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昏昏沉沉的走在街上,一夜都怎麼睡,精神多少有些恍惚,馬路上人和車都很少,耳邊清晰的聽見環衛工人的掃帚發出刷刷聲和樹上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忽然覺得一切好像很不真實,感覺這兩天跟做了場夢一般。
如果不是孟露緊緊靠在我身邊,我還真會覺得所有都是虛幻,走了一段路,她忽然開口道:“打個車回去吧……”
“打車?”我疑惑的問,兜裡連錢都沒有難道要坐霸王車啊。
“是啊,不打車難道要走回去襖?”她卻反問道,見我面露難色只是白了我一眼,然後就站在路邊截了輛空車拉着我坐了上去。
“長樂街!”孟露對司機說了聲,然後就攙着我的胳膊,又親近的把頭靠了過來。
“先去長樂街?”聽到那地方我有點心虛的問,她故意嚇唬我說:“是啊,我要把你這個敢綁架我的人抓回去,給你點兒顏色看看!”
“你要真這麼幹,我也沒啥可說的,死你手上我願意!”我大咧咧的說,但眼睛卻盯着外面,此時車已經開到了長樂公園附近。
孟露讓司機把車停在一個早點鋪門前,讓司機等會兒,下車張望了一圈就匆忙走進早點鋪,只不一會兒她就又走了出來,手裡還拿着大果子和豆漿。
“給你。”她開車門把早點遞給我同時還帶着二十塊錢。
“這是?”我有點發愣,她卻調皮的笑了下說:“早點沒見過啊,傻了襖?還有,這是車錢,沒錢你問司機拉你不!”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爲什麼要先直奔長樂街,不知怎麼搞的,跟她在一起,我不管是智商還是決斷能力都明顯下降了,我好像完全心甘情願的被她掌控和支配。我現在感覺,她在某些方面似乎要比我成熟、立事,這讓身爲男人的我隱隱有種慚愧感。
“快走吧,趁現在沒人!”她囑咐道:“千萬看住傳呼,我最晚明天找你,別忘了,521!”我既堅定又神秘點頭讓她放心,坐在前面的司機用後視鏡看着我倆這彷彿革命黨地下接頭般的場面,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畢竟我在這地方不宜久留,最終只能依依不捨的分別了,關上車門車緩緩開動,我轉頭看着站在路邊的孟露,她也一動不動的望向車裡的我,似乎同樣不想跟我分開,儘管這只是暫時的分開。
在這條充滿了敵意的街,卻站着對我如此重要的人,這樣的反差實在讓我唏噓,直到車拐彎離開了長樂街,我纔回過頭來,心裡又茫然起來。精神恍惚之際,聽着車裡廣播放出的輕音樂,我突然想起羅密歐與朱麗葉那個古老的故事,原本以爲那不過是個流傳千古的悽美故事,可卻真真切切簡直如出一轍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操,怎麼能有這麼喪氣的念頭,他們可是悲劇收場,倆人最後都死翹翹了,我可不想那樣!都什麼年代了,最慘也肯定不會丟掉性命吧,我安慰着自己,同時也不希望那樣的悲劇落在我們身上,尤其是她,我十分希望她能好好的,我也相信我們最後肯定會幸福。
我幼稚嗎?衝動嗎?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願意去仔細思考這種問題,現在心裡總有個聲音在引導我,讓我爲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顧一切。
回到了舊貨市場,除了買菜的之外,其他的生意剛剛偃旗息鼓,店鋪都上着門板。拎着孟露給我的早點,還有點捨不得吃下,覺得這是她留下的痕跡,證明着一起都不是虛幻的。正想着該怎麼進行自己的計劃,已經走到了店門口,陳覺正好一臉睏倦的從裡面走出來。
見到是我,他一下好像精神了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後一副心裡石頭落地的模樣,邊感嘆我可算回來了,邊把我領了進去。
坐在店裡的後屋,陳浩然正抱着枕頭呼呼大睡,我坐在一旁精神仍然有些亢奮,但身體卻極度疲憊了,整個人都有種發飄的感覺。
“老爸不知道我這兩天沒回來吧?”我問道,現在我最忌憚的還是老爸那邊兒。
“乾爹這兩天都在和李鬼子接觸,好像挺忙的。”陳覺答道,我在放心的同時卻還有點失落,覺得老爸又爲了他的事情開始忽略了我,這種想被他關心卻又不想被他管制的矛盾心情還真奇怪。
陳覺遞給我一條溼毛巾,然後關心的細問起我這兩天的情況,還特別提到了孟露,深知我心意的他已經意識到我和孟露肯定發生了什麼異常,而且在電話裡我說的也幾乎很明顯了,這都讓他爲我擔憂起來。
我腦袋昏昏沉沉的,心裡也亂的很,只能簡單的告訴他,我這兩天都和孟露在小朝鮮街和金老大他們在一起,具體的事情我也沒說,不等他追問我就表示有些困,有話等睡醒了再說。
陳覺無奈的搖搖頭就讓我休息了,我把陳浩然往裡推了推,就倒在了牀上,閉眼睛之前小心翼翼的把呼機放在了枕頭下面,以便能第一時間得到孟露的消息。
糊里糊塗的睡着,也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真實,我彷彿真的變成了那個羅密歐,正在追尋我的朱麗葉,我卻不知道那個朱麗葉是不是孟露。夢境之中,什麼都混亂不堪,讓我感到無助和痛苦,當我像故事裡那樣看得朱麗葉的屍體時,不禁悲傷起來。
可當我湊近那具愛人的屍體事,卻發現朱麗葉的面容黝黑,看着還挺眼熟的,而且還在衝我傻笑,我一下就驚醒了過來,眼前卻真有張黑臉在衝我齜牙。
我魂都要嚇飛了,以爲是黑無常來索命了呢,猛地坐了起來,頓了頓這才意識到這黑鬼正是陳浩然。
“我操!”我驚魂未定的罵了聲,惱怒的看着陳浩然。
他卻還是沒心沒肺的壞笑着,湊過來說:“意哥,你這做夢喊朱麗葉是啥意思啊,這兩天你到底幹啥去了啊,是不是認識什麼外國丫蛋了?”
“滾!”我衝他揮了下拳頭,簡直想掐死他,他嬉皮笑臉的躲了過去,然後學着話劇演員的腔調說:“哦,朱麗葉,我來了,我是羅密歐啊!誒呀……”他還沒耍完怪,我的枕頭就已經摔了過去。
那個什麼莎士比亞也他媽真是的,竟寫這些悲劇,就他媽不會寫點皆大歡喜的故事襖,真是個傻逼,弄得我都鬧心巴拉的,我心裡罵道。
正愣神着,聽見我醒了,並沒離開的陳覺走了進來,熬了一宿的他卻沒回家睡覺,看來他對我真是放心不下。想到我走後,也要離開他,心裡也不好受起來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有很多事情有些放不下,許多東西是值得我眷戀的,孟露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感覺呢。
“醒啦,吃點東西吧。”陳覺說道,並沒繼續追問我睡覺之前沒說完的話題。
“我帶回來的大果子和豆漿呢?”我問道,也確實感覺有些餓,想吃一吃孟露給我的“愛心早餐”。
“讓陳浩然給吃了。”陳覺答道,這讓我十分不滿,那可是孟露給我的,別人怎麼敢吃,我氣得大聲喊着陳浩然的名字想跟他算賬。
“意哥,這朱麗葉的大果子也不咋香啊,都涼了!”聽到我的喊聲,陳浩然把黑腦袋探進來故意氣我般的說。
“我他媽弄死你,那是你吃的東西襖!”我怒道,起身就要去收拾他,陳覺只好攔住我,不明白我爲了幾根大果子這麼激動幹嘛,聽到陳浩然說朱麗葉什麼的也感到莫名其妙。
我怒氣未消的坐在那兒,順手拿起呼機查看,這一看不要緊,卻發現上面有兩條來電,更讓我心急如焚的是,在那後面都加着“521”。看看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小時了,我睡得太死了,竟然沒聽見。
我這可懵了,忍不住胡思亂想,猜測孟露爲什麼這麼快就給我打電話,難道她準備好了?這可耽誤事兒了!我鞋都來不及穿就下了地,心如火燒的來到外面拿電話按那號碼回了過去。
電話打過去,是食雜店的公用電話,我因爲心急說話也不客氣,還跟電話那邊的人罵了起來,在陳覺他們的勸阻下才掛斷電話,焦急的神情已經溢於言表。
陳覺目不轉睛的盯着我,愈發覺得我不正常了,最後他忍不住硬把我拉回了房間,關上房門,很嚴肅的問我:“你到底怎麼了,能不能跟我說實話,我都他媽要急死了!”看來他一直都在裝淡定,我如此異常讓他也急躁起來。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實話實說,畢竟我現在心裡也很沒底,很希望有個人能來分擔下。我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給講給了他聽,但沒敢透露準備和孟露私奔的計劃。
聽我說完,陳覺眉頭緊鎖,臉上愁雲密佈,看上去比我還煩惱,沉默了片刻他才低沉的說:“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長樂街把鄭瘸子給贏了,鄭瘸子已經準備談判求和了……”
“哦……”我應了聲,心裡對這種事早就不厭其煩。
見我這反應,陳覺有些惱火的看着我說:“你知道這意味什麼,意味着向西街和乾爹要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