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蘇顏是在嘹亮的鷹啼聲中醒來的。她揉着眼睛起身,發現母親擋在自己面前,身體緊繃。
陸氏聽到聲音,頭也沒回,眼睛死死的盯着又一次站在書案上的白鷹,儘量柔和的對女兒道:“阿姝乖,先別動。”明明窗子都關了,它是怎麼進來的?
“阿孃?”蘇顏的聲音還帶着睡意,軟糯糯的,白鷹聽到之後,也跟着叫了一聲,顯得特別興奮。
蘇顏當下就精神了,自母親身後探出小腦袋,眉眼彎彎的打招呼:“小白,早上好。”
“嘎……”白鷹歪了歪頭,也回了她一聲,然後彎身低頭,用嘴把放在案上的一枝薔薇往蘇顏的方向撥了撥,黑亮的眼睛裡滿是討好。
陸氏有些懵,那隻鷹帶着花來討好她閨女?
蘇顏眼睛亮了,笑眯眯的問:“這是給我的?”
“嘎!”白鷹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蘇顏走到案邊,拿起薔薇,放至鼻端,深深的吸了口氣,才笑道:“好香,謝謝小白。”轉頭歡快的叫人,“青雲,拿個青瓷膽瓶來。”
陸氏一眼沒看到,她閨女就奔着白鷹去了,還敢伸小爪子摸人家的毛。她心都快跳出來了,幾步竄到女兒身邊,剛想拍她兩下,卻在銳利的鷹中,慢慢的放了回去。
“阿姝!”陸氏咬着牙叫了女兒一聲。
蘇顏知道母親擔心什麼,她溫柔的摸了摸白鷹的頭,陸氏就見剛剛還兇狠的的瞪着自己的猛禽,居然特別乖巧的蹭着女兒柔嫩的掌心,看它的眼神,顯然挺享受。
“阿孃,你看,它不會傷害我的,您放心吧。”蘇顏也說不出來爲什麼,她就是覺得這隻白鷹很喜歡她,想賴着她,也會保護她,卻不會傷害她。她見白鷹對母親的靠近十分不安,怕它傷到母親,不加思索的一把將它抱進懷裡,輕輕撫着它的背羽。白鷹剛開始有些不適的動了動身子,接着就賴進蘇顏懷裡,在它的撫慰下,連眼都閉了。
陸氏膽戰心驚的看着她閨女從摸摸毛,到大着膽着抱着白鷹親熱,僵硬着身子坐在一旁2⒎遣桓夜ィ翟謔撬豢拷侵揮ゾ駝K峙律說腳荒艽餱諞槐摺V鋇秸煞蛩罩艹瞎矗絞喜乓а狼諧蕕潰骸翱純湊庋就罰ㄗ釉嚼叢醬蟆!
蘇周誠早就在門外仔細觀察了女兒和白鷹的互動,他很同意女兒的說法,那隻白鷹對女兒非常親近,賴在女兒懷裡,甚至連眼眼都閉上了。
他安撫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我會盡快告之太子,讓他把鷹帶回去。”至於女兒要是喜歡,他去尋兩隻溫馴的雀兒來,給她養着玩。
因爲有隻白鷹時刻跟着蘇顏,讓她這一早上起來,洗漱穿衣梳妝都得自己動手,一旦有人靠近,那隻鷹就炸毛。
陸氏這會兒到是有心嘲笑女兒,“誰讓你招它喜歡呢,以後凡事都自己動手吧。”
“阿孃,你替女兒跟祖母告罪,我今天怕是不能過去請安了。”身邊跟着只大型猛禽,還是別去嚇人了。
陸氏也不放心,還是在女兒的勸說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她昨晚上沒怎麼睡好,一早起來又擔心害怕,更沒什麼胃口,到了主院,臉色自然不好。
王氏特別關心小兒媳婦,見她這般,忙叫人坐下,又關切的問:“阿慧,你這是怎麼了?”
陸氏勉強的笑了笑,“昨夜睡得不大好,早起有些頭疼。”
“那你還不歇着,叫個人來給我說一聲就好。”王氏道,“對了,阿姝怎麼樣了?昨天晚上可嚇到她了?”
陸氏道:“那丫頭膽子大着呢,您別擔心。”
蘇容正巧帶着人進來,見過人之後,關切的問:“四嬸,聽說十妹屋裡昨天進了只白鷹?她沒事吧?”
陸氏笑笑:“七娘不必擔心,她沒事。”
蘇容眼露好奇的說:“白色的鷹,我還從沒見過呢,不知長得什麼模樣。”
王氏連忙追問了一句:“阿悅,你說什麼?昨天驚到十孃的,是隻白鷹?”
“嗯,對啊。”
“可有傷到它?”
“應該沒有吧。”蘇容看向陸氏,“大凡白色的動物,都是天地間的異種,祥瑞化身,極有靈性,咱們家的人都有見識,不會輕易傷了它的。”
王氏顯然也知道白色的鷹是誰養的,她看向小兒媳婦,見陸氏果斷的搖頭,才安下心。王氏大約是覺得昨天晚上蘇顏被嚇到了,早早的趕小兒媳回去,“你去看看阿姝,若她沒事,你也回去歇着,等好了再過來。”
陸氏順勢起身,她心裡記掛着女兒,在這裡實在是坐立不安,還不如去女兒房裡盯着。
“娘子,老夫人都不知道昨夜驚了十孃的是隻白鷹,七娘怎麼就知道了。”陸氏的貼身丫鬟素心扶着陸氏,小聲的說。
陸氏淡淡的笑了笑,大嫂往她們四房安插人手,她自然是知道。只不過她們夫婦也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亦沒有害人之心,再加上那些人都不過粗使的僕婦,等閒接觸不到自己和兒女,她只當不知道,私下裡叫自己的乳母着人看着些就是了。至於七娘,她到是小看了這個侄女,家中大事小情,她怕是比她娘知道的還早還全呢。
“叫你們盯着的那幾個人,明日尋個錯兒,都打發了。”陸氏吩咐道。
“是。”素心低低了應了一聲,略有些遲疑的開口,“十娘院中……”
“阿姝心裡有數。”陸氏有心鍛鍊女兒,早就把她院中的事都交給她作主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兒應該早就知道誰有異心,只是還在可控中,沒怎麼搭理。
蘇顏已經用過了早飯,正拿着一碟鮮肉在喂白鷹,她單手托腮,神色間有些慵懶。那隻白鷹,每吞進一條鮮肉,就要用腦袋蹭蹭蘇顏,好像在跟她撒嬌。
陸氏心有所覺,忽然說了一句:“這隻鷹不會還沒成年吧?”她怎麼覺得那隻白鷹把女兒當它娘了?
蘇顏:大概可能真是,要不怎麼這般粘人。
太子來得比陸氏想得要早,他昨天晚上知道白鷹咬斷鏈子跑了,卻沒想到它會跑到蘇顏的屋裡去,心裡一陣後怕,他很清楚,這隻鷹有多兇。
“師叔放心,孤即刻命人捉它回來,立刻處死,決不會再驚到師妹。”太子對着蘇周誠下保證。
“處死到不必,白鷹極有靈性,並未傷到小女。”蘇周誠板着臉,心道:少跟我閨女套近乎,她纔不是你師妹呢。
“孤馬上就去。”太子雖然聽到蘇顏沒好,可是沒看到人,他一點也不放心。
什麼,你要去?那可不行,纔不給你跟我閨女見面的機會。蘇周誠連忙阻攔,“殿下不必親往,叫鷹僕去就好。”
這麼光明正大的可以見心上人的機會,太子怎麼會放棄。人家根本沒跟蘇周誠說第二遍,留下一句:“師叔公務繁忙,白鷹的事就交給孤吧。”然後就進了內殿。他要去換衣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去見心上人。
被扔下的蘇周誠臉上飄過烏雲,在看到太子身着大紅的窄袖袍,腰橫玉帶,一身的風流倜儻時,更是陰得快要打雷下雨了。他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想做什麼?我閨女纔不會看上一個打扮跟只開屏孔雀般的男人。
“咦,師叔還有事吩咐麼?”太子發現蘇周誠還在時,很是驚訝的問。
吩咐你妹!面對着不懷好心的太子,蘇周誠實在是笑不出來,只能特別嚴肅的說:“臣也擔心小女,已跟上峰請了假,與殿下同去。”我攔不住你,也要跟你一起回去。同時心裡怨念,他怎麼就是太子,這要是別人,一準揍他。
太子上門,靖國公府大開中門迎駕。王氏緊急派人,去書院把孫子們都招乩矗獗咦約夯溝沒渙訟割衛褚攏彌厥嵬罰辶司胖喚痤巍:萌菀錐脊嬲昧耍糯哦庇萑ァ
王氏爲女眷,迎至中門便好。太子在蘇周誠的陪同下,進了靖國公府。見到王氏連忙伸手相扶,面上微微帶笑,“老夫人快請起。”等進了正堂,坐於上首,歉意十足的道:“都是孤宮中下人疏忽,以至驚到十娘子,孤十不分安,特來賠罪。”
太子來賠罪,王氏哪裡敢受,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又表示:“我家十娘膽大,十分喜歡那隻白鷹,並不曾受驚。”
太子今天來就是想把白鷹抓回去處死,聽到王氏說蘇顏十分喜歡白鷹,他又遲疑了。十娘這麼喜歡,要不就把白鷹送她?帶着這個想法,他非要親自去看一眼蘇顏。
王氏無奈,只能叫人去請蘇顏過來,白鷹自然也跟來了。它也聰明,看到了平日裡管着它的鷹奴,乾脆停在樹上不下來,衝着蘇顏叫得特別委屈,讓蘇顏好生心疼。
太子一見蘇顏,勉強安奈住激動的心情,語氣柔和的仿若春風化雨:“師妹可受了驚?”
蘇周誠一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隻大尾巴狼,恨不能立時擋住女兒,不讓狼看到。
“勞殿下掛心,我沒受驚,小白很可愛。”提到白鷹,少女眉眼彎彎,心情很好。
果然很喜歡,太子覺得心上人跟自己的審美相同,簡直不能再開心。
“殿下要帶小白回去麼?”蘇顏有些捨不得,她很喜歡那隻白鷹,可是放在家裡,阿爹、阿孃也會擔心,“小白很聰明,太子別罰它好麼?”
太子被那雙盈盈水眸看得心都化了,連連點頭,“師妹放心,孤不會罰它的。”
蘇顏不捨的衝着白鷹招手,“小白乖,跟殿下回去吧。”粘着蘇顏的白鷹表示,人家纔不想回去呢!它就站在樹上,就不下來,看你怎麼帶我走。
太子見不得心上人蹙眉,特別大方的表示,“師妹若喜歡,孤就把小白送給師妹吧。”又了揮手止住蘇周誠的反對,“不過是隻畜|生,送給師妹玩了。師叔放心,孤把鷹奴留下,不必擔心它傷人。”
蘇周誠:……
反正他反對無效,自覺終於討好了心上人的太子殿下,愉快的帶着人回宮了。留下靖國公府的人,對着白鷹發愁。
回到東宮的太子,被皇帝招過去了。
“七郎,你把小白送人了?”皇帝才聽說白鷹跑了,還跑到了他師弟家裡,連忙招過太子問問。聽到太子說把白鷹送給了蘇顏,皇帝似有所覺。細心查看兒子面色,見他眸中含笑,顯然很高興,不見半點不捨。
太子點了點頭, “小白更喜歡十娘子。”
“那七郎呢?”
太子耳朵有點紅,吶吶道:“十娘很漂亮。”
見兒子這副模樣,皇帝哪裡會不知道。只是師弟的女兒今年多大?十二還是十三,是不是有點小?而且太子妃相當於日後的皇后,不比諸王妃,選人必要慎重。可兒子長這麼大,難得喜歡上個姑娘,當爹的也不忍心讓他失望。況且,師弟、師妹的女兒,老師的外孫女,家世、容貌、才華自不必說,配得上太子。可太子妃不光要有才貌家世,還要看其品性,他還得多看看。
太子沒等到他爹的回答,有些失望,皇帝拍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七郎,太子妃便是日後的國母,選人必要慎重,爲父還要再看看。”當爹的不忍心兒子失望麼,他還多加了一句,“太傅的外孫女,想來必定十分出衆,才能令我兒念念不忘。”
太子有些害羞,下意識的反駁,“父皇,兒臣沒有。”
“哈哈哈哈,爲父也年輕過。”皇帝真沒見過兒子這副模樣,分外新奇。他心情很好的留了兒子一起吃飯,又讓兒子陪着逛了會園子,父子兩個閒聊着消食。悠閒了一下午,等到天晚了,本想留下兒子一起睡的,可是想到昨天答應了德妃,要去看她,只能遺憾的看着兒子回了東宮。
在去德妃宮是的路上,皇帝跟近身的太監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七郎都長大了,也有了寤寐相求之人。可惜,師弟的女兒還是小些,若是跟七郎差不多大,朕就準了。”
太極宮總管太監賈喜笑呵呵的跟着皇帝,他見皇帝心情好,小心的進言,“老奴還記得,殿下小時候,常跟長寧郡君一處玩。”
皇帝呵呵一笑,“長寧總被那小子氣哭,找朕來告狀。”提到長寧郡君,皇帝沉默片刻,“長寧那丫頭也大了,該出嫁了。”
賈喜心中一凜,連忙低頭,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