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誤會,那是跟你舅舅的誤會,怎麼說都是晚輩,雖然沒見過宰相,不過想來也應該是個和藹可親值得尊敬的老頭兒吧?
李德興氣呼呼的走了,方回這纔想起一件事,這桌子酒菜和剛纔摟姑娘的錢誰出?那倆是不是忘結賬了?
程伯獻幽幽嘆氣:“方回,我算髮現了,你不只是腦子好使,弄琢磨出那些聞所未聞的新鮮玩意兒,惹事的能力也不遑多讓,今日算是把李掌櫃得罪死了。”
方回不屑的一撇嘴:“我怕他?丫敢向官員公然行賄,看在他舅舅是宰相的面子上纔沒搭理他,不然非把他——對了,官員收賄賂歸哪管啊?我要是收了他們的銀子會有什麼後果?”
“受財枉法歸大理寺管啊。”程伯獻想了想,說道:“這個後果很嚴重的,輕點的被髮配,家人連坐,重點的就被砍頭了。”
方回一個爆慄敲在了程伯獻頭上,臉都綠了:“你還好意思說我坑你?我頂多坑你銀子,你這是把我往死裡坑。知道後果這麼嚴重還叫我來?小公爺,你安的什麼心啊這是?”
堂堂一個開國公小公爺,除了他爹敢暴揍他,還真沒第二個人敲過他的腦袋,換成別人恐怕不被暴打致死也得被揍的後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
程伯獻自知這回自己理虧,揉了揉腦袋,委屈道:“我哪知道那姓李的是這個目的啊,我只負責把你的話傳出去,他就找上門來了,又是宰相的外甥,自然要給幾分面子的。”
方回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你堂堂小公爺還怕他?”
“不怕啊。”
“不怕你剛纔拉我幹嘛?”
“這個,該怎麼說呢?”程伯獻斟酌了半天,說道:“我爹位列公爵不假,可跟宰相完全不是一個意思,我這麼說你懂嗎?”
方迴心裡嘆息,小公爺哪哪都好,就是有點不學無術了。不過意思他大概也聽明白了。他們家老爺子雖然位列公爵,可說白了是武將,宰相是文臣——再說白點,就是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國家總理,說是軍政不分家吧,可政治這事誰說的清楚呢,宮斗的戲又不是沒看過,文臣和武將哪有不幹架的。
“算了,今天這頓你請。”方回無力的擺擺手。
“這個沒問題。”程伯獻咧開嘴巴傻笑,搬着凳子湊到方回耳邊,小聲說道:“方回,等下我介紹個姑娘給你認識認識,不過這事你可得替我保密。”說完也不等方回問他什麼,轉身跑了出去,不多時,又跑了回來,只不過身後多了一個姑娘。
“方回,這是昇仙樓的頭牌青青姑娘,青青,這位便是我與你說過的方回了。”說完立刻湊在方回身邊做賊似的小聲說:“可別給我說漏嘴了,青青姑娘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青青見過方公子。”青青姑娘盈盈一福,說話溫溫柔柔的,長相也還算過得去,比馮素雲稍遜幾分,但也不難看。
方回有些好笑,聽小公爺這意思,這是玩“豪門公子隱瞞身份追求青樓姑娘”的戲碼啊。
程伯獻傻笑了兩聲,道:“方回,我可是看在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的份上才讓你見青青姑娘的,你可不能給我傳出去啊——尤其是不能讓我爹知道,不然他非又揍我不可。”
突然,程伯獻一臉扭捏道:“方回,我已經決定替青青姑娘贖身了。”
噗!
方回一口茶噴了一桌子,愕然的看着程伯獻,這貨還玩真的啊?
當然,他並不是看不起青樓女子,畢竟馮素雲也是青樓出身嘛,唯一的區別是馮素雲是清倌人,而這位青青姑娘——就不得而知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程伯獻擦了擦濺到他身上的水,急道:“喂,我是把你當兄弟才告訴你的,就算不支持你就當不知道好了。”
“我又沒說不支持。”方回啞然失笑。“只是在考慮該怎麼支持——”
“這還不簡單。”程伯獻騷騷一笑:“剛纔我不是說了嗎,我準備替青青姑娘贖身的。”
方回咂咂嘴:“你不是有媳婦了嗎?”
青青姑娘連忙道:“方公子,青青自知出身貧賤,又是青樓女子,配不上程公子,程公子願爲青青贖身,青青感激的很,此生做牛做馬也無法報程公子大恩。”
程伯獻一聽這話,頓時一臉情聖的表情,拉着青青姑娘的手極盡溫柔道:“青青,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種話以後莫要再說,不然我可要生氣了哦——哎,只是做個小妾確實委屈了你啊。”
“程公子,青青知曉了。”青青姑娘一臉動情的靠進了程伯獻懷裡。
“青青——”
“程公子——”
“青青——”
“程公子——”
方回打了個嗝,想吐。
倆人演了半天瓊瑤劇,程伯獻這纔想起屋子裡還有個人呢,不好意思的衝方回笑了笑,道:“方回,剛纔我不是說了麼,你想支持我其實很簡單。”
方回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你借我點錢吧。”
方回直翻白眼,天知道,小公爺他是怎麼能把借錢這事說的理直氣壯,聽那口氣,好像說的不是借錢,而是在指使下人說:“你把尿壺給我倒了。”
方回有那麼一兩秒鐘生出了跟這貨“從此程郎是路人”的絕交念頭,可一想到畢竟他還算是根粗大腿,這個想法暫時便打消了。倒是還有跟更粗的大腿——太平公主。只是這條大腿可不能輕易抱,抱了容易出事。
程伯獻的做法無疑就像是我請你逛窯子也就算了,你還讓我連打車錢也出了——
算了,看在你剛纔那句“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份上,幫你了。
方回一邊把手往懷裡伸一邊問:“多少錢?”
按照方回的想法,當初給馮素雲贖身才六百兩,這青青姑娘雖說也是美女,但姿色稍遜,應該也用不了多少。自從可以兌換銀票後,方回身上總是裝着千八百兩的銀票,這叫有備無患,這不,現在用上了吧。只是他很奇怪,程伯獻跟着自己也賺了不少銀子啊,少說也能拿出幾萬兩都不帶皺眉頭的,怎麼還跟自己借錢?
“哎,那日我爹揍完我,便尋了個藉口,說我整日遊手好閒,那銀子賺的再多也會花完,便把所有銀子都讓人擡走,說是幫我保管。”程伯獻唉聲嘆氣,一臉幽怨。
“我這就一千兩,多的你留下當零花錢吧。”方回把銀票丟給程伯獻,一臉“怎麼樣,兄弟很夠意思吧”的表情。
“才一千兩?”程伯獻抓着銀票,竟然露出一臉嫌棄。“方回,你賺那麼多錢怎麼身上才帶了一千兩的銀票?”
嘿,我這個暴脾氣,還有白拿錢嫌少的。
方回眉毛一擡,伸手:“嫌少拿來。”
程伯獻動作敏捷的一躲,道:“可不是少唄,給青青贖身要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千兩?這他媽是搶錢呢?”方回愕然,隨即又覺得這話有點過份,連忙解釋道:“青青姑娘,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
方回話還沒說完,程伯獻便打斷道:“不是三千兩,是三萬兩——青青可是昇仙樓的頭牌。”
方回覺得拳頭又開始癢癢了,咱小公爺此時此刻的一顰一笑都透露着那麼一股子欠揍勁兒,讓人忍不住想報以兩記老拳。你說他得意個什麼勁兒,你娶的是青樓頭牌,不是白雪公主好不好?
“沒錢,打死也沒有。”方回使勁兒搖頭。
“方回——”程伯獻可憐巴巴的看着他,緊緊的拉着青青的手:“你忍心就這樣看着我們從此只能在這種地方見面,永遠得不到幸福嗎?”
“打住!”
方回趕緊擺手,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一口鹽汽水噴死小公爺的念頭,無力道:“別說了,明天去找我拿銀票吧。”
“真的?你答應了?”程伯獻興奮道。
“真的。”方回有氣無力道。就當是破財消災吧——他情願把剛纔那個李胖子,外加張昌宗張易之和樑信之都叫來,他以一敵四跟他們死磕,也不想看小公爺在這表演瓊瑤劇,肉麻不說,而且噁心。
這是他唯一的弱點,最看不得這些膩膩歪歪的男女,若不是這男的是程伯獻,他早兜頭一挑子大糞扣上去了。所以,什麼這個格格,那個深深濛濛的他一眼都不看——雖然每個暑假都重播,他寧願看猴子打妖怪。
一想到猴子打妖怪,方回就想到了電視。一想到電視,方回就想看電視。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要不是始終不肯留長的頭髮,他跟這個年代的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是一份執念,一份提醒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執念。
正胡思亂想瞎感慨,一聲二踢腳的爆炸聲把方回炸回了神。二踢腳這東西這個時代可還是沒有的。除非是——
方回頓時一臉驚喜,也不管程伯獻跟青青在那你儂我儂,撒腿就往外面跑,身後還傳來老鴇的叫喊聲:“喂,這位公子,您還沒付銀子呢。”
方回跑的更快了:“樓上那位付。”
老鴇聲音顯得很幽怨:“剛纔李掌櫃也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