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演按照賀鈺所說,自己起身之後將大司徒扶了起來,其餘大臣心中再苦也是不敢言說的,只能顫顫巍巍跪着。
蘇演把大司徒扶起來,賀聰也向前想要扶起福王妃,賀鈺看着他一步步上前,掃了墨侍一眼。
墨侍看得明白,知道賀鈺這是怒了,立即對着賀聰喝道:“大膽福王世子,大殿之上豈可無禮,跪下!”
賀聰進退不得,賀封賀鴻不開口,顯然沒有他指出來賀鈺身世的權利,一時間不敢動作,後悔自己魯莽。福王妃自然是臉色難看僵硬至極。
賀聰不跪,蘇演看了看賀鈺,沒有猶豫走到賀聰身邊狀似長輩對後輩安撫似的拍了拍肩,只不過兩下便站好,但是賀聰的表情卻迅速扭曲,蘇演退開的剎那,一股力道把他壓下,兩腿一彎跪在地上,對着賀鈺。
賀鈺:“王兄不在了,所以禮教都廢了嗎?子不教,母子過,王嫂便也不用起來了,朕今日替王兄好好管教他的妻兒。”
賀封眼看着賀聰和福王妃的不甘,知道再不管就要失去人心了,沉聲道:“長嫂如母,皇上此舉不妥吧。”
“在這朝堂之上,國師這是要讓朕放棄大家而顧小家嗎?”賀鈺不怒自威,俯視着賀封顯出幾分輕視,“那麼國師身爲後輩,怎麼不見國師向朕行禮?”
“皇上身爲一國之主,更應該以身提倡孝廉,故而應該對長嫂福王妃孝敬有加纔是。”
一甩龍袍威勢十足,“罪婦無德,不配!”
賀封被堵的死死地也無話可說,這纔看向賀鴻和賀廣博,得到兩個人的贊同,便開口道:“皇上,今日吾來此是因爲一道卦象。太清宮百年來替天傳旨,保佑大夏百姓安居樂業,歷任國師一生爲天下占卜三次卦象。近日本座夜觀星相,發現異動,於是也占卜一卦,特來覲見皇上稟明。”
賀鈺已經猜出來賀封要說什麼了,不予置喙,看向賀廣博,“太常大人進宮又是爲何?”
賀廣博雖然畏懼賀鈺,但是身爲賀家族長,閱歷無數,而且有賀鴻在,還得到了賀封的保障,也就有恃無恐了,對賀鈺道:“福王之死存疑,老朽日前正好得到一條線索,發現皇族有血統存在疑問,也是來告知皇上的。”
賀鈺再看向賀鴻,“王弟呢?藩王私自入京,可知是死罪?”
賀鴻:“王弟聽聞福王噩耗,特來進京弔唁,悲傷之餘忘記向皇上請命,望皇兄不要怪罪。”
“既然是前來弔唁,爲何不知王弟前去王兄寢陵的消息?”賀鈺幽幽道:“欺君之罪,亦是死罪。”
賀鴻:“王弟自然是聽聞王兄枉死,死不瞑目,不敢再去驚擾亡靈,只好找出真兇,以慰王兄在天之靈,方證王弟一片真心。”
賀鈺也不再看賀鴻,看向賀聰,“你又是來做什麼?”
賀聰被賀鈺嚇得說不出話來,若是他說也是爲父申冤,爲何不陪母親一起?想不出來怎麼回話,一時間結巴起來,“我,我——”
“皇上,他是陪老朽來的。”賀廣博開口護住賀聰。
賀鈺看賀廣博的態度,知道強求不得,再一次轉向賀封,“天象有異爲何不與欽天監大臣說明,經過欽天監求證再稟報於朕方是正途。難道是國師年少無知,所以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嗎?”
賀鈺說得確實是正途,但是歷代國師向天問道,占卜卦象都是歷代國君親自去太清宮求才能求道國師指明。但是賀鈺可不可能去求賀封求一道陷害自己的卦象,賀封便自己跑來了。按照以往確實算是“紆尊降貴”,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太清宮本來就是在刀尖上行走,若非無路可走,賀封未必會走到這一步和賀鈺正面相對。
賀封眼眸一冷,沉聲道:“事關皇室正統,關係大夏百姓生息,不敢怠慢!”
賀鈺冷冷看賀封一眼,再次看向賀廣博,“國師說皇室血脈正統有問題,太常大人也說皇室血脈有問題,那倒不妨直接說出來吧,到底有何問題?”
賀廣博並沒有直言,而是看向賀聰,福王妃看準了臉色搶在兒子前說道:“皇上不是已經看到血書上面所寫內容嗎?兇手受誰指使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還望皇上給個交代!”
賀鈺不理福王妃,鳳目不怒自威,將整個大殿掃了一遍,主要看了好幾眼賀鴻,才問出一句:“剛剛數位大臣都已經看到血書的內容了,不知信的有幾個?”
跪了那麼長時間已經有人體力不支,靠着別人扶着纔沒有直接趴倒在地上,此時賀鈺又開口問,自然沒有人敢回答。蘇演和司徒是唯二個沒有跪在而且又看到血書內容的,自然也難以開口。司徒被那麼一嚇又要跪下,蘇演看不過去把他提着不讓他動,自己則跪了下去,“臣,相信。”
蘇演這一說完,氣氛驟然冷凝,司徒年老也經不起這般,還是跪了下去。賀封也料想不到蘇演竟然會幫助他說話,雖然知道蘇演只是實話實說。
賀鈺:“國師,還有很多人不知道血書上寫了什麼,不如國師還是把卦象親自口述一遍吧。墨公公,你把血書也拿下去,給諸位大人看看,讓他們務必看清楚。”
賀封簡直覺得賀鈺是瘋了,不過他也不可能後退,見墨侍已經拿着血書走下來,纔開口道:“天現異象,紫微星和龍檀星錯亂,帝王之位上面坐錯了人,皇上認爲此事可算大事?”
賀鈺顯出幾分興趣盎然的模樣倚在寬大的龍椅上顯出幾分漫不經心,說話都含了幾分笑意,不知道是真的高興還是嘲諷了,“國師的意思是朕是龍檀星,那紫微星是誰呢?”
賀封臉色頓時難看,他也不是紫微星!
賀鈺:“讓朕猜猜,是國師嗎?應該不是,國師的命格不夠,那是德和親王嗎?王弟倒是與帝位有些緣分,可惜了,王弟有負先帝重託,父皇病危之際十數道加急聖旨硬是沒有把人召回來,也不是那命定的紫微星吧。還能是誰呢?太常大人的年紀也太大了,半截身子都已經埋在地下了,這龍椅冰涼,太常大人怕是受不起。還有朕的好侄兒,聰兒,你說,你是紫微星嗎?”
福王妃被賀鈺的問題問道一陣恍惚,若不是因爲賀泰遇刺一時,她兒子本來就是有紫薇命格的,但是沒有那麼多的如果。賀聰眼裡有不甘有憤恨,最後卻只能全部壓下去,他就算有那個命格,也沒有那個命去得到皇位了!
賀鈺似乎恍然大悟,看着賀封笑起來,“朕好像還真的知道了誰是紫微星。太常宮裡不是還住着退位讓賢的魏王嗎?不知道國師說得可是不是他?”
賀封臉色被賀鈺一通話刺激的更加難看,“不是。”
賀鈺也不笑了,語氣也淬了冰一樣的森寒,“國師若是不敢指出來紫微星,何必來這大殿一趟!”
賀封掐指一捏,說道:“紫氣東來,皇上若是想知道,不妨多等片刻。”
賀鈺看也不看賀封,而是看向賀鴻:“王弟,你臉色似乎不好,難道是因爲還不能給王兄找出兇手所以自責嗎?”
賀鴻自然是因爲賀鈺提到了武英帝的事情而痛苦,當初他能做到心狠,如今卻只能每每化作利刃颳得他心疼萬分自責萬分。十幾道聖旨詔他回京,他全部視而不見,枉爲人子。
想到那時放棄皇位都是爲了眼前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卻來親自揭開他的身世,賀鴻有些看不起自己,但是被賀鈺問道,還是擡頭對賀鈺搖頭,“謝皇兄關心,臣弟無礙。”
這時墨侍已經把血布給所有人看完了,拿着血書回來重新站到賀鈺身後一側,表情嚴肅。
“滿朝文武只有蘇卿一人說了真心話,朕卻是不相信大夏只有這一個肱骨之臣。衆卿平身吧!”賀鈺說完看着福王妃和賀聰道:“罪婦便先跪着吧,世子你也先陪着你母親,儘儘孝道。賀鈺如今只能判斷賀泰的死和福王妃有關,還不知是賀聰犯下了真正的殺孽。
諸大臣都起身了,賀鈺繼續道:“既然都看過了,信的向前一步走,讓朕瞧一瞧有多少人想要爲福王找出真正的兇手。”
蘇演嘆氣:“皇上錯了,血書與兇手沒有關係,不要牽扯到一起。”
賀鈺看着蘇演,知道這位難得給自己一個好臉色,也不怪罪,只是目光掃向所有大臣,“該動的動一動,讓朕瞧瞧吧,有蘇相在前,還怕什麼?”
儘管有蘇演在前,他們還是不敢站出來。雖然他們都知道血書所寫八成是真的,但是血書是真,證據又在哪裡證明血書上面的內容是真呢?所說死無對證,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賀鈺問了兩遍最終也不過幾個御史臺的人敢於承認,站了出來,賀鈺看到其中一個最年輕的,那是蘇演的一個門生,他認得,嘆了口氣。
賀封此時掐指一動,立即轉身,同時呼一聲,“來了。”他只能算到這一步,也不知道紫微星是誰,所以着急回頭看向大殿之外。
賀鈺也皺眉看過去,同時外面傳來一道高呼:“皇后娘娘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