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之後,董紫楓一個轉身,便將蔣何鳳藏進了錦被中。
“難不成無曲國的人都是如此亂闖的?”董紫楓邊說,邊摸索着牀邊的衣服,隨即遞給了蔣何鳳。昨晚要她時,他不再是將她的衣服丟的老遠,反是放在牀邊。也虧的他是放在牀邊的,否則今日他的鳳兒不知該怎麼辦了。
沒聽到離塵的聲音,董紫楓伸手便將錦帳放下了,二人在裡頭穿好衣服方纔出來。
離塵幫董紫楓施了針,隨即拆下布條,便轉身離去了。他沒有看蔣何鳳,自然也就沒有發現蔣何鳳自始自終都不曾看他。
如離塵所言,那布條拆下之後,董紫楓當真復明了。也在當晚,他潛逃出了無曲皇宮,一路奔回了黑聖國的大營中。此番,蔣何鳳並未跟他走,因爲她不想做他的包袱。
望着外頭淒冷的夜空,蔣何鳳倚門而立,方纔的種種再度浮現眼前。
“鳳兒,我們走!”他看了眼外頭的默默子夜,執起她的手如是說道。
“我不走!”她執拗的甩開了他的手,別過臉去。
“爲何?”
“我不想做你的包袱,紫楓,你一人走吧,我等你回來接我的那天。”她不想拖累他,何況她相信,他們定會有重逢的那天,她相信他!
“鳳兒!”他劍眉緊鎖,語氣中透着濃濃的無奈。
“紫楓,我等你,我一定等你,等到我當真不能再等爲止!”除了她等等又被莫名其妙的的反穿越回去,她一定會等着他來接她!
看出了蔣何鳳眼中的決絕,而且董紫楓也知道,若是他們兩個人一起逃,也許他們當真不能逃出去。既然鳳兒相信他,那麼他也相信自己,很快,很快他就會將她接回去,到時他們便可以共攜白首!
最後他在離開的那一刻,緊緊的抱住了她。好久,好久!說不得一世紀,卻也感覺是一晃三秋過了!
外頭的風似乎並沒有小下來的意向,或者說反而更大了,似一把把的刀子刮在了她的臉上,而那心也頓時空了一大塊……
“恭喜!”她是真心的祝福,她希望他過的好好的。雖然,她並不喜歡碧兒,可是她明白,向碧兒那般的人,才能爲他爭取來權勢地位,他……並沒看錯人!
不像她,什麼都不想爭,亦不願爭。然而,她本就沒什麼可爭的,地位,權勢,金錢,自來到這裡她何時缺過這些東西。她唯一缺的便是自由,然而到如今那自由對她而言也沒多大意義了。因爲她早已習慣了金絲籠中的生活,到了外頭那浩渺天地間她許會無法生活。
“你說的就只有這一句?除此再無其他?”他心中還是有一絲希冀,若是他說出你不要冊立王妃,也許他會爲她改變,然而她說的只是一句俗套的恭喜。
“哦,那……”蔣何鳳怔怔的回過神來,卻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思忖了片刻又接着道,“祝你們夫妻白頭到老,早生貴子,舉案齊眉……”她說的有些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麻木的將她此刻所能想到的祝福語一個個的說出來。
“夠了!”離塵猛然一喝,鐵青着臉看着蔣何鳳。而蔣何鳳卻是淺淺一笑。
“原來,你並不需要我的祝福,那方纔又何需讓我說。”
天愈來愈亮,一層層白色的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泛着點點的光亮。原來,她的衣服早已沁了一層薄露。
“你……”她明明知道他要他說的並非是這些所謂的祝福,他想要的只是她一句挽留。然而,她卻這般吝嗇的不給。他不明白,爲何她喜歡的是董紫楓,可是當年他給她解攝心蠱之時她卻還是清白之聲,而後到底發生了何事,居然讓她將自己的身,自己的心都給了那個人!
其實,離塵錯了,蔣何鳳的心很早就給了董紫楓,只是她有她的固執,爲了她所謂正確的看法,便執意不將自己給董紫楓,其實給不給當真有差那麼多麼?無非只是讓彼此更加沉淪了一點!
“若是你無事,我就進去了!”語畢,她轉身往裡走去,在經過佛像之前,她擡眸看了一眼,在心裡說了第一百零八句“保佑紫楓平安!”
她現在什麼都不怕,只是怕他在途中有個閃失。她知,自己回到黑聖國的機率很小,她也有想過若是自己就此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不再做她的軟肋,是否會更好些。可是,她不放心他,她想親眼看見他平平安安的,她纔可以離開。所以,在紫楓來之前,她只能苟延殘喘的活着。
因着一夜未曾閤眼,她整個身子就似散架了般,只覺得渾身無力。才走了幾步,就覺得喘的慌。
忽覺得有三指搭在了她的腕上,擡眸間,便已跌落那似墨的黑眸中。這一世,她欠的太多。這眼淚,怕是還也還不完,這心怕是傷也傷不透。瑟瑟的縮回手,轉過身去。
“斂憂,你心裡可是有一處是我的位置?”他很想將她擁入懷中,覆在她耳畔低喃,順便貪婪的她身上那淡淡的體香。
“這輩子,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兄。”他是她的好師兄,她能給的位置就只能是這個。
“可我也是你的男人!”她的身子他也得到過,她身上也留下過他的味道。可爲何在她心裡,她的男人就只有那個人?!而他,卻只能當她的師兄。
這輩子她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這件事了,她的身子居然給過兩個人?呵……自命清高的她,最後卻沒能從一而終。即便是她再不願去想,可事實就是事實,不是她想忘就能忘的。
“那又如何?”她轉身看他,慘然一笑,“難不成,你想讓我一女侍二夫?”
離塵不語,只是看着她。他知那是不可能的,即便他願意,可是那個人是決不答應的。那個人是何其的霸道,從來都是將她藏在懷中,不準任何人有非分之想。若不是此番他眼睛瞎了,沒法阻止這件事,這輩子他怕是都沒法得到蔣何鳳的。
“你不是要冊立王妃了嗎?該是有很多事需要你去打典的,我這裡就不送了,請自便。”說着,她便一步步往後殿走去。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他很想上前將她打橫抱起。可最終,他卻只是看着,步子並未挪動。
“四皇子,皇后娘娘有請。”一個內侍行至他的身側恭敬的稟到,離塵聞言點了點頭,便和他一道走出了佛堂。
鳳棲殿
無曲皇后坐在荷花池邊的藤椅上,旁邊的石桌上依舊煮着茶。茶壺中的茶水咕嘟咕嘟的冒着響泡,一如從前。
“母后。”離塵雙手作揖,身子一躬行了個禮。
“坐吧。”眼神隨意的瞧了眼身旁的藤椅,示意離塵做那,隨即沏了杯茶遞到他手中。“塵兒,那黑聖王逃了,你預備如何?”
“我想請母后讓朝臣提議我與太子一起領兵出征,他爲帥,我爲將。”在他答應蔣何鳳替董紫楓治眼疾的那刻起,他就料準了會有這麼一天。而他,也預備利用此番機會報復司徒離顒。
“好,母后立刻着人去辦。”她對離塵異常相信,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終於肯爭了,儘管他的出發點是那個女人。不過她知道,若是一個男人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那麼女人在他眼中也不會那麼重要了,畢竟日後要多少,全憑他一句話。
“母后,那婚期可能得拖了。”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不,萬事都能拖,你的婚期不能拖。塵兒,相信母后,碧兒這個女子會是一個很好的賢內助,日後有她伴在你的身側,你會省去很多麻煩。”這幾年來,她對碧兒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碧兒卻是一顆很好的棋子!
看着無曲皇后一臉堅定的表情,離塵點了點頭。他怎會不知碧兒的能力,他早已去調查過碧兒的身世,所以他纔會答應娶碧兒,冊封她爲王妃。
“母后,我這麼努力,卻還是留不住她。”離塵無力的靠在藤椅上,望着一池殘荷,他的語氣也莫名的添了一絲蒼涼。
“塵兒,你知道母后爲何喜歡看殘荷嗎?因爲這殘荷好比是現在的你,母后在等着你萌芽,而她就似那紅梅。殘荷是無法自己萌芽的,而紅梅亦是無法阻止自己凋零,就像你無法阻止她離開你,這道理是一樣的。”
對啊,她就似那紅梅,恬淡清冷。對萬事萬物都不是那般在意,甚至沒人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何物?
三日之後,離塵大婚。
七日之後,他們領兵出征。
半月之後,他們節節敗退,退回了幽城。
百姓怨聲載道,哀嚎遍野。而蔣何鳳一盞孤燈,一杯清茶,在佛堂內靜靜的看着經書。
“你還有閒情看佛經?”來人語氣中滿是憤怒之情。
蔣何鳳不需擡頭便猜出說話之人該是碧兒,想來,她的寧靜日該是到頭了。緩緩的合上經書,擡頭看向碧兒……
她高傲的看着蔣何鳳,想着那原本是屬於她的位子現如今被自己坐着,心中自是有股驕傲的。然而,這一月來,她眼中的蔣何鳳並沒半絲痛苦神情。她清清冷冷的獨自一人生活,唸佛,誦經,吃齋,就似一個帶髮修行之人。
在外人看來,她這三千青絲雖未絞,紅塵世俗已看透!戒驕戒躁,戒怒戒嗔!然而,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那一份牽掛始終未能放下。
兵臨城下,人人自危!無曲王怒極攻心,臥牀不起。無曲皇后與一干妃子日日夜夜照看在他身側,無人來管蔣何鳳的死活。但碧兒還牢記着,此番戰爭,只有蔣何鳳才能阻止的了。而這裡能牽制蔣何鳳的便只剩下皇長孫……司徒珏!
“帶上來。”忽的,碧兒對着門外冷聲到。
蔣何鳳轉身看向外頭,卻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珏兒,是珏兒,他有多久沒來看她了。
“珏兒……”蔣何鳳蹲下身子,伸開雙臂,只等着司徒珏奔過來撲入她的懷抱。卻怎見一把寒光凜凜的刀,架在了司徒珏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