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簫走近他,冷冷說道:“想來你是怕了,否則也不會失信。”
黑袍人慢慢轉身說道:“我們彼此彼此,你即失了誠意。我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離簫冷哼一聲,“真夠狠毒,想一箭雙鵰。你就不怕引來戰禍?”
“如若正如我意。”黑袍人笑了。“你我目的達到,又何來狠毒之說。”
“哼,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是在還一個人情。自此,你我再無瓜葛。”離簫說完轉身要走,“慢着……”那人話剛出口,就見籬簫如一隻離弦的箭反身射向黑袍人,他還沒做出反應,刀已經架在他的頸部。
離簫挾持住他,說道,“是該慢着,那就勞煩尊駕送我吧。”
黑袍人輕輕笑了笑。並無懼色地說道,“送你又如何?何必這麼大的禮呢?”
“我知道了你的心思,怕是你給我的大‘禮’更大吧!”離簫說着看了一週圍那蠢蠢欲動的人影。
黑袍人被他揭了底還陰惻惻地笑着說道,“大人物就應該大禮物。”
離簫不理他的話,而是警惕地挾持着他向樹木的邊緣退去。那些隱在暗處的人,早已經跳了出來,收起了弓。手裡拿着刀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離簫直到退到一處山邊,才停下了腳步,陡然扯掉黑袍人的風帽,一張極普通的中年男子的面孔露了出來,他冷笑了一下,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愛她?”
“這不是你該問的。”黑袍人被他挾持着,極力忍着氣悶,不由張口就答道,話一出口就後悔,身體一麻被離簫點了穴,僵立在原地。
離簫看着他輕蔑地輕扯了扯脣角,臉上已然是一副瞭然的表情,不理黑袍人雖不能動,臉上氣惱的神色,幾個跳躍,向山下奔去,瞬間沒有了蹤影。
黑袍人那雙看上去極普通的眼睛卻明亮深邃,他暗自咬牙,緩緩調息,試着衝開自己的穴道。
……
吳王府的內官王德急匆匆地直奔吳王的書齋,問門口的小廝,“王爺可在裡面。”
“正跟傅先生研字呢。”
王德想了一下才進去,見蕭子澈正揮毫寫字,他的幕僚傅仁在一旁邊看邊點頭,“字如人生,就看王爺執筆的力道了。”
王德忙走過去拿起墨條研了起來,蕭子澈頭也沒擡問道,“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回王爺話,太子妃一回到東宮,太子殿下就醒了。”
“真是時候!”蕭子澈拿筆的手一抖,筆鋒一偏,本來好好的“天道”兩個字中的道字就因了他這一抖那最後一筆有了瑕疵,蕭子澈順勢放下了筆,轉了話題,“雪姑娘如何了?”
“雪姑娘受了驚嚇。”王德小心地道。
蕭子澈面無表情,出言卻冷,“沒用的東西,怎麼侍候的。”
“婢才該死,已經着郎中看了。”
“告訴她,我晚些過去。”
見王德退下,傅仁輕搖着摺扇說道,“王爺這一計策早已成熟在胸,只因舉棋不定,才錯失了良機。”
蕭子澈笑了一下說道:“你早已知我心,不得已爲之,棋走險招,反客爲主纔不會失了先機。”
傅仁卻皺起了眉頭,說道:“王爺謹而慎行是持成之道,只是……王爺若執念太深,恐怕她就要成爲羈絆王爺步伐的人了。”
蕭子澈臉色深沉冷聲說道,“所以你就擅作主張對她出手?”
傅仁見蕭子澈臉上有了慍色,躬身道:“王爺聖明,屬下所做都是爲王爺着想,王爺要是怪罪,屬下也毫無怨言,就算再如此,屬於也還是會這樣做,屬下相信,貴妃娘娘也不希望王爺總舍不了那份執念。”
蕭子澈冷冷看着傅仁,傅仁就躬身在哪兒等着他發落,好一會兒,傅仁才聽到蕭子澈似疲倦的聲音,“下去吧。”
蕭子澈看着傅仁出去的身影,慢慢踱到窗前,從窗子看着書齋外開的正盛的一池蓮花,那陣陣清香,舒解了沉悶天氣的燥熱,夜風吹來,蓮葉輕顫,仰護着那嬌豔清潔盛開的花朵,就像那張如含苞待放的蓮花般生動的臉龐,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追隨。
那是一個初夏的早上,她初嫁路途中遭刺,休養了兩天才見皇上和皇后。
她步履輕盈無懼色地走來,一縷陽光穿過宮殿的吻獸斜斜撒在她十三歲嬌小略顯單薄的身上,逆光中一層絨絨的金光包圍了她,給她單薄的身子增添了暖意。
她站在丹墀之下,一身西域少女打扮,短衣窄袖的紅色衣衫,棕色雕紋的鹿皮靴子,頸上戴七彩玲瓏着九個玉珠的項圈,兩條烏黑的長辨子垂到腰際,戴着七彩流蘇瓔珞,髮髻邊彆着銀色雕制而成的雀羽,靈透可愛。
她眼光顧盼,執戟而立的護衛,森嚴莊重的大殿,就連那翹角飛檐上的脊獸都透着莊嚴。
像是給自己下決定她長長舒了口氣,向大殿走來,眼神四顧,面色由最初的敬畏很快轉變成了新奇,輝煌華麗的宮殿所吸引着她好奇地四處看着,眼中卻毫無怯色和悲微。
經過他身邊時,她忽然停住了,走到他面前忽閃着一雙黑亮的似會說話的眼眸,歪頭左右打量着他。
那眼眸就似秋日的日頭光芒能輕透而過的純淨山澗泉潭,清澈的沒有一絲的雜質,看了讓人心都沉靜下來,他能清晰地從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你是誰家的孩子,長得真好看,可曾婚配,我七姐尚未婚配,你可有意。”
她一連聲地問道,他似乎聽到了春日的柳林中婉轉鳴啼的黃鸝的聲音。臺樂莊號。
看着她一幅老成的樣子,他那如堅固壁壘的心,似被一股巨大的洪流衝擊而下,頃刻間……決堤。
他笑至眼底,面上卻一幅傲嬌的樣子認真地答道:“我叫蕭子澈,樑國人,家中排行老九,我的父親是樑國的皇上,我的母親是樑國的貴妃,當今太子是我的五哥,我叫蕭子澈,尚未婚配。”
“哦,你是太子的弟弟。”她面上顯出驚訝之色,說完又像遇到了大困難皺起了眉頭,低頭自語般說道,“不成不成,大梁的禮儀不同於高昌,這樣一來,我七姐要叫我嫂子,太子大我七姐,卻要叫她妹妹,實在不妥。”
她說着擡頭忽閃着一雙動人的明眸安慰他,“世間的好女子很多,我七姐你且不要執念了,你們不合適,倒是可以考慮我九妹,就是她……剛三歲。”說完她臉上甚是糾結。
大殿中終於有忍不住的人,傳來吃吃的笑聲,寶座之上的皇上也哈哈大笑起來。
太尉王勳說道,“高昌國的公主當真用心,剛剛嫁到我樑國腳跟還沒站穩,就張羅着要把陛下的幾個皇子全都給高昌效力不成。”
太傅謝敬唐反駁道:“太尉大人言重了,老夫到是覺得太子妃此心只是爲了兩國的友睦,並無他意。”
皇后忙叫過自己身邊的一個女官耳語了幾句,女官向她走過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只是眨着一雙剪水秋瞳看看王勳又看看謝敬唐,認真地說道,“不要吵,陛下在上面,你們這樣是對陛下的不敬,是有罪!”
王勳和謝敬唐兩人一怔,不由施禮,向寶座上謝罪。
寶座上的陛下又是一陣笑聲,“兩位愛卿不必惶恐,太子妃率真可人,着實合朕的心意,和泓兒甚是相配。”兩位大人面上悻悻然。
“奴婢安茹見過太子妃,請太子妃上前見過陛下和皇后。”皇后身邊的安姑姑上前提醒她。
她脆聲答道,“好。”
緊走幾步至寶座前跪下,脆聲說道:“高昌國公主闞依米見過大梁國陛下皇后,願陛下萬福金安,長運比肩長生天,安健如西胡草原高翔的雄鷹,願皇后娘娘豔冠羣芳,春顏永駐,吉安福康!
他站在一旁看着這朵似含苞的薔薇花在自己眼前搖曳生姿,再看看一旁肅目而立,一臉不悅之色的太子,心情忽然很是低落。
以後的日子,她雖人在東宮,他知道她生活的並不快樂,太子不喜歡她,自大婚在她房內滯留片刻,再也沒有眷顧她。
他眼睜睜地看着這朵還未盛顏的薔薇花孤獨於沙礪中,在過早地凋零,他心似被寒流侵過,戰慄了!
他要保護她,要給她專屬於她的寵愛,要讓她在他生命中燦爛地爲他盛開。
……
太子被刺,太子妃被劫持,皇上大怒,命大理寺徹查。
不出幾日便有了眉目,大理寺派出人手加緊在城內搜查,查到一處存放商賈貨物的貨棧,暗地裡卻是培養死士之所。
這些被選中的人食用了藥物受控,便變成了只知道殺人的“藥人”。
貨棧老闆被抓,據他交待,真正操縱這些“藥人”的人是一名叫查拉的突厥人,幾天前那人就失蹤了。
皇上聽完大理寺卿的稟報,想着剛剛收到邊境的一封秘報,微皺了眉頭。
秘報稱高昌國王聽信突厥王子庫哲所言,說太子欺凌虐辱太子妃三年,還秘密派人暗殺太子妃闞依米,嫁禍給突厥,意在挑撥兩國的關係。
此次太子被刺,闞依米被劫持,就是高昌國和突厥聯手所爲。
目的是刺殺太子,爲闞依米報仇,劫持闞依米只是個障眼法,混淆視聽,以達到即可以引起各外邦之國對大梁的不滿,又可以救得闞依米回高昌,還讓大梁無話可說,做出對高昌的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