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當初咱倆幹仗是爲啥,不就是你裝逼我也裝逼嘛,有啥意思。因爲打你,我匯了那麼多人,結果讓羅帥從此就給我拿住了,天天得給他裝孫子,不想攙和還不行,沒事就來收拾我。”林風道出了他和羅帥那夥人分裂的真正原因。
但林風現在說這些事兒的時候,表情平靜,就好像是在談論做遊戲似的,一點沒有怨恨的樣子,他現在真的已經把很多事兒看得很輕了。
“要不是你那次幫我,後來也幫我當自己人,沒準現在那傻逼還隔三差五熊我呢。”林風回憶着說,然後朝我點下頭“誒,現在一想,都是雞巴扯蛋,他再熊我也不能打死我吧。可現在你看看,沒人欺負我了,我他媽竟然要死了……”
“瘋子,沒事兒,你肯定沒事兒!”我除了說這些話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是啊,瘋子,我回家問問我爺看看有什麼偏方沒,偏方治大病這話你聽過吧!”一直沒說話的陳覺也微笑着說。
林風摸了下已經剪短的頭髮,深呼吸了幾下,攢足了勁高聲說:“謝謝你們今天來看我,我瘋子沒白活,還交了不少朋友。真沒想到啊,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說打我就打我,這當初跟我打得都不行的人居然成我大哥了!”
這個時候林風承認我是他大哥,過去總是羞於承認他是我的手下的,這讓我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什麼雞巴大哥啊,再大有什麼用,兄弟這樣了我啥也幫不上,只能看着他被病魔一點一點的拉向深淵。
呆了一會兒,林風的媽媽帶着他爸爸一起回來了,見到我們這個表情堅毅的中年男人也有點小感動,不停朝我們道謝,搞得我們都很不好意思。
他爸爸來去匆忙,用他話說,本來家裡條件就不好,現在兒子還得了病,作爲家裡的頂樑柱必須更加努力。他要玩命賺錢然後再湊些錢,帶林風去大城市大醫院看病。他一定要盡力挽回自己兒子的生命,哪怕是一年也好,他也願意勇敢的付出!
我們在病房呆了好久,從他們開學認識,到我來這個班級,怎麼和林風結怨,怎麼打架,又怎麼和好……這一幕幕的故事又一次回憶着,饒有興致的訴說着。這樣的過去,真的只能成追憶了。
下午林風還要檢查,我們也不便多留,準備離開是我想起來什麼,伸手掏兜把裡面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放在了病牀上。
“我沒啥能幫你的,今天就帶了這麼多,下次來我多帶,你一定能治好!”我很堅決的說,不理會林風他媽媽的萬般推辭。
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慷慨解囊,把身上的錢都拿了出來,表示要儘自己的心意。即使有多有少,但我相信每個人都是傾其所有,就連摳搜的李傑今天也不含糊拿出了幾十塊錢,雖然他好像又是熊低年級的錢了……
林風媽媽怎麼也不肯收,但我們也不相讓,一時糾纏得不可開交。林風這時候終於開口了,對他媽說:“媽啊,你別爭了!他們這些貨我太知道了,都是倔得要命,尤其這個,認準的事兒誰說也不好使!”林風指了指我,在他的印象裡我就是如此。
“都是我兄弟,你們這份情我領了!要是有機會,咱們還在一起踢球,出去幹仗!”林風雖然虛弱,但此時眼睛卻亮了起來,好像他也很嚮往重回那樣的生活。
“都這時候了,還打啥啊,好好學習吧,孩子們!”林風的媽媽苦口婆心的說,無奈的看着林風搖搖頭。
我們準備離開了,林風忽然喊住我,對他媽媽說:“媽你先送他們,我跟苑意再嘮兩句……”
“好,你抓緊啊,那邊檢查的人不少呢。”他媽媽提醒着,先送其他人出病房了,往外走着的時候,她還不忘很自豪的對同病房的人說:“這都是我兒子的好同學,特意來看他的!”
看他們走了出去,林風朝我笑笑,我不明白他要幹嘛,只能呆呆的走在牀邊看着他。林風撇了下嘴說:“咋地,還真傷心了啊?你可別忘了你剛來時候,我是怎麼欺負你的!”
“操,我現在寧可讓你欺負……”我發自肺腑的說,淚水終於忍不住了。雖然將死之人我也接觸過,但面對我身邊還這麼年少的朋友,正在走向死亡我卻還是不太能接受了,我不希望這是真的。
“意哥啊!你哭啥,丟人不!”林風說着眼圈卻紅了,喃喃的說:“操的了,我真不想死……”此時的林風要比任何時候都無助,但卻還要努力裝得堅強,他不想讓本來就已經悲痛欲絕的父母更加難過。
“喂,有煙沒,給我一支!”林風忍着了淚水,勉強笑着對我說。
“啊?”我抹了把眼淚,喃喃的說,“這是病房,不讓抽菸,再說了,你也得注意身體啊,別抽了!”
“靠,你咋還坐上醫學講座了,我不抽你放心吧!”林風伸手示意,我無奈的掏出一支菸遞了過去。林風接過煙來看了看,放在鼻子下又聞聞,把菸嘴放在嘴裡輕輕的吮了幾下,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我沒明白他在幹嘛,林風笑着把煙拿着手裡衝我比了比說:“這輩子最後一支菸,我收藏了……”說完把煙放在裡上衣口袋裡面。我仍然對給林風拿第一支菸的時候,印象深刻,那是我們和解的開始,而如今這最後的一支菸卻可能是他人生的結束。
“苑意,差不多就行了。咱都是普通人家,有的人起碼現在惹不起。”我明白他是在說孟飛他們。我沉默不語,根本不願提這些討厭的人和事兒。
“你是牛逼,誰也不服,誰都敢打。我服,真心的!可該軟得軟,該怕得怕,不能硬着來,孟飛家太好使,我怕你出事兒!好好學習其實也不錯……”林風有些遺憾似的說出了最後那句話。
“放心!瘋子,他弄不倒我,我也不怕他!”我不想讓林風這個時候還爲我擔心。
“不是,孟飛他家……”林風還要說,我卻打斷了他,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放心吧,我老爸可是向西街的老大……”
說完話,我看向了林風,是應該把真相告訴他了,我沒法眼前的林風再隱瞞下去。林風聽完驚訝的睜大眼睛,但幾秒鐘之後他卻很釋然的笑着點點頭,淡然的說:“怪不得呢,怪不得呢……既然這樣,我也沒啥好提醒你的了,你多小心就是了,這些事兒以後我也沒機會攙和了。”
我只能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很想幫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幫,正難過着林風忽然又對我說:“對了,幫我告訴胡茜茜一聲,我真挺喜歡她的,答應請她的油炸臭豆腐你有機會就幫我還了吧……”
我討厭這樣的感覺,好像一個人在交代臨終遺言,可又沒法拒絕他什麼,強擠出笑容來嗯了一聲。
離開的時候,我不捨的看向林風,林風只是衝我點了下頭,用手輕拍了下上衣口袋裡的煙,沒再多說一個字。
走出住院處,我們每個人都悶悶不樂,不時回頭看看這個承載着人生或死的建築,每個人都各自想着心事。生死對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實在還無法完全釋然的接受,這實在太沉重了。
我們都不敢相信發生的事情,不理解爲什麼這樣的噩運會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人身上,爲什麼要在一個人人生還沒完全開始的時候就提前宣判結束了呢?
往外走着迎面走來一個黑臉的男生,看着十分眼熟。一見我們,那男生就是一愣。沒等他跑,夏臨已經眼尖的認了出來,大聲喊:“孟飛的人,那個小源子!”對,就是他,當初林風放了他,他卻在混戰中恩將仇報痛擊林風。
不用多說什麼,我們這羣人剛纔悲傷的情緒轉化成了憤怒,都沒等我發話,一羣人瘋了似的衝向這小子。沒想到他居然沒有逃,反而放棄抵抗似的站在了那裡。
我們上去就把他圍了起來,夏臨過去就是一腳踹中了他的肚子,黃思源一手捂着肚子,另一隻手卻背在後面,表情有些痛苦的彎下了腰。
“還裝逼!”李傑也憤怒的喊着,給了他一個嘴巴子。
大門口的保安已經發現我這邊的情況,朝着我們走了過來,陳覺衝我使了個眼色,然後對大家說:“走,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們拉扯着黃思源離開了醫院大門,罵罵咧咧的把他帶到了不遠處的牆下面。
“操尼瑪,在這兒遇上你了,你牛逼啊!”夏臨又是一個滿臉花,打得黃思源站立不穩。但奇怪的是,這傢伙一向性子倔,朝鮮幫那麼多人打他他都敢還手,可今天卻毫無反應。
“這是啥雞巴玩意兒?”李傑從地上撿起了一張卡片,是剛纔黃思源掉的。他見到卡片被人撿了馬上激動起來想要去搶,結果又被我們一頓羣毆,被打得蹲在了地上。
李傑鄙夷的看了看卡片說:“操,逼樣竟玩洋的呢!”剛想撕了,卻出於好奇和嘲弄的心態把卡片打開大聲朗讀起來。
“瘋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