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姑姑嘆道:“要還是主子的話,雖品階低卻也還能體面的入皇家的陵墓,這罪人,無非就是扔到城外西效十里處的亂墳崗草草了事。”
闞依米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尖點點頭。片刻又杞人憂天地說道:“這些運屍首的人,會不會中途把屍體隨便找個地方棄了呢?”
安姑姑對於她這話頗無語,該憂心的不憂心,總是憂心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還是耐心地解釋道:“現在這種事情不會了。”
“啊。那就是說真會有?”闞依米情急之下,從牀上探身一把抓住了安姑姑的手急問道
安姑姑一怔。又頗費解地安慰道:“太子妃,這不是您該操心的,眼下您應養好身子纔是,怕是身子就是這段時日思慮過甚的原由,纔會染疾。”
闞依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鬆開手,斂下眼眸掩飾自己的情緒,默默地道:“人常說逝者入土爲安,無論他們犯了何罪,死了也算是得到了應用的懲處了,再被棄屍,當真是悲哀。”
安姑姑知她心性純善,安慰道:“奴婢知道太子妃心善,也明白擔心於惠。”於承徽已是罪人。已被撤了封號,安姑姑才稱呼她的名諱,“您大可放心,奴婢剛纔瞧見了,她被兩名內侍放在車上拉着。大理寺的莫清之親自押送去了西郊。”
說到這兒安姑姑怔了一下才不解地道,“大理寺少卿竟然親自押屍還是第一次見到。”
“大理寺以前也押屍?”闞依米問道。
“以前沒有,只是發生過幾次女屍在半路上,被送屍人私自賣給百姓中一些未成家就去世的男子的家人,配陰婚而從中獲利。
事發只因後來宮中一名女官染病去世,被一名內侍賣掉。女官的家人從外地趕過來要運回家厚葬時,找不到了屍體,查到那名運屍的內侍身上,才牽出此事,爲此配陰婚的買家和女官的家人還對駁公堂。
這件事後,宮中嚴令再有去世者,必須有兩至四名內侍登記後押送死者屍首運往墓地,還要有掖庭令人員跟隨,以防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安姑姑說完,見闞依米麪有疲倦之色,忙把她扶起食用了一些食物,又服了藥,藥中配有安神散。
闞依米早就困了,昨晚折騰了一晚,又受了點涼。聽完安姑姑的話,終於安心地進入了夢香。
安姑姑到是認爲她是爲於承徽的事兒傷心過度所致,暗自嘆息之餘又存了擔憂,看她安睡,便悄悄進了宮。
闞依米這一覺直到酉時才醒來,安姑姑特命人爲她熬了素粥配了四個精緻的小菜,她胃口不錯,連食了兩碗粥。
膳後又服了藥,她看看時辰,對安姑姑道,“薛太醫加的這味安神散,好讓人想睡,我剛剛睡醒,竟然又想睡。”
“太子妃這段時日,身子太弱,需要調養,奴婢已經讓薛太醫給開了些補藥,等太子妃的病好了就可以調理了,皇后娘娘也傳下話來,讓太子妃這幾日就不要進宮請安了,好好調養身子。”
闞依米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點着頭,安姑姑叮囑卓娜好好侍候。
夜晚,卓娜進得闞依米的寢殿,輕輕把瓷壺中的茶水備好,又看了看闞依米,見她鼻吸均勻地熟睡,她打了個哈欠,到了外間的榻上睡下,不一會漸入夢香。
內寢殿中的闞依米此時睜開了眼睛,黑晚中的眼眸明亮有神,熤熤閃亮,看不出是生病的眼神。
她撐起身子聽聽外間的動靜,也聽到了宮外傳來的六百聲關閉城門的閉門鼓的第一聲,心中暗自着急。
她悄悄起身下牀,身上卻是早就換好的利索的夜行衣,她三抓兩挽就把長髮用銀簪挽在了頭頂,躡手躡腳地到外間卓娜的身旁看了看,伸手在她身上點了一下,然後把她抱到自己的牀上躺下蓋好被子。
她到了寢殿後面,把窗戶打開一道縫,聽了聽外面,緊接着一躍身哧溜一聲從窗中鑽出。
此時,盛都的西平大街上因沒宵禁,還很是熱鬧,買賣東西的小販們還在賣力地吆喝着,食物的香味不時地鑽入人的鼻中,讓人聞了直咽口水,一些雜耍和賣小玩藝的叫賣聲惹人駐足。
一位年輕的少年,身穿藏青色的風帽披風,大大的風帽遮了大半個面容,只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她步履匆匆,對周圍叫賣聲是充耳不聞,眼神焦急地四處查看着,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不遠處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晃晃悠悠地騎在馬上,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少年一見,疾步跟了上去。
華服男子剛走進一條小巷,聲音突然嘎然而止,緊接着他身子一僵,被人從馬上拽下來拖到一處隱避之所,“老兄對不住,我有急事借馬一用,你在這兒就先睡一覺,全當醒醒酒吧。”
闞依米話落已經飛身上馬了,是一連幾鞭打馬向西城門狂奔而去,終於在六百聲的閉門鼓的最後一聲中,衝出了城門。
關門的幾名兵士只感到一陣風颳過,接近門口的士兵差點被帶個跟頭,“這是急着去捉鬼還是捉妖啊,嚇死老子了。”一名士兵罵道。
出了城的闞依米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繼續打馬向城外西郊跑去。
大概跑了十里左右,終於看到了那片雜草叢生的荒涼之所。
她勒馬停下,打量着這片荒涼中透着陰森恐懼的地方。
夜風吹過,伴着樹木和雜草發出嘩嘩之聲,就像有人在雜草中行走般,更是平添了一絲恐怖之色,一股惡臭也隨風吹來,讓人忍不住要作嘔,闞依米忙掏出黑布矇住口鼻。
她平息一下狂跳的心,下了馬,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馬栓上。
從懷中掏出火摺子,吹一吹藉着火光尋了一支木棍,又把中衣撕下一塊纏在木棍上點燃,藉着這微弱的火光,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墳地緊張又忐忑地走去,尋找着新下葬的墳墓。
突然,倏地跳出一個東西,嗖一聲擦着她的腿部跑過,她嚇得啊的一聲大叫,手中火棍也扔了,是一個蹦高就躍上了一個墳頭,雜草中兩隻閃着綠光的動物喵喵地叫了兩聲,逃入亂草中。布池找技。
“是,是一隻野貓,不怕,不怕。”闞依米拍拍狂跳的胸部自我安慰着,是長長呼一口氣,平息一下氣息,跳下墳頭把那火把撿起吹了幾下,再次點燃。
藉着微弱的光,她看着剛纔跳上的墳,難怪剛纔腳下鬆軟,正是一個新墳,又到四周尋了尋,確定這座墳最新,她立刻興奮了忘了剛纔的害怕。
把火把一扔,是手腳並用用力扒墳上的土,所幸是剛剛埋入,土壤鬆軟,墳埋的還極淺,與其說是墳不如說就是一個不大的土包,幾下就露出了裡面的裹屍體的破席,她顧不上手上的劃傷,想也沒想就揭開了席子,黑暗中看不清屍體的面容。
她忙把手上的泥土在身上蹭蹭,掏把火摺子吹了吹,藉着燃起的火光,她看向死屍。
一張長相甜美的女子面容出現,火光下這女子到不像是死了,到像是……在沉睡。
“於承徽。”闞依米驚喜地叫了出聲。
她搬起屍體,感覺屍體還不是很僵,胳膊腿的還活絡,她用力抱起屍體,把她扛在肩上,急忙向亂墳崗外走拴馬的地方走。
剛擡腳走了兩步,不經意的一擡頭,十幾米處定定地杵着個黑影。
這冷不丁的一見,讓闞依米腳下一僵,一陣冷意立刻席捲了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頭皮發炸,額上瞬間淌下了冷汗,心中暗自哆嗦,招……招鬼……來了……
她想跑,可扛着於承徽的身子只剩下抖動了,腿就像灌了鉛沉重僵立在原地,跑都不知道該如何邁腿。
她和黑影就這樣對峙着,誰也不動彈。
“是人……還是……鬼?”黑影突然發出了顫聲,估計也被闞依米嚇着了。
他這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闞依米緊繃的身體立刻一鬆,這一鬆懈下來,身體有點不支,向一旁還踉蹌了幾步。
“大膽賊子,竟敢來盜墓偷屍。”闞依米一動,對面的黑影也不害怕了,聲音嚴厲地嚷道,也不像剛纔那麼的大聲了。
這聲音讓闞依米又一哆嗦,徹底醒過神來了,心中不由一喜,真是人啊,只是這見鬼的廝,嚇死本姑奶奶了,她心中暗罵。
這黑影的聲音聽着有點耳熟,她做賊心虛地把想罵這人的話忍住了,是轉頭就向一旁走。
“還想跑?”黑影幾步就躥到了她面前,大喝一聲,“把屍體放下,否則爺對你真不客氣了。”
“莫清之。”闞依米徹底聽明白這聲音是誰的了,不由自主地驚訝出聲。
“你認識我?”莫清之腳下一頓奇道,“我好像沒有偷屍朋友。”
闞依米一出聲就後悔了,自己的身份和現在所做的事情,真真的實在是不宜被人看到,她不說話,是扭過頭轉身就走。
“喂,偷屍的……那人,把屍體放下,你既認識我,就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否則抓你進大牢。”莫清之說着再次跳到闞依米前面攔住了去路。
闞依米忙扭轉身向左走,莫清之跟着她又轉到左,“你到底是誰,爲什麼偷屍體?”
莫清之說着伸手就去抓闞依米,闞依米怕被莫清之認出,也不說話,只是左躲右閃躲避他。
必竟她還扛着個人呢,行動上就有點遲緩,終於被莫清之堵個正着,她本能出聲叱道:“大膽,躲開。”趁莫清之愣怔之時,是轉身就跑。
“太……太……太子妃!”身後傳來莫清之驚的不能再驚的聲音。
闞依米身體一震,腳步不停,粗着嗓子嘴硬道:“鬼語連篇。”
身後的莫清之也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了,一溜小跑追到闞依米身旁,邊隨着她走邊道:“微臣見過太子妃,您別不承認了,微臣有一個毛病,只要聽過一個人的聲音就永遠不會忘記,您是太子妃錯不了,您別來回躲了,讓我瞧瞧,準錯不了。”
莫清之見闞依米不理他,繼續喋喋不休地說道:“太子妃,您怎麼來偷屍體了,怎麼有這嗜好,扛屍體這活可累了,要不我來幫着你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