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我猛然想起了剛來向西街的那天,在飯店裡那個要在向西街賣搖頭丸,被老爸打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的男人。眼前這個男人跟他是拜把子兄弟,怪不得我感覺他看老爸他們幾個的眼神總是帶着敵意呢,看來是爲他兄弟抱不平呢。
“哦?是嘛,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老爸輕描淡寫的說,黑叔在一邊說道:“老鬼壞了規矩,想來向西街插旗,我們也是該規矩辦事。反正他都已經陷了,你還這麼較真幹嘛啊,大家圖財嘛。”
“操,說得輕鬆,他他媽進貨在我這借了好幾十萬,他一折了,我這筆賬也黃了,我多倒黴!”說完陳宋林狠狠的盯着老爸,咬牙切齒的。
“二狗,你這就有點不識擡舉了吧!”黑叔少有的惱怒道:“舞廳幾個合夥人都同意,連你們大老闆都點頭了,就你在這從中作梗,你到底想幹啥?”
“我啥也不幹,我就是不同意!”陳宋林高聲說,然後看了看周圍對老爸說:“天宇哥,火車站這一塊太亂了,一會兒您看完球就趕緊帶着孩子回家吧,要是出什麼事兒了誰也擔待不起啊。”
聽他這話好像是在威脅老爸,老爸仍然十分淡定,坐在那裡仰頭看向大屏幕,不再理會他。他見老爸如此,冷笑了下回了下手說:“我有事,走了,你們沒事最好也少來這邊!”說罷帶着人轉身離去。
“二狗!贏錢了我還得去取呢,有見面的機會。”老爸眼睛盯着上面的屏幕,口中喊道。
“你贏不了,就當我請你了!”陳宋林頭也沒回輕蔑的說。
那人走了,老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拿起一罐啤酒喝了起來,饒有興致的看起了足球比賽。
比賽進行的很順利,國足踢得也很賣力,早早就控制了局面,但一直沒有破門,看得所有人都十分焦急。雖然心裡對國足取勝是十拿九穩的,但畢竟國足經歷了太多陰溝翻船的案例,還有那些“黑色XX分鐘……”,大家還是十分的緊張。
幾次錯失良機,廣場和火車站的停車場裡都發出連天的嘆息聲,但緊接着助威聲也更大了,就連在這附近執勤負責治安的警察也都全神貫注跟着一起關注比賽,可以說這一刻,所有人的眼中只有足球。
終於,半個小時之後,國足11號的進球點燃了衆人積蓄已久的激情。電視裡,場上球員奔跑慶祝,現場觀衆歡呼雀躍,而我們這些在廣場看球的人也都紛紛激情吶喊着,不遠處已經有人心急的放起了鞭炮以示慶祝。
“好球!”我們這夥人不約而同的大聲叫好,老爸激動的站起身來使勁鼓着掌,我也興奮的蹦了起來,頭一下撞到了車頂,疼得夠嗆,但也被此時興奮的心情所掩蓋了。
上半場結束,國足一比零領先,我看着周圍的人羣,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大聲唱着叫着。一個在火車站撿瓶子的老太太經過車前,好奇的問海子叔:“孩子啊,你們這是鬧事呢?”
我心中盼望着國足下半場能再接再厲多進幾個,這樣看球才過癮,但又想起如果這樣老爸是不是就會輸錢了啊?這心情有點矛盾啊,我暗暗對老爸這種不愛國的行爲譴責了起來。
下半場快開始了,老爸把海子叔叫到了近前,耳語了幾聲,海子叔點點頭,從車座下面拿出一個長條布包,邊打着電話邊離開了。我十分好奇,這個時候老爸不讓他一起看球,又派他去幹什麼啊,看他拿着的那個東西,我怎麼感覺那麼像是海子叔的那把槍呢。
下半場的比賽開始了,依舊波瀾不驚,真的沒有再繼續進球。雖然這多少有點美中不足,但畢竟取得了勝利,確定了出線,這已經足夠讓人滿意了。四十四年的等待,在這一晚夢想成真。四十四年,對於只有我這個年齡來說簡直漫長得可怕,不過,還算幸運,我們趕上了。
比賽結束的那一刻,火車站前響起了一片國歌的聲音,我甚至看見了一些狂熱的球迷眼中眼含着熱淚。鞭炮聲,汽車喇叭聲,鼓樂聲響徹在夜空之中,瘋狂的慶祝遊行開始了……
老爸二話不說,舉起了車裡的那面國旗,帶着我們離開了車跟着狂歡的人羣走在馬路上,球迷協會的摩托車隊從身邊呼嘯而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國旗不停的揮舞着,走在這樣的人羣裡我才真切感受到了什麼是人民的國家,人民的熱忱。
我也是第一次徹底理解,什麼叫爲了出生在這個偉大民族而驕傲,雖然我們都只是看熱鬧的球迷而言,可那種驕傲的自豪感和無比激動的心情卻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
也不知道這沒有盡頭的遊行隊伍要走的哪,要走到什麼時候,反正我就跟着他們傻乎乎的走着,笑着,情不自禁的喊着,“中國萬歲!”
不知道什麼時候,海子叔鑽進了人羣來到了我們身邊,跟老爸交換了一個眼神。老爸手裡舉着旗,臉上掛着笑問:“解決了?”
“搞定!而且沒留麻煩!”海子叔得意的猛點了幾下頭說,然後就高舉雙手跟着人羣一起高聲喊着歡慶的口號。
幾天之後,老爸就正式入股火車站前面的那家舞廳了,而那個二狗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沒人再見過。偶爾說起這事,老爸還會頗爲惋惜的說:“我在他那贏的錢還沒拿呢……”
天氣開始轉涼了,樹葉也開始泛黃飄落,這樣的季節總讓我感覺到傷感,覺得天地間都是一片的蒼涼景象,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在學校每天仍然是惶惶不可終日着,似乎早就忘記了來學校的目的是什麼。打了齊瑞、放倒了沙子莫,現在的我已經成爲了學校這個漩渦的中心,受到更多人的關注和敬畏,但似乎一些怨恨也更深了,真不知道這些被我得罪的傢伙什麼時候又會來找我尋仇,這樣的糾纏好像永無止境。
坐在教室最後面,無聊的四下看着,左邊的張劍此時正用書當掩護偷偷的吃着小食品,一臉猥瑣相,好像耗子偷糧食一般。我又轉頭看向右邊的李傑,看見他,我心裡總有點刺刺的感覺,這些天一直都想找機會跟他嘮幾句。其實,這種想法我早就有了,只是一直羞於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上次的事情在他嘴裡說出來,就好像是他多麼英勇的護在我身邊,最後被人壯烈的放倒,卻絲毫不提沙子莫是怎麼忽然來到廁所,正好堵我個正着的。
誒,畢竟也是自己的兄弟,天天跟在我身邊,弄得好像跟班似的,這樣的關係我實在是不好深說什麼,只希望他自己能注意一些,可別再惹什麼麻煩了。
我忽然感覺,好多事情真挺讓人無奈的,我是他們所謂的“大哥……”,可是居然對“手下……”一些讓我不滿的事情卻有種敢怒不敢言的感覺,不是我怕什麼,只是我總認爲這樣會破壞團結氣氛,我不想失去一些已經擁有了的感情。這種兩難的心情還真是糾結,太讓我困擾。
他旁邊的林風埋頭大睡着,上次廁所的事情之後,林風已經漸漸被我所接納,過去的一些恩怨似乎也在逐漸淡去,想想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這學期新開了化學課,這節課我們第一次去傳說中的化學實驗室上課,還挺讓人興奮的,我腦子裡浮現了各種電影裡那些科學怪人的實驗室,裡面陰森恐怖,各種瓶瓶罐罐的液體,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拿着兩支試管不停的勾兌着……
走在去化學實驗室的路上,李傑在我身邊不停的絮叨着,說我最近對林風態度太好了,小心他蹬鼻子上臉,又提醒我別忘了當初林風是怎麼針對我的等等這些事情。聽他那語氣,好像特別想讓林風永世不得翻身一般。
可我卻打心裡有些反感他說的那些話,畢竟上一次的事情林風做的要比他出彩的多,起碼人是林風叫來的,更主要的是,是他提醒了我沙子莫的弱點,才讓我有機會打倒了幾乎不可能打倒的沙子莫。而李傑呢,惹事不說,還逃跑不成,被人一頓暴打,要不是給他留面子,我早就揭穿他了。
聽他沒完沒了的說着,我實在忍不住了,轉頭看了他一眼,冷聲說:“行啦,別嘟囔了!什麼事我還得聽你的唄?”
被我這麼一說,李傑十分尷尬,不好意思的說:“我也是提醒你一下,林風那傢伙不可信啊!”
“我自己會看,你就別多說了。”我不耐煩的說,李傑自討沒趣的躲到了一邊衝着張劍發邪火去了。
陳舊的化學實驗室裡瀰漫着刺鼻的味道,地板不少地方都被什麼腐蝕了似的,桌子也髒髒的。按着教室裡的座位坐好,我們聽着化學老師在前面講着酒精燈的用法和注意事項。
忽然,我聽見林風有些惱火的說道:“李傑,我操尼瑪!”後半個教室的人全都聞聲看了過去,只見林風用手擋在身前,而李傑則正在用酒精燈裡的燈芯朝着林風甩着酒精,一臉得意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