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馮祁接到陸基充滿**味的電話後,感到很傷腦筋。

陸基的威脅也很實在:“馮局長,你去打聽打聽我陸基的爲人,還有我爲你父親做的那些事情。你有什麼資格亂動我的人?我已經忍了你很久了,那都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你不要欺人太甚。哼,惹火了我,大不了一拍兩散,誰怕誰?”

馮祁只得低聲下氣地解釋:“那個楚寒秋從沒說過他是您老的人,我們不知道……”

陸基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你不清楚就亂抓什麼人?你親自帶人到副總統家去抓人,一定掌握了什麼鐵證吧?你拿出來我看看。”

馮祁有些尷尬了:“這個……就是覺得他身份可疑,而且他又離副總統先生這麼近,實在不安全。”

“放屁!我看你纔不安全。”陸基的粗魯風格露了出來。“你們的特勤人員個個都是飯桶,還比不上我的那些人呢。”

馮祁對着電話屏幕,一時難堪得無言以對。

陸基在電話裡指着他說:“我告訴你,你父親的大計劃成不成,可都在我一念之間。如果我不支持,他就成不了。別忘了,按照憲法,議會可是有權彈劾總統的。”

馮祁勉強維持着笑容:“陸老,何必呢?就算我的工作中偶爾出現小小的錯誤,這也是難免的。您大人有大量,別見怪。我馬上放人就是了。”

“哼,這還差不多。”陸基餘怒未息。“我告訴你,阿秋的經紀人親自坐在副總統的家裡等着要人,你要不想副總統難做,就親自把人送去,跟人家好好解釋清楚。否則,我的面子在江湖上都被你掃盡了。”

“當然是陸老怎麼說怎麼好。”馮祁恭敬地說。“我馬上去帶人,親自送到副總統的府上。”

陸基伸手關電話時,氣哼哼地說:“真是老貓不出聲,耗子就作怪。”

馮祁也聽見了這句話,卻只好苦笑。

這次馮祁很細心,先通知秘密工作組的人把楚寒秋收拾好,給他剃鬚理髮,讓他沐浴更衣,總之,務必看上去跟當初帶來時的模樣差不多。他很清楚,如果讓楚寒秋瞧上去稍顯狼狽,保證到最後狼狽的人是他自己。

當秘密工作組的人帶着楚寒秋到達國安局總部時,已是華燈初上了。

馮祁上了自己的車,楚寒秋乘坐的車跟在他後面,特勤人員的車則一前一後地保護着他們。幾輛車很快駛向了翡翠山。

蘇府燈火通明,客廳裡坐着蘇秦、陸基、蘇婭和殷美娟,張晴則獨自沉着臉坐在一張沙發裡。

氣氛很沉悶。

看着幾輛車駛進院子,他們都沒有迎出去。

馮祁讓其他人都留在院子裡,自己陪着楚寒秋進屋。

乍看上去,楚寒秋似乎沒什麼變化,仍然一身黑衣,冷漠沉靜。不過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瘦了很多,臉色煞白,連嘴脣都沒有一絲血色。

走到門口,他略微猶豫了一下,似乎不願意再進這個門。

馮祁感覺出來,便禮貌地扶了他的手臂一把,示意他進去。他暗暗地想,這個人雖然外表不動聲色,心裡對蘇秦還是有怨恨的。

楚寒秋沒有再堅持,隨着他踏上臺階,走進客廳。

張晴站起身來,急急地跨前一步,仔細打量着他。楚寒秋似乎不習慣,微微偏了一下臉。張晴於是移開了目光,領着他到沙發上坐下。

殷美娟關切地柔聲問他:“楚先生,你怎麼樣?還好嗎?”

楚寒秋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蘇婭看着馮祁,首先發作起來:“馮局長,你把楚先生的罪證帶來了嗎?拿出來讓我也開開眼。”

馮祁畢竟老練,鎮定自若地笑道:“蘇小姐,我們也沒有正式逮捕楚先生,只是請他回去協助調查。況且,這段時間,我們也沒有爲難過他,這你應該看得出來。”

“你這是詭辯。”蘇婭怒斥。“你親自帶人到我家來抓人,還把我爸放在眼裡嗎?”

馮祁立刻說:“蘇小姐,我當然是極其尊重副總統的,否則我也不會親自來了。到您家來帶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楚先生幾乎從不出門,我們沒什麼機會。”

“對啊,既然他幾乎從不出門,那是怎麼惹着你了?又怎麼可疑了?”蘇婭顯然不肯罷休。

隨後,霹靂火爆性格的陸基也忍不住開口加入戰團。這麼多年了,誰敢亂動他的人?這一次,這位在東M國黑白兩道一柱擘天的“教父”實在是覺得面子上擱不住。

三人脣槍舌箭,爭論不休。馮祁一直好言好語地解釋,最後只得向蘇秦求助:“副總統先生,也許這件事的確是我辦得欠考慮了,我在這裡正式向您道歉,請您原諒。”

“算了,你也是爲公事嘛。”蘇秦輕輕嘆了口氣。“那現在,你們是不是對楚先生……這個……有結論了?”

馮祁苦笑:“楚先生真令人佩服,他一個字都不說,我們毫無進展。”

張晴一直如兀鷹一般盯着他,這時忽然問道:“馮局長,您到底想知道什麼?”

馮祁一怔,隨即說:“譬如,他是哪裡人?”

張晴張口就說:“他是印度尼西亞人。”

“可是我們查過,印尼並無他的記錄。”

“他不過是換了個名字而已,你們查得不夠細,工作做得不到家。”張晴認真地指責道。

馮祁反而失笑:“或許吧,那您能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張晴顯出了一種市井的潑辣。“諒你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馮祁笑道:“請教。”

其他幾個人也都看着她。其實,他們也很好奇。

張晴說:“他是印尼華人,出身世家。他的整個家族都在馬辰和打拉根,都是公認的守法良民,在當地名聲極好。”

馮祁仔細聽着:“那他的真名叫什麼?”

“這就是他的真名。”張晴冷哼。“他早就不用原來的名字了。這種事情多得很,很多人也在長大後不用小時候的名字,你是不是要把他們全抓了?”

“好吧。那麼,他在哪裡讀的書?”馮祁顯然不肯罷休,步步緊逼。

“小學和中學我就不說了,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兒讀的大學。”張晴瞧着馮祁冷笑。“他就讀於美國加州伯克利的法學院,十二年前以一級榮譽畢業。馮局長,我不妨告訴你,你就算抓了他,除非這樣不明不白地關他一輩子,否則真要打起官司來,不用找大律師,他自己就可以告倒你。”

所有人都很吃驚,完全無法把眼前這個極其沉默的人與滔滔不絕的大律師聯繫起來。

張晴說道:“講了這麼多,我想夠了吧?馮局長,十二年前以一級榮譽從加州伯克利畢業的只有六個人,你一查就能查到。”

畢業於斯坦福的馮祁自然知道加州伯克利的份量,先就肅然起敬:“失敬,失敬。可是,楚先生爲什麼不做律師了?”

張晴語氣辛辣:“一個人有選擇自己職業的權利吧?”

馮祁立刻說:“當然。”

張晴嘆了口氣,態度緩和了許多:“爲什麼改變職業,這是他的個人隱私,其中也有許多不得已之處,我看就不必告訴您了吧?”

“是,當然。”馮祁的語氣變得很溫和。“張女士,楚先生,對不起。我向你們誠懇地表示我的歉意。”這一刻,他重又恢復了美國學者的那種氣質。

張晴看向楚寒秋。楚寒秋的臉上抑制不住地露出深深的倦意,卻沒吭聲。

張晴略一思忖,大概想起了生意,便換上了一副笑臉:“算了,算了,馮局長,咱們是生意人,以和爲貴。我也知道咱們阿秋的脾氣,不愛說話,也不合羣,身手又好得……呵呵,也難免讓人生疑。我當初不肯接這單生意,就是怕麻煩,可萬萬沒想到會惹這種麻煩。不過,算了,咱們也不好計較什麼,是吧?只是,希望以後不要再有這種誤會發生了。咱們在江湖上混口飯吃,也挺不容易的。說實話,咱們這是家族生意,世代相傳,已經有好幾百年了。按規矩,每一代都只訓練一個人出來,現在一大家子人靠他吃飯呢。俗話說:‘壞人衣食,如同殺人父母。’馮局長,我今天這麼合作,也是‘民不與官鬥’。您大人有大量,高擡貴手。咱們只老老實實地做咱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聽着她流水價的滔滔不絕,一番話成熟圓滑,面面俱到,既替自己解釋清楚了,又誰都不得罪,蘇婭差點笑出聲來。

馮祁也忍不住笑起來:“當然,當然,張女士儘管放心,只要知道了來龍去脈,我們也就沒什麼疑問了。你們的生意我們是肯定不會干涉的。我們只對敵人採取手段,對我們的朋友,我們一向友好。楚先生一直在盡心盡力地保護我們副總統的家眷,那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們雖然對他有所懷疑,也沒有刑訊逼供。”

張晴連聲道謝:“這我也看出來了,實在是感謝馮局長。”

“哪裡。”馮祁站起身來。“那,副總統先生,蘇夫人,陸老,蘇小姐,我就先告辭了。”

蘇秦客氣地說:“馮局長,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們也都沒吃,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對啊,阿祁,留下來我們一起吃飯吧。”殷美娟也溫和地挽留他。“我是一直聽你母親老提起你,可從沒見過。你回來以後,我們也一直沒機會見面,什麼時候讓你太太也帶着孩子過來玩玩嘛。”

馮祁其實挺希望能有機會修復與蘇秦和陸基因這件事造成的裂痕的,聞言猶豫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蘇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