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晨,楚寒秋獨自在山路上跑步。

他正式到蘇府工作已經有兩個月了。在他的全力守護下,加上著名心理醫生的治療,以及殷美娟的百般呵護,蘇偌的精神狀態已逐漸好轉。以前,這位嬌生慣養的公子哥無論日夜,隨時隨地都處於極度驚恐不安的境地中,現在則只在黑夜會擺脫不了噩夢的糾纏,一到白天便基本恢復了正常。

最近,蘇偌通常在早晨會睡得很安穩,楚寒秋已經可以離開他,出府到山上去進行一些基本的鍛鍊了。

他仍然穿着慣常的黑色棉布T恤、黑色長褲、黑色襪子和黑色的軟底皮鞋,輕捷地穿過樹林、草地、山路,跳過小溪,越過瀑布,然後再繞回來。每天他的跑步線路都不同,毫無規律可循。

林中不斷有清脆的鳥鳴響起,蝴蝶、蜻蜓、蜜蜂也在翩翩起舞,有些還會跟在楚寒秋頭上,陪伴着他向前飛一陣,然後才離開。

空氣清新,瀰漫着青草、樹葉和鮮花的芬芳氣息,滿山遍野都是翡翠般碧綠的大樹,嘩嘩流淌着的溪水清澈乾淨,整個山野仿若仙境。

楚寒秋很喜歡這個時候的自由、安靜和放鬆,彷彿清晨的山水都只屬於他。

可是,這天早晨他卻看見了另一個人。那是蘇婭。她穿着一套粉色的名牌運動衣,腳下是名牌運動鞋,長髮挽在腦後,看上去很精神。

她正在山路上慢跑步,瞧見了楚寒秋,不由得一愣,隨即跑過去攔住他,笑道:“楚先生,你往哪兒跑呢?我們一起跑吧?”

楚寒秋正在往回返,而蘇婭卻剛出來。他看了看她身後,輕聲說:“你不該一個人出來。”

“沒事。”蘇婭滿不在乎地說。“這兩個月一直風平浪靜的,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

楚寒秋便不再說什麼,陪着她又重新往山上跑去。

蘇婭一直對他很好奇,邊跑邊忍不住跟他說話:“楚先生,我弟弟的情況好像好多了,這真得多虧你了。”

楚寒秋沒吭聲。

“哎,楚先生,你是夜叉嗎?”她的好奇心熾烈得已經打敗了從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以及在美國養成的從不打聽別人隱私的良好習慣。

楚寒秋淡淡地道:“不是。”

蘇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信。她一直在說話,結果弄得呼吸急促,步伐混亂,很快便氣喘吁吁,跑不動了。她便停了下來,掉頭往回走。楚寒秋一直跟在她的身旁,始終一言不發。

蘇婭笑道:“你爲什麼總是這麼沉默?老不講話,你不覺得難受嗎?”

楚寒秋看了一眼這位以雄辯滔滔享譽東M國的年輕女政治家,覺得她其實跟蘇偌一樣幼稚,只是表現的形勢不一樣罷了。

在這個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高科技時代,她居然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她似乎不知道,那些在她腳下爬着的螞蟻,頭上飛舞着的蝴蝶、蜻蜓,身旁跟着的飛蛾、蚊蠅,身上都有可能帶着東西。或許在遠處,有人正舉用聲波探測儀在分析她說的話,甚至乾脆有人舉着望遠鏡在讀她的口形。四周無人,並不代表着安全。

不過,很奇怪的是,以高科技產品起家的蘇秦,自己卻基本不用那些現代化的東西。他家裡的佈置傳統典雅,仍然使用着傭僕和管家,而不用那些現在已經非常普遍的各種智能產品。

在這個時代,幾乎所有東西都被那些製造商安裝了智能芯片,最大限度地縱容人們的懶惰,蘇秦家裡卻很少使用這些東西。蘇家一直喜歡使用昂貴的人工,那些古老的中西合璧的禮儀總會使來客感到自己的尊貴。

楚寒秋沉默着,對她幼稚的問題不置可否。

這時,蘇婭忽然發現他居然穿着皮鞋在跑步,不由大奇:“哎,你怎麼不穿運動鞋?不怕傷着腳?”

楚寒秋不得不簡單地解釋道:“工作的時候不能穿運動鞋。”

蘇婭恍然大悟。他們工作的性質不同,確實得隨時準備着穿着皮鞋飛奔。

以前,蘇婭的時間幾乎都被父親和自己的工作以及弟弟的病況所佔據,對楚寒秋的好奇心暫時被遏制了,現在忽然得以與他同行,便實在忍不住,什麼都想問。

“楚先生,你平時不工作的時候,會做什麼?”

楚寒秋輕聲說:“會呆在清靜的地方休息。”

蘇婭感到很意外:“是嗎?我還以爲你會出去狂歡。”

楚寒秋沒吭聲。

蘇婭對他非常佩服:“楚先生,你的忍耐力真是了不起。你對我弟弟那麼有耐心,我覺得連我父母都做不到,我就更做不到了。當然,我們都非常愛護他,可是,在他這種情況下,我們也支撐不了多久的。如果沒有你,多半最後只得委託給專業機構。他們肯定會把我弟弟當成精神病,對他瞎折騰。”

楚寒秋靜靜地說:“你們付了錢的,那是我的工作。”

蘇婭想起她也曾經對母親這麼說過,不由得微微有些慚愧。“楚先生,我們可都沒這麼想過。”她認真地說。“付錢給你是應該的,可這也表達不了我們的感激。”

楚寒秋淡淡地道:“你們太客氣了。”

“楚先生,我總覺得你對我弟弟的態度跟別人不一樣。”蘇婭熱情地笑道。“誰都知道他是個懦弱無能的人,是個一無是處的花花公子,稍遇刺激便歇斯底里,完全不能應付任何意外事件。他們對他客氣有禮,奉承討好,不過是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這次他從菲律賓回來後病成那樣,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他。可是你沒有,你似乎打心眼裡就沒有輕視過他,而且我覺得,你很同情他。是嗎?”

她在那裡抽絲剝繭,不斷地探問,楚寒秋無法保持沉默,只得答道:“是。”

蘇婭感到很驚訝:“可是,按理說,你應該更瞧不起他,因爲你是如此的堅強,比常人要堅毅一百倍,甚至一千倍。”

我也曾經崩潰過。楚寒秋淡淡地想着,輕聲說:“這不一樣。蘇公子的經歷確實讓人同情。阿布沙耶夫組織的人是很無情的。有過那種恐怖的經歷,精神上受到巨大傷害,也是可以理解的。”

蘇婭點了點頭,忽然問道:“楚先生,你結婚了嗎?”

楚寒秋覺得她的思維頗爲突兀,決定不再回答她的任何問題。

蘇婭卻不肯罷休:“你除了工作之外,有什麼愛好?”

楚寒秋瞧見了綠樹掩映中的蘇府,便禮貌地說:“蘇小姐,您已經到了。”

自那以後,蘇婭便開始天天一早出去跑步,讓蘇秦夫婦感到驚訝,以往這個女兒只是偶爾出去跑一跑或者散散步,從來不會這麼有恆心的。

楚寒秋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習慣,每天改變路線。他很少沿着山路跑步,總是會進入沒有路的地方,攀上山岩,跳過溪澗,越過樹梢,翻過一個又一個山頭。

因此,兩人再也沒有碰上過。

Wωω▪tt kan▪c ○

這段時期,東M國的政局比較動盪,引起了世界的極大關注。

獨立黨議員在議會提案,要求**炸掉通往中國的輸油管道。這條管道從西M國的海港蜿蜒北上,進入東M國境內,在北面又重新回到西M國,最後進入中國,這種象徵意義令他們無法接受。與這條管道的政治影響相比,每年區區三億美元的“過境費”是微不足道的。因此,他們強烈呼籲徹底炸掉這條象徵國家恥辱的管道。

自由黨議員卻強烈反對,認爲這是商業行爲,與政治無關。東M國經濟落後,國力弱小,每年三億美元的財政收入不是小數,**可以用來興建基礎設施,改善人民生活,爲孩子提供免費教育,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如果認爲收取的“過境費”偏低,不足以抵消其不利影響,可以適當提高,譬如增加到五億美元,甚至十億。這個提議被反對黨斥爲見利忘義,形同賣國。

正當**和媒體大打嘴仗,爭論不休的時候,一天夜裡,荒野中的輸油管道被炸斷,西M國被迫中止了輸送石油。

中國**向東M國提出交涉,東M國**聲稱是犯罪分子所爲,警方正在積極調查。中國**要求派警察前來協助偵察,卻遭到東M國拒絕。中國**又要求派工程隊前來修復管道,這次,東M國**同意了。

此事引起軒然大波,幾天後,已經停止使用的輸油管道又有十多處被相繼炸燬。

中國**對此表示強烈不滿。這些管道雖然在東M國境內,卻是中國**投資興建,是中國的財產。

獨立黨和人民黨立刻聯合發表聲明,要求將部分外資企業收歸國有。

這時,有激進分子喊出口號,要把所有的華人都趕出東M國。

不過,所有的黨團幫派中都有大量華人,而在**和議會中,華人也佔了三分之一,沒人理會這個口號,有些媒體更嚴厲譴責狹隘的種族主義。

不顧反對黨的激烈抨擊,馮穆元堅持同意中國工程隊進入東M國境內施工,更引起了激進分子的怨怒。遊行示威和暴力活動相繼出現在幾個主要城市裡。

於是,對某些重要的**高官的保衛工作更加嚴密了。

蘇婭被特勤中心的人天天跟進跟出,漸漸不耐煩起來。平時工作時間倒罷了,可就連早晨出去跑步還有人跟着,她就不舒服了,尤其是這段時間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情況。終於,她在早上出門時發火了,不準有人再跟着。

那些人開始還遠遠地跟在她身後,可連着十多天都沒什麼情況,而那位大小姐的怒氣卻越來越甚,他們也就解除警惕,不再跟着她了。

美國湯姆生安保公司派來的專家詹姆斯?李一直忙碌地工作着。他不顧蘇秦的反對,在蘇秦的私邸沿牆安裝了最先進的監控系統。

但是,蘇秦堅決反對在住宅裡面安裝監視器,並且堅持屏蔽一切探測。

“我要保護我和我家人的生活。”他堅定地對詹姆斯說。“他們不能時刻處於別人的監視下。”

“沒問題。”詹姆斯同意他的說法,始終保持着職業性的禮貌。“我們尊重僱主的意見。”

他把蘇府中的工作人員逐個過濾了一遍,並向蘇秦詢問楚寒秋的身份。

蘇秦告訴他:“那是我們聘請的工作人員,他跟我的工作沒有關係,主要保護我兒子。”

雖然詹姆斯對這個工作人員恆常的冷漠態度和工作方式感到有些意外,但只要證實了這個人對他僱主的安全沒有威脅,也就不去理會了。

隨後,詹姆斯觀看了特勤中心派來的保衛人員針對突發意外的應對演練,安排助手對他們進行適當的強化訓練。

而他自己則跟隨在蘇秦身邊,以便隨時保護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