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一個人。能活着誰願意去死?
張保保知道自己這二百來斤若是不反抗,絕對小命不保,這麼多年攢下的萬貫家財充入國庫——當然,也有可能落入方回的口袋,老婆改嫁,娃娃送人,當真是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這個時候不反抗更待何時?
不得不說,張保保這傢伙還沒蠢到家,還知道用利誘這招,兩千兩白銀,按照一兩等於一千個銅子來算,兩千兩白銀就是二百萬個,李世民還沒掛的時候國富民強,物價低廉,一斗米纔要四五個銅子,將近十三斤米。現在武則天在位,物價漲了不少,一斗米要二十多個銅子,一個普通的酒樓小夥計,一年能賺二兩銀子,算下來便能買一百鬥米,一千三百斤,餓是絕對餓不死了。
試想一下,一年賺而兩銀子都能養活至少一家三口,兩千兩能養活多少人?這十幾二十個衙役,每人兩千兩,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當你做的事情能給你帶來百分之五十的回報,便會鋌而走險。有百分之一百的回報,違反法律也不是個事,若是有百分之三百的回報,小命都給你。
在鉅額金錢的誘惑下,這些衙役一個個眼珠子都紅的跟兔子似的,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雙眼充滿殺氣的向方回靠近。在他們眼裡,方回就是個會移動的金元寶,只要把他幹掉,距離發家致富就不遠了。
後果?這個時候沒人還去考慮後果。他們有二三十人,對方連十人都不到。整個蚌山縣經過張保保的幾年“治理”,只要這幾人消失,別說是駙馬,就是皇上,消息也絕對穿不出縣城的城門。
不是說人越胖膽子就越小麼?都他娘是騙人的。
方回也沒想到張保保會突然翻臉,愣了一下後,嗖的一下,動作利落無比的藏到了秦歌身後,同時,童虎也把秋玲交給了方回,與秦歌並肩而立。兩個侍衛則是一左一右護在方回和秋玲身邊,警惕的盯着衙役們的一舉一動。
“傻子,拿着。”秦歌從腰間抽出她那兩把短刀,丟給手無寸鐵的童虎。
童虎一愣,接過短刀,哼道:“我不是傻子。你爲什麼要叫我傻子?”
“拿着棍子攔路告狀,不是傻子是什麼?”秦歌斜睨了他一眼,嬌喝一聲,人已經衝了出去。童虎稍慢了半拍,等他也加入戰場,最前面的兩個衙役已經被秦歌割傷了腿,倒在地上慘叫不止。
秦歌外號毒羅剎,事實證明,這個外號配她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只見她不不斷在人羣中如蝴蝶戲花般的穿梭,每一刀出手,必傷敵人腿筋,一擊制敵,動作乾脆利落。
相對秦歌的出手狠辣,童虎就文明多了,手中雖然也有武器,卻只用來格擋。右手持刀擋住衙役們手中的棍子,左手握成拳頭直奔對方鼻樑,也算是一招制敵。一般被砸中鼻樑的人都是先發出一聲慘叫,然後扔掉棍子捂着鼻子涕淚橫流,指縫間還往外滲着血。
這亂子來的快去的也快,甚至張保保臉上還保持着那抹要跟人拼命的狠勁兒,戰鬥已經結束了——連一分鐘都沒用,衙門外圍觀的百姓都沒顧得上跑。
然後,很喜感又充滿怪異的一幕出現了。這些衙役們有一多辦是躺在地上打滾痛呼,另外一小半則是彎着腰捂着鼻子,嗚嗚嗚的發出怪聲,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疼的在哭。涇渭分明,很容易就看的出是誰的傑作。
等張保保回過神來的時候,臉色霎時間就白了,接着,只感覺腿彎處一疼,便咚的一聲跪了下來,脖子上那把短刀陰森冰冷,寒氣直貫全身。
“你說你是不是傻?”方回在兩個侍衛的保護下走了出來,指着倒了一地的衙役,一邊鄙視:“腦袋這麼大,裡面裝的都是大糞嗎?就這一羣小貓小狗你還想跟六扇門的四大神捕死磕?——張大人,說說吧,剛纔鬧的是哪一齣啊?”
張保保臉色千變萬化,嘴脣都咬出血了也沒開口。方回倒是不急,轉個身,把目光落在已經嚇癱在椅子上的主簿和師爺身上,咧着嘴笑道:“兩位,本官出來的時候,皇上就說了——方回啊,你此次南巡,遇到貪官污吏可千萬別手軟。朕的江山可不能毀在這些人手中,抓到貪官該殺的就殺,不該殺的審問過後再殺——你們倆是貪官嗎?”
不等兩人說話,方回話鋒一轉,幽幽道:“不過皇上也說了,只究首惡——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句話?皇上說了,那些個小嘍囉要是有立功的表現,重者輕判,輕者不判,懂嗎?”
方回話音剛落,師爺便撲在方回腳邊,帶着哭腔叫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人招了,小人全招了。”
“好好說話,別哭,聽不清,還有——鬆手。”方回一臉厭惡的踢踢腿,這王八蛋,把鼻涕眼淚往自己褲子上抹。
“大人,小人這些年跟隨張——跟隨這張保保,好處確實沒少得——一共得了白銀三千五百兩,在賭檔輸掉了一千八百兩,剩下的一千七八兩沒敢花,藏在家中竈臺底下。”說到這,師爺臉色突然一變,剛纔還如泣如訴,此時卻滿臉悲憤,指着張保保道:“都是這張保保,他拉小人下水不說,還以小人家中妻兒老小相威脅,小人若是不拿這銀子,便殺我全家——大人,您要爲小人做主啊。”
主簿臉都綠了,這混蛋玩意兒,怎麼這麼快?怎麼就這麼快吶?居然讓他搶先一步——彼其娘之。
你吃肉,我也得喝口湯啊。
主簿臉色一變,跪在方回面前,聲淚俱下道:“大人明鑑,小人也是被這張保保所威脅——有些事情師爺還不知道,但小人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回哦了一聲,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回大人的話,小人不但知道這張保保收銀子的事,還知道他手中有命案。”主簿指着張保保道:“兩年前,他看上了鳳迎樓的清倌人憐星姑娘,奈何憐星姑娘只賣藝不賣身,他就讓人給那憐星姑娘下了藥綁進府中,欲行齷齪之事時,那憐星姑娘醒了過來,抵死不從,最後跑了出來,卻是被他推進了井中。”
胖子好色,這句話倒是沒說錯。
擺了擺手,方回道:“好了,這些就足夠了——張保保,張大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張保保沒什麼要說的——事實上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狗急跳牆,這牆沒跳過去,好不容易變大的膽子又變了回去,而且還縮水不少,地上那一灘黃褐色的液體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同時,也證明丫還上火了。
“多大人了還尿褲子?”方回捂着鼻子滿臉嫌棄,童虎二話不說,不知道從哪翻出一副鐐銬,喀嚓喀嚓,業務及其熟練的給張保保鎖了個結實,拽着衣領子便拖了出去。
“你們倆——”方回看向主簿和師爺。兩眼滿臉期盼,跪在地上仰着頭,期待能從輕發落。
“蛇鼠一窩啊——你們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方回咂咂嘴,道:“大牢在哪你們比我清楚。去,自己進去把門鎖上,等本官查清再說。”
一句話讓人升上天堂,又一句話讓人墜入冰窟。
兩人心都涼了,師爺一聲嚎啕,玩命的在地上磕起頭來:“大人饒命啊,小人都招了啊——您不是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重者輕判輕者不判嗎?”
方回一臉迷茫,翻着眼睛做思考狀:“我說過嗎?沒有吧?”
“——您明明說過。”
“沒有呀,你們不要冤枉好人啊。”方回一臉嚴肅,道:“那話是皇上說的,皇上原創,我只負責傳話。”
“那皇上的話——”
“管我什麼事?”方回不耐煩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沒聽過嗎?”
“可您不是將軍啊——”
“放屁,誰說我不是?”方回急赤白臉的辯解着,一把拉開衣領,指着胸口處那碗底大小的疤痕道:“看見了嗎?都看見了嗎?老子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突厥人厲害吧?老子帶着五千人敢跟他們五萬人死磕,還讓我磕贏了,這疤痕就是最好的證明。嘖嘖,你們是不知道啊,那突厥人老鼻子厲害了,烏泱烏泱的就衝過來了,一個個就跟不要命似的。我那刀都砍的捲刃了也沒見人少,要不是老子比他們更厲害,這回還真回不來了——咦?我跟你們說這個做什麼?”
把領口的鈕釦繫好,咳嗽了一聲,看着圍觀的百姓道:“今天就到這吧,大家請回,從明日起,本官每天升堂四個——三,兩個時辰,有冤有仇的都可以來,至於怎麼處理張保保,等本官審訊過後再讓人貼告示告知——散了散了,快中午了,該做飯的都回家做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