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內通往桃花林的必經之路上,身着大紅色織金羅大袖寬衫的太子殿下,倒揹着雙手,慢慢的踱步。觀其神態,很是輕鬆閒適,漆黑的鳳眼中隱隱有着期待。
“殿下,已將關弘博請出公主府了。”一個內侍打扮的小太監小跑着過來,跪地回話。
太子隨意揮了揮手,小太監連忙起身垂首,小步倒退着離開了太子的眼前。
太子的近身太監李安,不遠不近的站在離太子一丈多遠處,垂手肅立,靜等着殿下的吩咐。眼着看太子殿下在這條青石鋪就的小路上走了六個來回,面上神色不動,只是薄脣漸漸抿緊。李安額上見汗,悄悄的招手讓一個小太監過來,悄聲問他:“你確定那丫頭去找蘇女郎了?”
小太監身子都有些哆嗦,卻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嚥了口吐沫,“是,是的,小的親耳聽到的。”
李安擺擺手,讓小太監下去,拿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再次安慰自己,蘇女郎就快來了,應該快來了……
太子殿下在溜第七趟,已不見剛剛的瀟灑風流之態,步子有些大,走得也有些急,臉上陰轉多雲。李安覺得,太子殿下頭上大約已經冒煙了。他現在不敢過去找揍,只能暗暗祈禱,蘇女郎快來吧。
在太子殿下開始第九個來回時,公主府的幾個使女急急尋過來,遠遠見到太子的身影,下意識的停下整理妝容,然後才搖曳生姿的走過來。未到太子跟前,就被李安給攔下了。
打頭的那個,妝扮與其餘四人並不相同,身着青蓮色的羅衫,銀紅羅裙,松花色的繡鞋,發烏如墨,嬌容如花,一雙含情目悄悄落在太子身上,嬌柔多姿的行了禮,嗲嗲的開口:“殿下,宴席已備好,公主遣奴來請殿下入席。”
太子殿下正是怒意上憤,面無表情的看了李安一眼,接着走他的第九趟。李安被這一眼嚇得身子一顫,連忙喝人:“來人,把這驚擾殿下的賤|婢拉下去。”
話聲未落,立時從花蔭下竄出兩個大力太監,扭了女子使往下扯。女子被嚇得玉容煞白,幾乎尖叫着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眼見自己快被拖遠了,她高聲叫道:“殿下,奴是公主貼身的女官,要發落也該公主發落,唔……”顯然是嘴被堵住了。
留下的四個侍女,個個花容失色,身子抖成一團。李安到也沒爲難他們,揮手叫人把她們都趕走,自己先去給太子請罪,“都是奴的錯。”處理人的時候,居然讓她出聲了。
“哼!”太子眼風都沒給他一個,接着走第十趟。
李安跪在那裡也不敢起,終於在太子殿下快要走完第十趟時,他派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殿,殿下,蘇女郎已經入席。”這句話說完,小太監覺得自己可能要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果然,太子身子停了一下,接着回身踹了他一腳,怒氣衝衝的往府外走去。
李安一口氣沒出完,趕緊爬起來,追着太子的身影而去。
太子黑着臉衝出公主府,不顧聞訊趕來的萬駙馬和諸王相勸,直接坐上軺車,吩咐一聲:“回宮。”隨手甩下車簾,自顧自的生氣去了。
李安連馬都沒敢騎,一溜小跑的跟在太子軺車邊,暗自替自己擔心,他覺得回宮之後,自己的小命要不保。
太子端坐在車內,怒意漸平。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爲有點蠢……不不不,不是有點蠢,明明就是很蠢。十娘那麼聰慧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被人騙。那個丫頭的話,她根本就沒信,自然就不會來赴約。
“呵呵,哈哈……是孤想錯了。”太子以手捂眼,朗笑出聲,笑聲裡難掩愉悅。他看中的小姑娘,就是這樣既美麗又聰明,比那些媚俗之女強過千倍。
隨侍在車邊的李安聽到太子的笑聲,心裡直發毛,殿下不是氣傻了吧?也是,殿下自從發現有人要害蘇女郎,就在計劃怎麼能不讓女郎受害的情況下,又能與女郎見面。
爲了今天,殿下早早爬起來沐浴更衣,頭髮梳了七八遍,玉冠、金冠的折騰了無數次,又換了二十多身衣服。穿紫吧,覺得自己練習騎射過多,肌膚不夠白皙。着紅又怕讓蘇女郎認爲不夠英武,過於女氣。若不是時間不夠了,大家誇讚着,殿下穿大紅的最顯高貴不凡,只怕殿下還在宮裡換衣服呢。
殿下從小到大,都沒有爲誰這般費盡了心思,還在桃林小路上,擺盡了姿態,來回溜達了十趟,卻連蘇女郎的裙角都沒看到……噗,他爲什麼想笑呢。不不不,不能笑,想想自己回宮後的悲慘遭遇,千萬不能笑。
太子殿下這邊想聽白了,卻也不大好意思再回長樂公主府,只能陰着臉回了東宮。心下暗暗發誓,下次再不能這樣衝動,就算要生氣,也要看她一眼之後再生氣。
公主府那邊,太子生氣走了,連帶着長樂公主都沒什麼精神,臉上的笑都帶着勉強。
其餘幾位公主和王妃,盡力活躍氣氛,奈何主人都沒有多少興致,她們再努力也白費。沒一會兒,安王妃就覺得身子沉重,不得不起身告辭。她一走,周王妃緊跟着起身告辭,只是在她走之前,卻特意對王書筠道:“二孃,趁着我精神好,多到我府裡去玩。”
王書筠連忙起身盈盈行了一禮,笑道:“好的。”
兩人這一來一往,引得宴中的目光都往兩人看去,連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新安公主都把目光落在王書筠身上。王書筠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任人看,送走周王妃後,坐回原位,該如何便如何,沒有一些囧迫。
宋琬見狀,悄聲跟蘇顏八卦,“這是你祖母的孃家侄女吧?聽說畫藝超羣,若非出身不好,這京城雙珠就會改稱京城三珠了。”
蘇顏與王書筠交往並不多,她自有朋友,又與蘇容不大和睦,故而平日很少往蘇家走動。不過王書筠的話她到是看過,若論技藝和畫意,她都尋常,但勝在心思卻巧妙,通過光影運用,使畫出的花鳥更爲真實。
宋琬還在念叨,“早就聽說三表嫂與王家這位女郎關係極好,看來是真的。難不成,表嫂想讓她做三表哥的側妃?”
蘇顏搖了搖頭:“我看過她的畫,心氣極高,不似甘於人下之人。”做爲武義公世子唯一的女兒,那怕不是嫡女,她也能嫁得不錯。那有正頭娘子不做,去當人家的妾的,哪怕是王爺的側妃那也是妾。又不是太子側妃,還可以期待等太子登基爲帝,元配皇后先死,扶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