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了,陳廷香還坐在城門口的石凳上,反覆擦拭着懷裡的那隻烏黑鋥亮的衝鋒槍,心裡沮喪的要命。這叫打的什麼仗啊?奔奔忙忙幾百裡,雖說開始一直是全旅的前鋒,可是一個象樣的仗也沒有遇到過,就是胸前這把好不容易纔蒙到手的衝鋒槍,居然連放一次的機會都沒有。來到這江陰城下,本來以爲該攤上個稍微有點兒意思的仗了吧,一下又被安排成了個打掃衛生的角色。
當令人興奮的衝鋒號吹響,別的部隊爭先恐後地朝城裡衝,自己的連隊卻只能溜達在最後,將逃出城的傢伙們斂在一起。然後,護衛着大搖大擺、指高氣昂的炮營進城。人家炮營尾隨大隊去了江邊兒要塞,拿陸順德的話講,是去打牙祭去了,自己只好坐在這裡修城門、補城牆,這回可好,只剩下聽,連看的機會都沒了。
不僅還算激烈的江陰炮臺一戰沒他的份,槍炮聲鬧的他心裡癢了半天,最倒黴的卻要算是苗家大宅的那場火災了。這個該死的苗家大宅,修哪不好,偏偏修在了東門不遠處,旅長也好象是成心和自己過意不去,諾大一個地域,竟然全交給了他的四個排,不足二百人來管理。火一起來,他又要管城門,還要管救火,雖然有其他部隊趕來支援,可火最終沒撲滅。什麼叫沒撲滅啊,那火根本就沒法救。苗家大宅沒了。他後來琢磨了半天,苗家的是有人故意放的,他也派了些弟兄滿世界的搜了搜,啥結果也沒有,這個瓜耮兒是徹底地吃上了。好事兒攤不上,毛病老來找,倒黴啊,唉!特務連又該“出名”了。
就在陳廷香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通訊兵跑來通知,安王殿下要他立即去。安王來了?完了,這回算是完了。
陳廷香心裡象揣了十五個小兔子,七上八下地來到原江陰縣衙,這裡現在是東征軍左路的指揮部。在通訊兵的引導下,他穿過戒備森嚴的大門和院落,剛到大堂外,就聽到裡面傳來安王殿下爽朗的笑聲。
“打的不錯,教導旅打的好,不受其他的干擾,快、猛、狠,乾脆利落,而且注重和炮兵的配合,短時間內就拿下炮臺,全殲守軍,並把傷亡也降到了最低的限度。當然,武器佔優勢是一個方面,可戰術運用的正確是不能埋沒的。其他各部打的也好,但是前半截不好,導致傷亡過重。戰前就說過,不能輕敵,不能把簡單的人數對比當作實力的對比。曾丞相指揮得當,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叫清軍防不勝防。”林海豐是剛剛由鎮江抵達的江陰,聽完各部的戰況彙報,他滿意地總結着。
“哪裡,都是殿下的事先部署好,我是有些把江陰的清妖小看了,尤其是那個苗玫德的練勇,的確是個勁敵。”曾水源有些臉上發熱地說着,“不過,打常熟的時候我們會做的更好。”
“善於總結,就會有以後的進步。”林海豐笑了笑,看着曾水源和陳玉成,又看看從常州前線趕來的林鳳祥和秦日綱,“鑑於常州昨夜也已經被攻克,下一步的計劃是,右路軍馬上圍困無錫。無錫、常熟都已經是蘇州最後的門戶,爲蘇州清軍所必救。爲了給日後奪取蘇州創造有利的條件,更有利於發揮我們的長處,達到消滅更多敵人的有生力量的目的,對無錫先圍而不打,引誘蘇州的怡良發兵救援,在野外消滅他。因此,教導旅除了特務連之外,全部暫時配屬給右路指揮。而左路對常熟暫時不要去動,先接着用小股力量清理江陰周圍,同時牽制常熟清軍,以免嚇到了咱們蘇州的對手。”
曾水源看了看陳玉成,轉爾望着安王,沉吟了一下,“殿下,這樣的話,常熟勢必會明白我們以後的意圖,將來再攻打起來,困難就增加了很多。”
“會是這樣的,”林海豐點了下頭,“不過,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現在整個戰場的戰略主動權在我們手裡,只要適時地保障戰術的突然性,就可以彌補這些不足。從我們一開始打江陰和常州,作爲天軍東征的戰略,已經暴露無疑。爲了達到戰略的突然性,接下來,我們就要大力宣揚東征奪取蘇、杭的目的。在拿下蘇州之前,我們先不要去觸動上海這根兒神經......”
隨後,對着柳湘荷在桌上鋪開的地圖,林海豐站起身,和圍攏上前的將領們做完了詳細的軍事部署,最後指點着圖上的一個小鎮,歪頭看了看林鳳祥,“記住,這個楓橋古鎮可是個文化、古人遺蹟頗多的繁華地帶,商貿發達,人口衆多。一定必須要保護好這個地方,免遭清軍塗炭。”
“是!消滅蘇州出援的清妖后,我就立即派警衛旅的一個營直奔楓橋。”林鳳祥答應了一聲,心裡卻很奇怪,殿下怎麼單單對這個地方感了興趣?他當然猜想不到,林海豐是擔心歷史再次重演,生怕怡良在天軍進抵蘇州之際,放火焚燒了這個寶貴的水鄉古鎮。
“好,隊伍派出去後,要隨時掌握情況,臨機處置一些突發事件。”林海豐滿意地點了下頭,隨後,他又看看幾個將領,“凡天軍所佔城池,除各部留下少量部隊鎮守外,全部事務都交由鎮江隨後趕來的後方工作團接管。要嚴令下去,一定要配合好工作團,切實做好安民工作。不能再出現江陰這裡出現的大戶被焚的狀況。簡直是亂彈琴,那個特務連是怎麼了,眼皮子底下都會發生如此惡劣的事情?”
“殿下,其實也怪不得陳廷香他們的,”曾水源趕緊打着圓場,“東門一帶地域不小,特務連既要負責督導工匠們趕修城門,還要承擔防務和巡查,着實難爲了他們。要有錯,也在卑職部署不好。”他嘴上說着,看了眼也有些難堪的陳玉成,心裡其實一直在奇怪。按照事先的安排,城東一帶應由教導旅負責,可是陳玉成居然把隊伍都留在了城西要塞休整,這才導致了巡查不利,終有了事情的發生。
陳玉成微微低下頭,沒有說話,他更有苦說不出。教導旅清除了江邊兒炮臺的清軍後,他突然接到了一份安王殿下的密令,命令他的全旅駐防江邊兒要塞,獨獨把個特務連放到了城東。現在,看着殿下憤怒的樣子,他替陳廷香緊捏着一把汗。甚至有些懷疑那份兒密令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他現在沒法替出來。他真是怕陳廷香再出什麼意外,特務連是天朝軍事統帥部命名的愛民模範連隊,出個石鎮吉就已經叫大家說不出的難堪和心酸了,再出個陳廷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