讓人措手不及,畢竟之前誰也不會料想到竟然會有這個女人半路殺出來將事態惡化到似乎即將不可收拾的地步,這無疑是對我、孟露她媽以及其他像我們這樣一直都只關注着利益問題的“聰明”人一個沉重的打擊和巨大的諷刺。
此時我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副場景:兩個絕世高手押上身家性命在下棋博弈,在經過縝密精妙的佈局後仍然不分上下之時,突然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跑來的一個精神病患者,過來一腳踹翻了棋盤不說還用刀逼向了這兩個自認爲是高手的人要他們繼續以命相搏地下完這盤棋,這種時候這盤棋還哪裡會有勝者,每個人都會因爲這個精神病患者而成爲輸家……
心中悲嘆之時,身旁的小峰卻漸漸恢復知覺甦醒了過來,在冷眼掃視了那幾個人之後他轉頭看向我,眼裡露出一種無法言喻且難以琢磨的目光,而這目光讓我不由得身子一緊,因爲我清楚,那絕對是一個人在心裡做着重要抉擇時纔會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