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既然受傷倒地,第一時間當然是想要爬起來。
只要“浪風範客”和東鄉斬我不是白癡,就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可陳至必須嘗試,身上傷勢並不致命,此時繼續躺倒在地纔是致命的錯誤。
就連那以爲同伴得手的田宮小太郎,混戰之中既然沒有去替新免武藏破去“五行決離陣”的能耐,他早晚會反過味來想起對陳至補刀。
陳至並不明白爲何南宮尋常沒有來援手,按說就算因爲用身法吸引新免武藏引起虛耗,南宮尋常的實力仍壓過“浪風範客”一頭,是理想和接戰人選。
他當然不知道南宮尋常正在設法破解新免武藏僅憑鋒藝造就的“蛇‘相’纏身”現象,就算想要來援也是暫時做不到之事。
“浪風範客”和東鄉斬我並不是白癡,兩人同時想到了眼前這名“閉眼”之敵的死活。
多少能牽制兩人行動的,仍是陳至成功引動的兩人心理變化。
這兩人如今彼此忌憚,都不願同時出手或者先行出手。
“浪風範客”更是因爲看明瞭東鄉斬我對自己的猜忌,所以乾脆一動不動,心中已在重新考慮陳至之前拋出的密約是否仍然有效。
東鄉斬我的遲疑只持續了一閉眼一睜眼的短暫時間,就算不放下對“浪風範客”的提防,他也有足夠的信心若“浪風範客”背後出手他既可自保又能將已傷之敵置於死地。
所以下一刻,東鄉斬我一揮擺開長刀低垂在地,拖刀步步走向正要爬起來的陳至。
陳至左腿之傷是在已經使出“異能”轉移東鄉斬我“一之太刀”極招最初傷勢之後被“浪風範客”毫無保留擊中導致,反而比“一之太刀”被散於身體各處的傷勢都要重一些。
所以陳至眼見這名強敵再次拖刀走來,而自己最多隻能坐起迎戰,還要把兩腿置於難以保護位置,也沒有任何辦法。
好在終於有人接戰,而且是陳至絕對沒有想到的人物。
陳佔魁本來退出合攻新免武藏的戰圈之後,因爲耗費體力不得不休息一會兒,他此刻肯奔來護在倒地的陳至身前,自然只能是法卻形開口首肯之下的結果。
陳至還未來得及確認身後情況,法卻形卻已經也來到他的身邊,還丟給他一顆古怪的銀色東西。
田宮小太郎看到這兩人前來攪局,也已經明白陳至未死,此刻大吼着“西奈!(去死)”往陳至方向衝來。
這個終於想起來要對陳至補刀的傢伙,被法卻形長袖一振,以一記“金鵬控鶴功”展懷之招的單手展懷變招掀起勁風正中胸口,如同撞上無形牆壁,彈飛八尺有餘。
陳至對接住的東西完全不明是什麼東西,也沒法判斷這名素來和自己敵對的殊勝宗無我堂首座是何用意。
“吃下它,這是本宗‘秘境’福地蓮花每朵每年蓮子中之僅有一粒的‘七寶蓮子’,它會讓你擁有接近於‘超脫血身’境界煉體者全力運用煉途威能增強恢復力程度的自愈能力。”
法卻形的話語氣仍然冰冷,其中情緒卻比這位殊勝宗無我堂首座如同總是含怒的態度平和得多。
陳至不明白法卻形爲何會出手援助,這一點連法卻形自己也不太明白。
法卻形在身上嵌入“秘境元”後,怒氣一生便給“秘境元”吸走,只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斷沒有理由向自己仇恨的“閉眼太歲”伸出援手的理由。
只是在收穫了這平生未感,來自“秘境元”外力的平靜之後,
法卻形不光身體和情緒,連心中也自然產生了些變化。
當憤怒被抽空,這位無我堂首座能夠以淡然的眼光重新看待事物。
這個結果,讓他在目擊陳至爲給自己創造突入“秘境”機會犯險受傷後,自然而然興起相救之意。
陳至雖然不明法卻形的舉動用意何在,但是他敢於相信這位無我堂首座不至於在這時候用這種小手段來害自己,於是毅然一口吞下“七爆蓮子”。
正如法卻形所說,“七寶蓮子”順着陳至喉嚨滑下的時候,陳至已經感到此物不再是固體的形狀,隨後一股舒適感覺自胃部上升至他的心臟,再經過血脈擴散到全身。
甚至因爲“浪風範客”毫不留情掃腿而腫脹的左腿,雖然痛感反而增加了,卻好像腫起開始消退,因而重新聽了陳至的使喚。
這對年齡有所差異互相認爲敵人的兩人,一人仍未起身一人以消瘦身形竹竿般立在旁邊,兩人此刻正處在古怪的氣氛之中。
陳至剛剛因爲法卻形的決定而獲救,也不好說什麼,他用必須問的問題來打破這股尷尬氣氛:“難道不該是由殊勝宗諸位居士拱衛法首座,在合適機會突入‘秘境’?”
陳至問的是法卻形爲何出手,對法卻形擬定的計劃來說,這項因法卻形臨時主張而生的變故可確實不像是最佳做法。
對此,法卻形的回答倒是簡單而冷漠:“他們可以留在這裡,你隨本座來。”
陳至堪堪能夠起身,左腳能用之力仍然有限。
就算法卻形另有什麼用意,陳至此刻也沒有太過在意的餘力。
作爲敵人,陳至倒是十足相信這位無我堂首座,這就足夠了。
就在此時,戰場中另一處主要戰圈也發生了變故。
憑藉揮灑肆意亂用的“無招之招”,被困“五行決離陣”大金之位中新免武藏的刀路走出了自含生克變化的風格,一長一短雙刀一刀受制攻勢而退縮時另一刀就如因此而受到相生助力般更具威力。
這雙刀,陰陽互補,刀路自含五行生剋變化,儼然在“五行決離陣”中大金位反其陣勢變化,生出一個越來越膨脹的刀圍“逆大金之位”,從內部將大金之位陰陽五行變化蠶食。
所以當大金之位和“逆大金之位”變化了三次陣勢之後,新免武藏雙手中長短雙刀終於和大金之位五名成陣之人在“勢”上取得均勢,這讓他得以抓住機會更驚人的鋒藝連出數刀分襲大金之位成陣五人。
三死兩重傷,“五行決離陣”大金之位,破!
主持“五行決離陣”的顏帷秀雖然不如旁觀的南宮尋常發現這變化及時,此刻也將這意外結果看在眼裡,他心裡暗罵“死怪物”同時,已喊出變陣之令:
“大火照太白,辰星策以待!
大火位後轉前主攻,遏其陽盛!
大水位側等其攻勢轉爲柔和守勢,便側而擊之,防其陰盈!!”
新免武藏剛從一陣勢主位脫身,又遭一正一奇兩股主位夾攻,他實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之笑,恣意之笑,都是發自內心想法直接抒發,此時他不需其他任何言語。
好陣法,如果當年吉岡一門七十高徒懂得這樣精妙的陣法,不給他逃脫機會一直逼殺,他早在那時就已經敗了。
新免武藏找到生前最爲刺激的心境,身上雖有傷勢卻已在自然發揮的煉體途“出離凡物”高境圓滿境界威能下高速恢復。
他甚至有懷念的感覺,在他的生前,只有最驚險的一戰前乘着海浪手持長槳以木筏逼近自己和宿敵決戰之地時纔有這種澎湃的刺激心情。
壓逼而來的“五行決離陣”火、水正奇兩主位,讓新免武藏想起島嶼岸線漸漸浮出,而自己隨之看到等待在岸邊的宿敵佐佐木嚴流時是怎樣的氣氛。
顏帷秀也趁着陣勢漸變,看到大火位五人一擁而上時才稍爲安心,以手勢示意未入“五行決離陣”的候補之人中出來在後暗自重新結其主位之陣型。
“五行決離陣”就算因爲敵人的殺傷而缺位,也總是會可以有重新整頓的辦法。
顏帷秀現在心中擔心的反而是這名野獸般兇猛的雙刀武者,既然全盛的大金位不能收拾他,憑藉正奇兩主位各借生克強勢壓住,強勢漸去後又會是同樣結果。
甚至可能這名強敵還會連這種強勢壓制也熟悉下來,將“五行決離陣”整個兒攻破。
顏帷秀另一手勢做出,讓大木之位將護在其中的廖冾秋護送轉到自己的大土位中小土位旁。
對付這個雙刀武者的最後希望,就是出其不意依靠突然用出遊劍“燈廬”對“鹽人”的效果,配合大土位直接迎戰窮盡“五行決離陣”最繁雜變化的威力一舉殲滅之。
“閉眼太歲”說的這項功用最好有效,顏帷秀心中暗暗祈求起來。
另一方面,陳佔魁雖然替陳至接戰,但是面對東鄉斬我的無招之招就已經漸佔下風。
這個怒界刀者,爲何刀路能夠既渾厚又富有這麼豐富的變化?簡直豈有此理!
陳佔魁就算士氣因此想法稍落,手上攻勢卻只有更加主動,一旦不能對這名敵人造成比上一招更加重的壓力,給他找到機會回擊必然就是自己落敗之時。
更加讓陳佔魁不安的是東鄉斬我的視線移動,就算在自己一波強過一波的連環攻勢之下,這名怒界武者仍會抽出功夫把視線投向“浪風範客”方向。
要不是東鄉斬我因陳至的怪招而被引出對“浪風範客”的猜忌,陳佔魁也沒法壓制他這麼久,兩人此刻可是足足過了十二招。
這十二招中,陳佔魁都是用出“金剛杵法”的精妙絕招被東鄉斬我以無招之招臨時應變破去,這點首先略過不表。
東鄉斬我和“浪風範客”的實力,比起那陳佔魁曾經輕易以巧招輕取的田宮小太郎,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浪風範客”、東鄉斬我、陳佔魁三人的戰圈這時也是以極其脆弱的巧妙平衡所維繫。
如果“浪風範客”想要消除東鄉斬我的猜忌,就算向陳佔魁出手會讓東鄉斬我以爲他有意暗算,向法卻形方向出手接戰卻能顯出差不多的誠意。
只是那是給東鄉斬我解除後患的行爲,“浪風範客”因爲東鄉斬我露骨的疑心針對,壓根不想這麼做,所以他一動不動。
東鄉斬我仍存對“浪風範客”的猜忌之心,心下更加忌憚剛剛護住陳至的法卻形向自己出手,所以全力做出和陳佔魁互有往來之勢,指望法卻形自己將注意力放到一旁閒着的“浪風範客”身上,爲他同時解決兩個難題。
陳佔魁對上草率應付自己的東鄉斬我已顯下風,心中只有爲了整體勝局一定要取勝的急切。
最終破壞這個平衡的是陳佔魁的自己人,所以陳佔魁幸運地沒有因此壯烈成仁。
陳至、法卻形展現他們兩人自己都驚訝的默契,同時用言語爲陳佔魁開解危機。
法卻形的話針對剩下的殊勝宗居士:“相助陳佛友!本座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護衛,‘閉眼太歲’將會護送我進入‘秘境’!”
陳至的話則是對“浪風範客”而發:“‘浪風範客’,你需要憑自己的本事闖到棧道之外,‘切利支丹’曾經經常往來的村子中有你的接應之人,名叫南宮勝寒!”
兩個人,兩句話,改變這處小戰圈中的局勢。
法卻形之話解放了還摸不清是否是再次入場時機的七名殊勝宗居士,他們不再遲疑,向陳佔魁方向助戰而來。
“浪風範客”因爲東鄉斬我露骨的猜忌不滿,此刻搖擺之心仍在晃盪,聽到陳至點破兩人密約仍然有效,即使不答應這句話事後自己也必定不能繼續待在“桃源鄉地上天國”。
“浪風範客”喜歡自己獨特的殺人角度,喜歡的原因就是他極其討厭作無用之功, 此刻既給點破密約確實存在,東鄉斬我的疑心化爲現實,他也懶得再多助“切利支丹”一方。
隨着一聲乾脆的“好!”單字應答,“浪風範客”壓低頭上“報童帽”,運起身法竄向棧道方向。
東鄉斬我懷疑既已可判定爲事實,心中雖然憤恨,卻眼見七名不弱的敵人來助陳佔魁之戰,毫無辦法。
法卻形和陳至面前一時無人能攔,法卻形毫不猶豫走向“秘境”入口,陳至左腳漸漸自如自然跟上。
他們兩人都沒想到最終這個突入“秘境”的機會,會是在如此情形下,由兩人意外默契地一次合作瞬間出現。
田宮小太郎懵懂起身,還鬧不清局勢的變化。
只有東鄉斬我急迫中發現田宮小太郎起身,趕緊向其喝令:“田宮!跟着這兩人,阻止他們突入‘桃源鄉地上天國’所爲的目的!!”
田宮小太郎此刻頭腦還在發昏,聽見確實的命令也顧不上思索,直接依令辦事,緊追法卻形和陳至而去。
敵人已經言明用意是讓法卻形突入“秘境”,東鄉斬我一時焦急卻強敵環伺無法脫身,他只要認真應對自己周身之敵。
就在這個時候,南宮尋常終於掙脫“蛇‘相’纏身”現象,他失去平常對張鄲客氣的從容,直接對張鄲吼令:“你和我去助‘五行決離陣’,我去掠陣你找機會擾敵!!
他們應付不來這傢伙!!”
只有對新免武藏肆意亂舞鋒藝有切身體會的南宮尋常看出來這名恐怖敵人因爲戰法保守,實力仍有保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