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要有公主的高姿態,無論太平公主在家裡多麼的小女人,在外面卻要保持着那股子高高在上,我對你笑時你覺得如沐春風,我不對你笑時你要噤若寒蟬。
夫子廟門口這些被張大同邀請來參加聚會的人可不是那些普通百姓,有遠近聞名的才子才女,有金陵和從附近趕來的富商巨賈,多少懂些規矩,隨着一個侍衛扯着嗓子喊出“太平公主到”後,齊刷刷的跪拜了下去,直到太平公主淡淡的吐出請起後,才一個個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站起來,目送着太平公主和方回進了夫子廟,然後消失在衆人眼中。
太平公主是應邀來講話的,這個時候當然不能露面,到時候出來溜達一圈露個面,再講幾句無關痛癢的場面話,也就算完事。說起來就跟大明星一樣,就是走個過程。
夫子廟後院,張大同已經準備好了休息的房間,除了方回和太平公主,還有公主府的那些侍衛,這間小院任何能喘氣的都不得入內,也包括張瑞和張大同父子。想見公主?可以,提前稟報,公主同意見你你才能進。
終於安靜了。太平公主一改之前的嚴肅,笑嘻嘻的湊到方回身邊,嬌聲道:“方郎,在家時爲何要讓我說那些話?那樣說行嗎?”
“怎麼不行?”方回狡猾的眨眨眼:“人啊,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太平公主不解:“方郎的意思是,這金陵府尹張瑞請我們來這夫子廟是有所圖?”
方回篤定的點點頭:“肯定有。”
太平公主更迷茫了:“他能圖什麼呢?金陵歷朝歷代都是富庶之地,銀子自然是不缺,剛纔在門口候着的那些人裡不乏富商巨賈,哪個不是家財萬貫?——這張瑞也從母皇口中聽過許多次,在金陵任府尹多年,謹慎小心,做了三十多年的官,處事圓滑老道自然不用說。雖沒什麼大功,倒也不曾犯錯。”
說着,太平公主笑了笑,繼續道:“張瑞這人,說起來倒是有點小心謹慎的過頭了。雖然母皇在登基時便下了旨,禁止結黨營私,可這種事哪能說禁就全禁了?那些奴才倒還好說,可官員們總不一樣,上朝議政時難免有意見不同的時候,不吵兩句怎麼可能?時間一久,自然就分成兩派——難得的是,這張瑞做官三十多年,到如今坐到正四品的府尹,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卻不曾與朝中哪位官員聯繫密切。而且我也聽母皇提起過,說張瑞雖然沒什麼大功,可三十多年一點錯也不犯,倒是難得,念他年紀也大了,再過幾年準備把他調到神都,給個二品的閒差,再熬個幾年,封個伯爵讓他告老也算對得起他了。”
說起這個,方回更納悶了。
在張大同跟他說這事的時候他就懷疑過,只是想了很多種可能,今日聽太平公主這麼一說——就更迷糊了。
只是兩人都不知道,張瑞要是聽到這番話,很可能一聲哀嚎,然後跪在地上叫撞天屈。這哪是他有什麼想法啊,是他那個兒子有想法。
不得不說,在方回聽到張瑞做官三十多年的“功過簿”後,着實驚訝不小。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你看看那些古裝劇,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都憋着法的搞風搞雨,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頭頂上的烏紗帽換個更大的,身上的官袍換個顏色更鮮豔的嗎?
後世有笑言稱: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當官爲了什麼?只是爲了爲民做主?這只是最初爲官時的一廂情願罷了。說的再直白點,當官就是爲了升官,是爲了手中的權利。
扯淡?
如果有人這麼說,方回一定會報以不屑的微笑,然後狠狠啐他一臉。
換做以前,他也是這麼認爲的。可現在,他也是官——雖說只是個正四品的閒差,平時不管,也管不上戶部裡的那點事,可他還有銀行行長這麼個身份啊。這也就是平時是他不怎麼露面,都有沈宗絮管着,不過他心裡也清楚,只要自己一露面,那些每天想方設法想跟他見一面的商人們得是怎麼一副面孔。
這就是權利,只有身在其中,你才能體會到這裡面的妙處。甚至方回有時候都想,自己給他們貸款,再跟他們要回扣,怕是不會有人拒絕吧?
——
張大同組織的這次聚會說是聚會,不如說是一次太平公主見面會,雖然也準備了酒水吃食和一些小娛樂項目,可應邀而來的這些人沒一個心思在這上面。
終於熬過了一個時辰,張大同便匆匆來到小院,在門口時被侍衛攔了下來。說明來意後,侍衛便進去稟報。不多時,太平公主便跟方回走了出來。
張大同立刻掛上一臉討好的笑容,胖的跟個球似的身體微微彎了一些:“公主,方大人,前院的才子才女和富商們早就等不急了,可算是把兩位盼出來了——哈哈,能一睹公主鳳顏,就連我準備的那些上好的酒水吃食都不能讓他們提起興趣了。”
這是赤~裸~裸的拍馬屁,只是這種馬屁倒也不讓人反感。太平公主微微牽扯了一下嘴角,算是迴應。
方回笑了笑,開玩笑道:“張公子,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你是把我家公主跟那些吃的喝的在比較呢?”
張大同頓時一愣,心裡叫苦不迭,早就聽聞方回這兩年在神都盡幹些坑死人不償命的缺德事,除了他的頂頭上司樑信之樑大人,就連備受皇上寵信的張昌宗和張易之兩位大人也被他坑過幾回,後果慘不忍睹。——方大人,看在咱也算老鄉的份上,能不能別坑我?
心裡暗罵,嘴上卻不能說,乾巴巴的笑道:“方大人,您這可冤枉死我了——公主是千金之軀,我哪敢拿公主跟這些吃吃喝喝的做比較?”說着,還不輕不重的抽了自己兩巴掌。“怪我,都怪我沒說清楚——”
太平公主輕笑了一聲,揮揮手,儀態萬千道:“好了,本宮知道你的意思——前面引路吧。”
張大同在前面躬身引路,方回與太平公主並肩而行,身後是盔甲加身,全副武裝的公主府侍衛。
走着走着,方回突然毫無徵兆的笑出了聲,把衆人笑的莫名其妙,侍衛們不能搭茬,張大同聽見了也不敢詢問,太平公主小聲問道:“方郎,你笑什麼呢?”
方回瞄了瞄走在前面,一臉小心翼翼引路的張大同,跟太平公主開始咬耳朵:“沒事沒事,一看見張公子這副模樣,總想起我進宮時曹玉曹公公在前面領路的樣子。”
“曹公公?”太平公主愕然,看了看張大同,身材圓潤,跟曹玉倒有幾分相像,走在前面微微弓着身子,又不敢走太快,小碎步不停的倒騰着——若是再把兩隻手插進袖筒裡,那就更像了。
有了聯想,太平公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而這時,衆人已經走到了前院,只聽張大同開口叫道:“太平公主到——”最後一個到字聲音拉的老長,估計肺活量實在不夠,到後來便顯得有些尖銳。
方回樂不可支:“這回更像了——不過曹公公每次喊的是方回方大人到。”
原本前院聲音嘈雜,隨着張大同這一聲叫喊——更嘈雜了。
順着半圓形的拱門看出去,偌大的院中人頭攢動,張大同這一聲叫喊並沒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反而是尖叫聲,喝彩聲連成一片,一羣人在院子正中央圍成了一大圈,也不知道有什麼新奇玩意兒讓他們如此專注。圈兒裡面的尖叫喝彩,外面的因爲看不見,連蹦帶跳的叫喚,亂哄哄的跟正月裡趕集似的。
“喂,裡面怎麼樣了?誰贏了?”
“是啊,誰贏了啊?裡面的人倒是說說啊,看不見吶。”
——
張大同臉色鐵青,這聚會是他組織的,其他的暫且不說,現在公主出來了,卻是沒人搭理,公主一個不滿意,這鍋就得他背。
正要開口呵斥,卻是聽到人羣中發出一陣驚呼,接着,圍成的那個圓圈呼啦一下出現個缺口,一團——沒錯,就是一團人從那缺口中滾了出來。
方回把太平公主拉到身後,一臉錯愕的看着地上那“一團人”,看着看着,覺得好生眼熟。
這時,一團人中在滾出來時被甩出一人,只見那人瞬間從地上蹦起,大叫道:“老石,堅持住,我來啦。”
一團人中也發出迴應:“老劉,堅持不住啦——”
隨着這一聲吶喊,一團人瞬間分裂,就像裡面放了個**爆炸了一般,除了最中心那人還站着,其他人都扔的滿地都是。
最中心那人沒了束縛,立在原地愣了半天,左看右看,終於找到了目標,一聲長嘯後,大步的向他的目標走去。
方回這下才看清那人的模樣,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錯愕,失聲叫道:“虎蛋兒,住手——”
PS:這章從早上8點碼到現在,修改了好幾遍,也不盡人意——奶奶的,家裡來了十幾號親戚,大人笑小孩鬧電視叫,我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