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和我想的截然相反,究竟是我錯信了黑叔,還是我做的破壞了老爸的計劃,我也弄不明白。日思夜想盼着老爸回來擺平內憂外患,哪成想他回來第一個被擺平的人卻是我。
以爲我連蒙帶騙的穩住大家,是維護老爸的利益,可老爸卻默許了老三他們一直以來被我否定的想法,還放權給總是質疑我,差點都要造反的老三,這些做法都像一記記耳光打在我臉上。我有點埋怨黑叔,怪他出的主意跟老爸背道而馳,讓我顏面掃地。
估計以後老爸那些手下徹底會把我當成無能昏庸之輩了吧。即使我心裡仍隱約覺得我應該是對的,但老爸否定的態度卻是顯而易見的。
沮喪萬分的躲在屋子裡,想一輩子都不出去,感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也許和以往一樣,我又自以爲是的好心做了錯事兒。做人、做事真他媽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做錯,難道真只有什麼都不做纔不會錯、纔不會受到指責?可人真的可以面對一切都無動於衷嗎?
後半夜了,我還是無心睡眠,胡柏航忽然到屋外敲門喊我,我沒應聲,繼續靠在牀邊發呆。敲了好久,他忍不住推門走進來,見我悄無聲息的坐在黑暗之中,他做了個驚恐狀說:“操,還以爲你睡了呢,坐這兒練法輪功呢襖?”
我嗯了聲,沒心情跟他開玩笑,搞出這麼丟人的事兒,他還那麼沒心沒肺,真不知道他臉皮有多厚。
“乾爹剛睡醒,讓我來看看你。”他繼續說。
“他還能睡着。”我苦笑着說:“是看我死沒死吧。”
“這話說的,哪個爹能盼自己兒子死,真能扯蛋。”他點了支菸大大咧咧的說,“走吧,反正你也不睡,跟乾爹嘮嘮嗑,爺倆把話說開就沒事兒了。”
“我不去,沒啥可嘮的。”我賭氣的說,他卻勸道說:“行啦,走吧,意哥!說着他就過來拉我,我說死不下牀。”
正拉扯着,外面的門響了下,隨即傳來腳步聲。一個人影站在門口,老爸那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半夜不睡覺,你倆鬧啥呢?”
“乾爹,沒事兒,我幫他抻抻胳膊,活動活動!”胡柏航嬉皮笑臉的說着鬆開了手,蹬在牀上的一隻腳也撤了下來。
“把煙掐了,小孩崽子抽什麼煙!”老爸呵斥了聲,走進來打開了屋裡那盞光亮微弱的舊吊燈。
見到老爸的臉,我把頭低了下去,心想這大半夜他也不放過我,我還真是命苦。
“乾爹,其實這回這事兒咱們真沒騙你,確實是……”見老爸坐下來,胡柏航還想解釋事情的原委,我揮手阻止道:“別說了,說也沒用,我不對,反正也沒人信咱們!”
“啥不對啊,明明是那麼回事兒!”他還上來了倔脾氣,非要把事兒講明白。
卻聽見老爸慢悠悠的說:“我啥時候說你們不對了,啥時候不信你們了?”聽他這麼說,我擡起頭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這樣,那爲什麼還要逼着我當衆認錯,搞得我像千古罪人似的。
“瞅我幹啥?”老爸白了我一眼說,“不是我瞧不起你們,就你們幾個貨有膽子騙我嗎?”
“我沒錯,爲啥還要讓我們道歉?”我委屈的問。
老爸不滿的扭了下臉,不耐煩的說:“你那豬腦子裡,是不是啥事兒只有對和錯?啥叫對,啥叫錯,不是我能決定的,大家都認爲你錯了,那你就得認錯!”
“也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錯啊!”我不服氣的爭辯道,覺得老爸的理論實在是蠻不講理,連對錯是非這樣的問題都要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也太可笑了吧。
“誰認爲你對,你給我講講。”老爸不屑的說。
我上來了辯論的勁頭,提了包括老豹在內幾個人的名字,這些人都是在這段日子沒有和老三“同流合污”,沒怎麼鬧騰過我的人。
聽我說完,老爸冷笑道:“你合計他們是認爲你對襖,真把自己當人物了,你一個小崽子的話有啥分量?他們站你這邊兒,是因爲他們要跟老三對着幹,對錯對他們不重要,他們是不服老三這個人,不代表他們信服你!”
我一下呆住了,本以爲那些人都是深明大義,可被老爸這麼一說,卻讓我的心靈再次遭受打擊。
“耗子早早就讓他們這些人在地位和實力上儘量平起平坐,維持平衡,相互制約,各管自己的一攤,保持一種競爭關係。人嘛,時間長都覺着自己比別人強,而且這些年生意都順風順水的,他們就更誰也不服誰了。”老爸很隨意的談論起了這些貌合神離的手下,“算你們運氣好,他們這些人不是一條心,要不然你們早就懸了。”
真搞不懂老爸,連手下勾心鬥角都被他說得像好事兒似的,可細想想還確實是這道理。如果沒有有老豹那些人跟老三站在對立面上,我怎麼可能順順利利的忽悠他們那麼多天,老三想證明自己,那些人就要想方設法跟他作對,不讓他藉機籠絡人心上位,這根本就和對錯無關。
“乾爹,你就這麼有信心他們亂不起來啊?”胡柏航忍不住問道:“在局子裡躲着也不出來,可真能沉住氣。”
老爸差點氣樂了,斜楞着他說:“我他媽有病襖,外面好吃好喝的,我要是能出來在那呆着幹啥。”
“我還以爲你想出來就出來,主要是你回來的太是時候了。”胡柏航嘿嘿的笑着說,老爸撇嘴道:“公安局不是飯店,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這是運氣好,我下午出來的,正趕上你們鬧哄哄的沒人注意我,我就去吃了碗麪條。”
老爸把一切說的都很淡然,可我聽得出來,其實這次確實挺懸的,如果老爸沒有及時趕回來,我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乾爹,要我說那個老三這次就是想謀朝篡位!”胡柏航提起了老三的事兒,聽說今天晚上他已經帶人去黃臺報仇了,老爸在衆人面前對他表現的相當大度,弄得好像真是我在迫害忠臣一般。
“那能咋辦?就因爲他揭露我兒子撒謊,不服你們這些小孩兒,我就跟人家翻臉,那下大家得咋看我?”老爸冷笑着說。
“你不是老大嘛,怕啥!”胡柏航理直氣壯地說。
“老大更不能護犢子,誰讓你們騙人了,我怎麼可能護着你們。”老爸嚴肅的說。原來我當衆認錯也和對錯無關,只是老爸安撫手下的一種手段而已。
“那這次我做的到底對不對……”我不甘心的問。
“你腦仁是死的吧?”老爸懊惱的說,“這事兒本身就沒有對錯,錯在你們撒謊沒撒嚴實。啥叫撒謊,讓人拆穿是撒謊,一直蒙下去那就是事實。怪你們太嫩,讓老三落下話柄了,就算他真想過造反,那都沒法收拾他。”弄了半天,原來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騙局”被戳穿了……
老爸說完話就離開了,我雖然還有點委屈,可心情卻釋然了很多,也不再那麼糾結對或錯了。但同時我也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次我們這個騙局應該挺嚴密的,可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被老三發現的呢?這個失誤差點是致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呢。我把這個疑問對胡柏航說了出來,他卻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被老爸開解了,我睏意也涌了上來,不停打着哈欠準備睡一會兒,胡柏航忽然站起來對我說:“我回黃臺一趟,有點事兒。”沒等我問他要幹嘛,他已經推門離開了,我一頭霧水,但眼皮卻打起架來,倒頭睡去了。
老爸雖然回來了,但西區的風起雲涌卻仍然在激烈的上演,第二天我就聽說,老三帶人去黃臺狠狠的揍了那夥兒人一頓,痛痛快快的出了口氣。得意的老三還放話這幾天要帶人把丟了的地盤都搶回來,一夜之間他好像迅速躥升成爲了老爸的紅人,連走路都趾高氣揚了。
過去的耗子,現在的老三,我真擔心以後老爸的手下哪個想出風頭就來找我麻煩跟我作對,那我也太倒黴了……
“天宇哥,今晚我帶人去把上次砸咱們場子的小逼崽子滅了。”老三又一次來向老爸請戰。
“你看着辦,我不管。”老爸很隨意的說,置身事外一般。
得到老爸的首肯,老三很有派頭的帶人離開了,老豹和一些人都露出異樣的眼神,對他最近的走紅似乎很不服氣。
老爸如此放權給他,我也很不舒服,就連陳覺和我的無賴團伙現在都歸他管了,估計他們比我還難受吧。
頭上纏着紗布鼻青臉腫的陳小腦袋看着老三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眼裡帶着仇恨,低聲對老爸說:“天宇哥,老三這麼折騰早晚是個禍害啊。”
老爸輕笑了下,看向他說:“你知道我被放出來了,卻沒告訴他們,不就是爲了讓我看見他那齣戲嘛。”
我詫異的看向陳小腦袋,原來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老爸出來的消息,可卻一點也沒透露,原來是有意要讓老爸看見老三要造反的一幕,認清老三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