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坊對岸有一處佔地面積不小的將軍府,這便是神衛軍左將軍牛庚的府邸。府中最佔地方的就是前院那個寬闊的演武場。每天清晨,牛庚便會在這裡揮汗如雨,儘管他已經將近古稀之年。
這一天,這頭老牛似乎有心事,在跟自己的護衛拆招的時候走了神,被一杆長槍刺中了。護衛趕忙棄了長槍,跪地請罪。另有其他護衛跑過來給他摁住傷口。
“不必如此!”牛庚似乎剛剛回過神來,對跪在地上的護衛說道:“這事不怪你,起來吧!”
護衛如蒙大赦,爬起來去檢查牛庚的傷口,然後一面命人將府中軍醫叫來,一面把牛庚扶到附近的一個四角亭子裡休息。
軍醫很快來了,檢查一番後,說道:“幸好沒有傷筋動骨。”
這時,一個家僕匆匆跑來報告:“將軍,一個叫柳晏的求見。”
牛庚的心思似乎仍在別處,沒有聽見家僕的報告。
那個把他刺傷的護衛說道:“將軍現在不能見客,你先讓他等着。”
牛庚這才注意到那個家僕,問道:“你說誰要見我?”
家僕忙道:“柳晏!”
“請進來!”牛庚轉了轉眼珠,說道。
家僕領命,麻利地將柳晏帶了進來。
此時,牛庚的傷口也包紮好了,於是揮手示意衆人迴避。
柳晏看見牛庚腿上纏着紗布,又看見一個家僕端着一盆血水離開,一邊猜度着發生了何事,一邊向牛庚行禮:“拜見牛老將軍!”
“你就是柳晏?”牛庚睜着一雙牛眼打量着面前這個年輕人,一翹,又道:“你就是那個教唆李珩欺騙老夫的狗屁護花使?”
柳晏一笑,“在下如今只是一介草民。”
牛庚冷笑道:“廢話少說,老夫聽人說,你不僅能舞文弄墨,還能舞刀弄槍。既然來了,就讓老夫見識一下。”他也不問柳晏願不願意,便衝站在遠處的護衛招了招手。
護衛跑了過來,躬身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牛庚一指柳晏,“剛纔我走神了,沒看清你那一招是怎麼使出來的。你跟他比劃比劃,讓老夫仔細看看。”
“遵命!”護衛沒有二話,直起身子衝柳晏一拱手,“請!”
柳晏猶豫了一下,還禮應了下來。
護衛將其帶到一個武器架子前,說道:“挑一件吧!”
柳晏掃了一眼架子上的十八般兵器,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一杆長槍上。
“你也使槍?”護衛的笑容很微妙,既有遇到同行的喜悅也有一絲不屑。他拔出長槍,扔給柳晏,然後又到對面的架子上也取了一杆長槍。
“請!”護衛擺好了架勢。
“請!”柳晏也做好了準備。
“別囉嗦了,快開始吧!”牛庚催促道。
護衛主動進攻,挺着長槍突刺,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凌厲卻不花哨。
柳晏沒有躲,手上一抖盪開了對方的槍頭,與此同時,手中長槍如同靈蛇一般刺穿了護衛頭頂的髮髻。兩人的動作定格下來,彷彿被施了傳說中的定身法。
“承讓!”柳晏抽回了長槍。
護衛的臉色變得鐵青,忙道:“這回不算,再來過!”
“好了!”牛庚朗聲說道:“敗了就是敗了,別讓人看笑話。”
護衛無可奈何,他覺得自己疏忽了,如果再來幾個回合,一定能反敗爲勝。但就更的命令他又不得不聽,只得收槍說道:“佩服。”
牛庚道:“你不要不服氣,人家身上還帶着傷呢!”
護衛詫異地看着柳晏,拱了拱手,退到一邊。
“全都退下,校場之內不許有人!”牛庚命令道。
護衛狐疑地看了柳晏一眼,然後堅定不移地執行牛庚的命令,將校場清空。
柳晏擦了擦額頭的汗,把長槍當做柺杖,拄着它一瘸一拐地走到亭子裡。剛纔雖然只是一招,卻仍了傷口。
“告罪!”柳晏一拱手,隨即咬牙坐了下來。
牛庚細細打量着他,笑道:“到底是年輕人,擺脫不了爭強好勝的毛病。你腿上有傷,居然還敢使出這一招靈蛇刺喉!”
柳晏苦笑道:“他的氣更勝,我若非一招制敵,後果可能更嚴重。”
牛庚看了看自己的,笑道:“也是,這小子手下沒有分寸。不過,你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柳晏道:“在下來見老將軍,自然就沒打算遮遮掩掩。”
牛庚苦笑道:“崔玄微的入室弟子,英國公的衣鉢傳人,四大才子,王家後人,舊府軍……你到底有多少重身份?”
柳晏道:“我原本只是一介布衣,至於後來的這些身份……”
牛庚一揮手,說道:“你不必說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問,你來找我意欲何爲?”
“爲了救你一命,救你全家老小一命。”柳晏笑道。
牛庚冷笑道:“胡說八道,老夫沒災沒難的,就不用你操心了。倒是你自己,雖然皇帝看在英國公的面子上饒你不死,但她若知道你竟是舊府軍的一員,非把你剮了不可。”
這話暗含威脅,但柳晏似乎並不在意,問道:“我聽說張嶺來找過老將軍?”
牛庚臉色一沉,沉默起來。
柳晏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一定知道了老將軍暗中關照廢帝的事,並以此相要挾,讓你效忠張義昌。”
牛庚欲言又止,一雙牛眼閃現出慌亂之色。
柳晏問道:“不知老將軍打算怎麼辦?”
牛庚嘆了一聲,說道:“老夫一生謹慎,從未走錯過一步,不曾想到了到了,竟被你們這些娃娃於鼓掌之中。”
柳晏安慰道:“老將軍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並非敗在我們這些後輩手中。張義昌之輩之所以敢覬覦大位,是因爲有風神的協助。常言道:沒有不通透風的牆。老將軍的所作所爲自然逃脫不了風神的監視。”
“原來如此!”牛庚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風神的事,我聽李珩說過,不料竟是真的。”
柳晏笑而不語,這種事需要時間來適應。
“可是,你又如何對這一切瞭如指掌?”牛庚問道:“難道你的背後也有神靈相助?”
柳晏搖頭,道:“要有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牛庚半信半疑,道:“老夫聽說,你跟那個一個花精關係不一般。”
柳晏道:“她不是神,甚至比人還要脆弱。”
牛庚又道:“你何必瞞我呢?昨日便有個傳聞,說是仙鶴在城外攔住女皇鑾駕,很多人親眼見到的。”
“竟有這事?”柳晏覺得不同尋常,南宮鶴與阿措的關係非同尋常,他突然現身,莫非是阿措出了事?
想到這兒,他便坐不住了,起身說道:“老將軍若是信我,就把我留在身邊,我自會替你解決這些麻煩。”
牛庚思索着,沒有立即答覆。
柳晏又道:“你先考慮一下,我改日再來拜會。”
……
一瘸一拐地離開將軍府後,柳晏翻身上馬,匆匆出城,趕到了仙園。
他如今已經不再是護花使,守門的士兵自然不肯放他進去。
“把趙無雲給我叫來!”柳晏不客氣地說道。
守門士兵猶豫了片刻,還是遵從了柳晏的吩咐。像柳晏這樣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飛黃騰達,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趙無雲仍在草堂中跟牡丹,一副醉生夢死的模樣。接到士兵的報告後,他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問牡丹:“怎麼辦?”
牡丹笑道:“不必理會他,讓人打發了就是。”
趙無雲沉思片刻,說道:“風神不是對他恨之入骨嗎?或許我們可以設計弄死他,也算是幫了風神的忙。”
牡丹有些猶豫,“風神並沒有讓我們這麼做。”
趙無雲笑道:“你這個小傻瓜,風神怎麼敢直接下這樣的命令呢?若是被天庭知道,她必將受到懲罰。但她確實有個心思,我們不妨就替她做了。”
“奴家都聽你的!”牡丹嬌笑道。
趙無雲道:“這個太簡單了,先把他放進來,然後就說他擅闖仙園,殺了便是。”
牡丹道:“你要小心,他可不好惹。”
趙無雲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厲害。”
說着,他便起身穿衣,隨後趕到城門口。
“趙將軍,仙園出什麼事了嗎?”柳晏見到他,趕忙問道。
趙無雲道:“確實出了點事,靈仙郡主病了。”
柳晏忙道:“快帶我去看看。”
趙無雲突然伸手擋住他,“陛下有旨,閒雜人等是不允許進入仙園的。”
“少廢話!”柳晏一把推開他,翻身上馬,闖進城門。
趙無雲等他跑進去一段距離,立即下令:“衆人聽着,這人不聽勸阻,擅闖禁苑,殺無赦。”
立即有士兵吹響了告警的號角,禁衛軍紛紛出動,迅速包圍了柳晏。
“趙無雲,你想幹什麼?”柳晏喝道。
趙無雲並不廢話,立即命令禁衛軍士兵:“殺!”
“趙老四,你莫非瘋了不成?”柳晏趕忙拔劍,同時撥轉馬頭,準備衝出去。
“關門!”趙無雲隨即命令道。
士兵們立即忙碌起來,將仙園的城門緩緩關上,吱吱呀呀的聲音非常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