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陷入僵持中時,王總管總算帶着一行宮裡的侍衛姍姍而至。
“喲。”他對微妙的氛圍視若不見,徑直與白棠拱手道:“練公子,您的桑園好熱鬧啊!”
白棠笑得真摯:“王總管,您來得太是時候了!”
王總管?宮裡的太監?
祁裕慌得往妻子身後躲了下:“怎麼你新東家和宮裡頭也有關係?”
大姐驕傲的揚了眉毛道:“早說了新東家厲害着哪!”她瞥了眼臉色泛青,雙腿都在打顫的嚴旭,不屑的想:讀書人哪,還不如我丈夫穩得住!
嚴旭不好意思問妻子,便轉向三妹問:“練公子和宮裡頭什麼關係?”
三妹咬了咬脣:“我也不知啊。”只知有些關係,但不知關係竟然這樣深厚!
王總管目光往許家姐妹身上停駐了片刻,問:“哪兩位是許素芝許靈芝姐妹?”
兩女忙出列見禮。
王總管見她們姐妹人才出衆,頻頻點頭道:“好,好,你們立了大功了!”
倆姐妹相視一笑:“都是練公子的功勞。”
嚴旭對妻子滿心的憤怒不知去了何處,此時只覺震驚茫然,還有狂烈的竊喜:靈芝方纔說她在辦大事,難道是真的辦成了朝廷的大事?張嘴結舌的問:“靈、靈芝。你、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二姐看也沒看他一眼。
三妹驚呆了:纔多少時日,姐姐們已經在桑園立下大功了?還由宮中總管親口嘉獎?耳邊已聽到大姐對她道:“陛下將織造羊毛的事交給了桑園。所幸我們姐妹沒拖東家的後腿。”
“織造……羊毛?”
三妹這纔想起,前陣子皇帝下旨,着令各縣尋找可以織造的保暖之物,他們那兒也熱鬧了好一陣,凡是長着毛的動物沒少被禍害,卻原來,最後選中了羊毛?
二姐故作惋惜的道:“可惜大姐苦勸你,你也沒能留下。不然,這天大的榮耀也有你一份啊。”
三妹俊臉泛青,強烈的後悔逼得她眼眶泛紅淚盈於睫:三姐妹偏她一人有眼無珠、毫無遠見?今後回到蘇州,還不知被人怎般暗中嘲笑呢!
嚴旭尷尬不已,紅透臉期期艾艾的對二姐道:“這……果然是件大事!”
二姐懶得理他,白棠見狀笑了笑,着人喚了文瀾一同至會客室聽旨。
沈文瀾只當皇帝必會給自己些賞賜,萬沒想到,竟然召回他父親任新建的毛紡織造局的織造!當真是喜不自勝,謝恩後飛快的尋到兄長告之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沈文灝還不敢相信,唬他的吧!可眼見弟弟淚水流了滿面,也不禁跟着激動起來:“你說真的?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他在桑園左右爲難了多日,不知該如何開口勸弟弟跟自己回瓊州與家人團聚。如今父親回京,一家人團聚在望,難題迎刃而解!
“我現在就回瓊州接回父母親!”沈文灝立即整理了衣物向白棠告辭。大恩不言謝,白棠對他全家有再造之恩,有生之年,只盼他風調雨順,永無自家償還此恩的之時!
皇帝還在聖旨中誇讚了許家姐妹心靈手巧,賢德淑惠,當爲女子之楷模!賞賜了珠玉錦緞以作嘉獎。
嚴旭瞧着妻子的笑臉,忽覺窒息與困惑。他總以爲自己將來在科舉上必能有所建樹,光耀門楣全靠他自己。全沒想到,身爲女子的靈芝竟然走在了他的前頭。他是該高興,還是……羞愧?可是,書上明明不是這麼寫的呀……
三妹此時後悔得都要暈死過去了,天大的榮耀、自己竟然和天大的榮耀擦肩而過!
畢竟年紀輕,受不了這個打擊,她強撐着尋了靜僻無人處泣不成聲!
嚴旭思量着妻子給自己下的通諜:留在北京,還是和離?此時似乎已經只剩一個選擇。但是,他的娘會同意麼?好不容易纔享了幾天清福,媳婦和兒子竟然都要離家。她怎麼受得住?
嚴旭一路昏昏沉沉的返回家中。推開門,卻見兩個姨媽笑容滿面的正要離開。
“喲,阿旭回來啦!”
“咦,怎麼就你一人回來?靈芝呢?”
嚴旭正要解釋,大姨媽已經翻了臉怒道:“她沒跟你回來?啊呀,我說小妹啊。早勸你那樣拋頭露面的女人不能進家門!做個妾也就算了,嚴旭就該找個大家千金小姐!你看看,纔出去幾天,就不肯着家了!”
嚴母笑臉僵硬:“旭兒,她真不肯跟你回來?”
嚴旭苦笑:“兒子回來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兒子想和靈芝在北京攻讀學業。那兒有個香山學院十分有名——”
“糊塗!”小姨媽叫喚起來。“好厲害的小妖精!我算是看出來了,小妹啊,你那媳婦是存心誆了阿旭離家,好擺脫公婆自己快活呢!”
“阿旭!”嚴母在姐妹面前大感失了面子。“她竟敢攛掇你跟我們分家過?!好大的膽子!”
“並非如此!”嚴旭搖頭,“她在北京立了大功,和她大姐紡出了羊毛線,皇帝下旨嘉獎。我想着,或許她留在京城,更有前途。”
嚴母兩個姐妹一面看不起靈芝一面又妒忌她賺銀子的本事,一肚子挑拔的話在聽到“皇帝下旨嘉獎”幾個字,換作幾聲大笑,“阿旭,你瘋了吧?還是被靈芝給騙了?她就挑花的本事——”
“娘,兒子親眼所見,還和靈芝一塊接了旨。”嚴旭向母親拜倒,“靈芝現在已經是北京新建的毛紡織造局的女官了。將來還要負責向百姓傳授毛紡之技。娘——”
嚴母的臉漸漸僵硬。
兩個姨母你望我,我望你。阿旭說得這麼鄭重,那竟然是真的了?她們不知是該恭喜嚴母好呢,還是同情嚴母。有了這麼厲害的媳婦,她是絕不可能再向從前那樣掌控靈芝的人和銀錢了。
也就是說,她們姐妹今後也撈不到什麼好處了!
嚴母只好扯了嘴角乾笑兩聲:好事,大好事!
嚴氏一族的族老收到消息,破天荒開宗祠將靈芝的名字寫入族譜,拉着嚴旭好生教導:立即去北京!多聽靈芝的話,有你老婆這份功勞在,別說香山書院了,只要你正常發揮,鄉試中舉指日可待!
嚴旭謹聽教誨,心中還是覺得有些荒唐。忍不住問族老:“可是靈芝只是一個女子。我豈不是夫綱不振?”
族老瞪大眼睛,第一次覺得這侄子讀書讀傻了:“管她是男人還是女人。有才幹,能給家裡帶來榮耀、帶來實實在在好處的,就是有功之人!你可別犯渾啊!這麼好的媳婦若是弄沒了。你也可自請出族了!”
嚴旭赧赧稱是。
嚴母算計了一番,準備和兒子一同上京。說什麼也不能讓靈芝拐了兒子在外頭逍遙!卻讓嚴父死命攔了下來!
這老婆子再看不清形勢,到了北京再擺家裡的這一***得媳婦不開心,兒子兩頭爲難,這家還能太平?他還想好好享享兒子和媳婦的福呢!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