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胡俊獨自跟着海子叔去了看守所看他爸,我則和黃思源還有其他人回來向西街,之所以沒有像陪黃思源這樣和胡俊一起去,是因爲我清楚,胡俊是個性格過於內斂的人,像這種事情如果身邊有太多的人跟着,他肯定會覺得不自在,甚至會產生牴觸,那我的好心安排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不過,我倒是真挺想看看,這個好像冷血動物一般的傢伙在和身陷囹圄的親生父親見面時會是什麼景象,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他到底會不會和他爸抱頭痛哭呢?能看見他流淚那絕對是件稀奇的事兒。
老爸也算是給我面子,雖然對我吵擾他睡覺很不滿,但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吩咐海子叔安排給黃皮子上墳,又託關係帶胡俊去看守所探監,並且連原因都沒問我,簡直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爲了趕快打發我走然後好可以睡覺。
但不管如何,這兩件事兒還是讓我十分滿意的,不光是幫這倆傢伙了卻一樁心事,同時也藉此將他們和我的關係更近了一步,畢竟胡俊和黃思源的性格複雜程度簡直就跟我不相上下,加上看過太多的虛情假意,絕對不是那種小恩小惠就能收買的小混混,想讓他們跟我一條心,那就必須從心裡去打動他們。
只是在打動他們的同時,我卻好像也在打動着自己,不管是黃皮子的死,還是胡俊他爸進監獄,這些都跟我老爸有着直接和間接的關係,尤其是黃皮子那絕對是因爲老爸和孟瘋子的恩怨而慘死,我真不知道,這樣的爭鬥還會把多少人推上這條絕路,想一想我就覺得可怕至極。
回到向西街時已經是下午了,看樣子胡俊和海子叔晚上才能回來,畢竟日月山看守所離市區也不近。坐在街邊小店等他們回來時,我忽然在想,到底有多少人是因爲老爸他們這些人的爭鬥受牽連而和胡俊他爸一樣被關在了那個地方呢,也許他們有些人連自己被抓倒是究竟最該怨恨誰都不清楚吧,人活着還真他媽挺可悲的。
心裡正感嘆着,眼瞧窗外的街上闖入了一輛黑色高級轎車,看着十分眼熟,連這橫衝直闖的場面都跟幾天前如出一轍,我馬上就意識到來的人是李夢陽,看着他那輛車還在放着鬧騰的音樂往前開,我趕緊快步走出門外,來到路邊手搭涼棚觀望着已經從面前駛去的這輛車。
不一會兒,李夢陽就開着車折返了回來,眼看離我越來越近,我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看來這小子還真被我昨天那佯裝發怒的舉動給唬住了,不但沒有跟我置氣,轉過天就主動上門來找我,難怪老爸說,他們這種自視甚高的人偶爾還是要撅一下面子的,不然他們就真把咱們當成呼來喝去的打雜了。
一個急剎車後,李夢陽把頭從窗戶裡探出來,仍然用那副目中無人的表情掃視了一下週圍,然後衝我高聲問道:“我新改的車,咋樣,夠牛逼吧?”
“我也不明白這玩意兒。”我很直接的答道,本以爲這小子會覺得我還在爲昨天的事兒生氣,可哪知道他好像什麼都發生過似的提都沒提,只是瞧了瞧我身後的小店然後又問道:“喝着呢襖,喝酒咋也不叫我呢!”
“大白天的喝啥啊,就是閒坐會兒。”我正說着,李夢陽已經下了車,手裡還提着一個小袋子,也不知道裝得是什麼。
我招呼他進去坐,黃思源也禮節性的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跟在一邊兒,完全是等着看我的臉色再決定怎麼跟李夢陽接觸,我也衝他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坐了回去。
剛坐下還沒說什麼呢,只見李夢陽看似心不在焉的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盒子,很隨意的推到了我面前,然後就笑嘻嘻的看着我,我被弄得一愣,低頭看去,發現這是一個還沒查封的手機。
我疑惑的看向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卻一揮手道:“送你的,拿着吧!”
“送我?”我有些詫異的問,他很肯定的點點頭說:“是啊,送你!你瞅現在外面誰不帶個電話,最次也弄個小靈通啥的,就你還用公用電話呢,以前的傳呼是不是也沒了啊?”
“早就壞了。”我假裝若無其事的答道,心裡卻還是有那麼一點兒驚訝,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會送個手機給我,這是什麼意思呢?
正在納悶之際,就聽李夢陽繼續說:“意哥,昨晚兒回去我也想了想,不怪你來勁兒,眼兒那夥兒人確實太操蛋!連我在後面都看出來了,要不是你們仨人猛,把王耀給嚇跑了,憑眼兒他們都不一定能幹過人家,換我我也生氣啊!”
“是嗎?”我輕笑道,心裡也是將信將疑,擔心是眼哥又出了什麼鬼主意要李夢陽來套我,不過暫時從李夢陽身上還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那必須的啊!”李夢陽有些激動的高聲說,然後又帶着幾分得意的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剛打聽着,昨晚兒王耀那逼被嚇得都滾山溝子裡了,聽說摔了個癟獨子型,別提多他媽慘了!”
一聽這話我心裡就是一緊,忙問道:“他摔咋樣,沒死吧?”
“咳,這逼命大,摔得不是太重,不過這幾天想出門也夠嗆了,太他媽過癮了!”李夢陽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道,我也敷衍的笑了笑,心裡卻爲王耀沒出大事兒感到慶幸,要不然這黑鍋真不一定要誰背了。
“所以我說啊,關鍵時候還是得靠你,別人都他媽是扯淡,就吃喝玩樂時候一個比一個能耐,尤其是眼兒!”李夢陽不滿的抱怨道,看上去不像是在做戲,而且就憑他那點兒城府還真就騙不了我。
不過我還是很謙虛的說:“話也不能這麼說,沒有眼哥那些人,光憑咱們哥幾個也沒法跟人家那麼多人幹吶,他們就是沒認真。”
“得了吧,你還替他說話,他可沒少跟我講究你,你別這麼實惠了行不啊?”李夢陽提醒我道,然後又氣呼呼的說,“一羣煙鬼,幹仗時候不咋地,打完了就逼着我請客,光喝酒不夠還他媽要抽兩口,那麼多人你知道我要了多少貨,真他媽把我當冤大頭耍呢!”
“誒,這可不是你這性格能說出來的話啊,你還能心疼錢?”我直截了當的問,覺得這小子好像確實對眼哥那幫人產生了不滿。
李夢陽一擺手道:“我爹今天早晨還教育我呢,他告訴我,外頭的人都是圖咱家有錢纔跟我套近乎,可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不差錢也不能讓人耍着玩兒,不然人家不但不能謝謝你,背地裡還得罵你是傻逼!”
聽他這麼說,我馬上眉頭挑了幾挑,李夢陽趕緊補充道:“我可不是說你啊,意哥!我早就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要不然你昨天也不能跟我來勁兒,實話告訴你,這麼多年在外面真沒人敢跟我這樣,你他媽是第一個,憑這點我就覺得你是真心交我,起碼你不打我溜鬚,還把我給罵明白了!”
“你知道就好!”我一番用心良苦的樣子,說完還嘆了口氣,好像特別委屈似的,儘管我都沒覺得自己昨晚那算是罵他,不過對他來說那也許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經歷。
那麼多人對李夢陽前呼後擁、惟命是從,都恨不得把他當爺爺那麼捧着,他都只是把那些人當成狗一樣來看,最終俘獲他心的卻是對他不卑不亢、偶爾會說上句,甚至當衆斥責他的我,看來他是把李鬼子的教導都過於矯枉過正了。
又聊了一會兒,昨晚的不快已經徹底煙消雲散,李夢陽再次提醒我放在桌上的手機,表示無論如何我都要收下,至少以後聯絡也方便。這時候的手機普遍還是很貴的,何況又是李夢陽買的,估計也便宜不了,我確實也一直都很想有個這東西。
想想還真有趣,我剛剛“收買”了胡俊和黃思源,轉過頭來就有人上門來收買我。跟我不同的是,李夢陽還是把我當成了眼哥那種混混,覺得用物質就可以收買我了,這未必把我想得太簡單了點兒,不過……
見李夢陽還在說着手機的事兒,我不假思索的答道:“行了,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我兄弟的面子不能駁!”看我真把“禮物”收下了,李夢陽馬上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但同時似乎也覺得我其實也不過如此,只不過是價碼更高一些,人也更可靠一些而已。
我誇張的表現出對這臺手機愛不釋手的模樣,心情也確實挺高興,而李夢陽一邊兒教着我該怎麼用,一邊兒見縫插針道:“意哥,我還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咋地?”我看上去很專注的盯着手機,心裡卻已經起了防備。
就聽李夢陽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溜冰的事兒我爹好像是知道了點兒,今天還問我平時跟啥人擱一塊兒,是不是幹不着調的事兒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眼兒拿出來擋着啊?”
怪不得他要拉攏我,原來這小子是準備要眼哥頂雷,也夠損的了!不過,這也算眼哥的報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