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今日逛街其實並沒有逛多久,樓漪染有些無聊地想。
回到客棧的時候,客棧裡已經是人滿爲患,來來往往的人羣絡繹不絕。
他們前腳剛踏進客棧,就有一輛馬車隨後停在了客棧外。
臨邑城這幾日來的人,確實如君久墨所言,多得數不過來。
樓漪染回頭,好奇地看着那輛乾淨的幾乎一塵不染,卻又奢華的萬分耀眼的粉紅色馬車。樓漪染撇撇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因爲她突然想到星爺電影裡出現過的一個橋段,四位長相奇特的大媽,撒着粉嫩的桃花花瓣,擡着一頂轎子從迷霧中走來。
轎子上斜靠着一個一身白衣,甚至連臉色也有些蒼白,手中拿着一塊白色絹帕掩脣輕咳,腳踩一雙同樣質地的白鞋。
那雙白鞋上同樣纖塵不染,甚至彷彿那人都從不曾在這塵世的土地上踏足過一步似的。
那個時候,樓漪染就忍不住地想,既然不需要用腳,何必要穿鞋,那麼麻煩呢?這人真是有病!
馬車中傳來一陣輕咳聲,樓漪染被瞬間驚醒。不由得想,不是吧,難道真能遇見個病態般的潔癖?
好奇心瞬間被激活,樓漪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輛馬車看着。
趕車的馬伕手裡拿着一根魚皮鞭走了進來:“掌櫃的,兩間上房。”
掌櫃的見來人陣勢如此大,趕忙親自迎了出來。這兩日,也不知道怎麼了,他這一向冷清的客棧接二連三地來貴人,實在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客官,不好意思,上房已經客滿了。本店現在就只剩下一間房了。”這兩日打算盤算賬算得他的手指都發酸發疼的了。店裡的小二更是忙得暈頭轉向,一刻也不得閒。
樓漪染拉着君久墨往一邊的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了站,眼睛卻自始至終盯着那輛不知道用什麼材質製成的馬車。
她實在是太好奇這個馬車裡坐着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因爲聽剛纔的咳嗽聲,這馬車裡的人竟是個男人。
那馬伕又重新回到馬車邊,低語了幾聲。樓漪染沒有內力,只能問君久墨:“你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麼麼?”
君久墨看着懷裡女子那雙翦水秋瞳,淡淡開口:“恩。”
樓漪染又問:“那他們說什麼?”
君久墨蹙了蹙眉,卻還是開口:“馬伕說沒有上房了,要不要換一家客棧。車裡的人說,不必。”
“就這樣?”等了半天,君久墨都不再開口,樓漪染疑惑地擡頭看他。
君久墨擰着眉,聲音微冷:“他認識我們。”
“誒?”樓漪染疑惑,“你怎麼知道?”
君久墨的臉色越發難看,一雙黑色的瞳眸宛若無底深淵:“他方纔向我問好。”
“向你問好?什麼時候?我怎麼沒有聽到?”樓漪染實在有些不明白了。君久墨就在她的身邊,要是那人跟君久墨說話,怎麼可能就君久墨聽見,而她根本毫無察覺呢?
況且,他們離得這麼遠,聽那人的咳嗽聲,怕是連大聲說句話都困難,又怎麼可能跟君久墨說話呢?
“傳音入密。”君久墨冷聲解釋,他的表情很是嚴肅,看得樓漪染也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絲毫放鬆警惕。
“要用內力?”這個名詞她倒是聽說過,古裝電視劇裡,總有那麼一兩個很是神秘的功夫的。
君久墨點頭,卻不再說話。
樓漪染瞭然,回過頭,繼續盯着馬車的方向看。
馬伕已經伸出了手,從那扇雲白色的車簾後,伸出一隻指節修長的手來搭在車伕的胳膊上,那雙
手上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齊,皮膚卻白得有些不正常。
樓漪染蹙了蹙眉,這雙手看着怎麼那麼彆扭呢?
“他說了什麼?”樓漪染沒有回頭,她現在對那個馬車裡的男人越發好奇了。能夠然囂張的君久墨都忌憚的人,這人肯定不簡單!
緊跟着那雙白皙的手出現的是一節瑩潤白皙如骨瓷般的皓腕,皮膚同樣帶着病態的白。緊接着是一塊粉色的袖角和一陣輕咳。
君久墨沉聲:“他說......”
“主子!主子!我終於找到你了!主子!”一聲接一聲的哭喊打斷了君久墨的話。
粉色的衣袖已經露出了大半,緊接着,一個長相......可愛的人,從馬車裡走了出來,那人一雙淡藍色的瞳眸朝樓漪染的方向看來。
樓漪染只覺得全身一陣惡寒:“怎麼是個半大的孩子!”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想起剛纔自己猜測的青年才俊居然變成了一個估計也就有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不由得扶額。
她果然是電視劇看太多了,所以想象力才這麼豐富。
似是聽到了樓漪染的話,那人的眸光冷冷地朝樓漪染射來。
“他是晉王世子,比你大五歲。”耳邊是君久墨微冷的聲音,樓漪染震驚地側目,見一個身影已經走到了君久墨的身邊,不由撇了撇嘴,渾不在意地繼續看着那個已經從車上跳下來的半大孩子。
“晉王也是這樣?”侏儒症是會遺傳的。樓漪染腦海中雖然出現了有關侏儒症的一切,但是她眼中卻閃爍着疑慮。
這個所謂晉王世子,皮膚嬌嫩,雖然有些過度的白皙,可不管從哪一方面看,他都沒有她曾經見過的那些該在年長者身上出現的特徵啊。
君久墨搖了搖頭:“不是。傳言,晉王身長八尺,高大威猛,曾爲天下女子所追求,是個俊美男子。”
俊美男子,這個特徵樓漪染倒是同意的。畢竟那個孩子雖然看上去只有十歲,但是那模樣卻是已經有幾分美男的模樣了的。
“哦,看來是被人算計了。”身爲世子,身處高位,被人算計實在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樓漪染很肯定,這位晉王世子的身體一定是個十歲的小孩子的。而且,再看他那過於白皙的皮膚,還有那雙泛着詭異藍光的眸子,最重要的是,他的咳嗽聲,都在證明着樓漪染的猜測。
君久墨點頭,聲音卻有些微冷:“你怎麼來了?!”
這話當然不是對樓漪染說的。
樓漪染撇撇嘴,有些人就是記吃不記打,長不了記性。不過,她可沒興趣在這裡陪她一訴離別之情。
“世子爺,你好啊!”樓漪染笑着上前一步,緩緩地蹲下身子,儘量避免影響到傷口,朝眼前的孩子伸出一隻手來。
既然人家都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她不回禮會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不懂禮數啊。
不過,這孩子看上去真是可愛的緊。
就算知道他比自己還要大五歲,樓漪染還是忍不住拿眼前的人當做一個真正的孩子看待,畢竟他的個頭和那張稚嫩地還帶着點兒嬰兒肥的小臉着實讓人容易忽略他的實際年齡。
“孩子”皺了皺眉頭,冷哼一聲,彆扭地扭過頭去:“你好。”心中卻有一絲絲地暖意流轉。
長這麼大以來,眼前的女人還是第一個會蹲下來向他問好,不需要他去仰視的人。
君久墨本正站在一旁看着樓漪染,卻見她居然蹲了下去,眉頭微蹙,瞪着樓漪染的背影,時刻關注着她的動靜,卻沒有去打擾她。
“哎呦,小寶貝,不要這麼酷嘛!”樓漪染忍不住擡手
摸了摸“孩子”的頭,一雙眼睛裡滿含了笑意,這孩子真是越看越可愛,讓她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孩子”一聽這話,頓時炸了鍋:“喂,女人,你叫誰小寶貝呢!本世子有名有姓!還有,拿開你的髒手!”“孩子”氣哼哼地瞪着樓漪染。不過,他那張臉本就生得稚嫩可愛,這會兒瞪着樓漪染又沒有什麼惡意,所以到最後看在樓漪染的眼中,卻是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了。
樓漪染笑着將手拿了下來:“好了好了,那,世子爺,我叫樓漪染,你叫什麼名字啊?”
樓漪染!
樓漪染一說出自己的名字,就敏銳地感覺到大堂內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她,有的人目露恐懼,有的人滿眼興味。
晉王世子冷哼一聲,皺着眉頭看着樓漪染:“晉逸。”
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居然還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她自己的名字!是她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她並不畏懼?
“哦,是小逸逸啊!”樓漪染完全沒有理會周圍那些人的視線,笑容依舊燦爛而明媚。
晉逸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着實氣得有些不輕。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叫他,小逸逸!
這是什麼該死的稱呼!
“老闆,結賬!”
“結賬!”
“結賬!”
接二連三的聲音相繼響起,樓漪染疑惑地擡頭看去,就見原本還熱鬧非凡的大堂內,此刻卻已是所剩無幾,只有寥寥的幾人還在淡定地喝茶聊天,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異樣。
樓漪染勾了勾脣,眸底劃過一抹笑意:“小逸逸啊,你看,我讓人給你騰了房間了呢!這會兒恐怕是不止兩間上房了呢!”
瞧她那滿臉邀功的表情,晉逸皺着眉,半天說不出話來。
“女人,你還真是不怕死!”晉逸咬着牙,這麼多年來,他就沒有見過這麼無恥,這麼膽大的女人!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引起什麼樣的動亂。可是在知道之後,卻還能如此淡定地說出這番話,而且不見半分慌亂,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
樓漪染苦惱地皺着好看的眉頭,滿臉驚恐:“小逸逸,我好害怕啊,我怕的要死,你保護我,好不好?”說着這番話,那雙明亮的眸底卻滿滿都是濃濃的笑意。
怕死麼?誰不怕啊!她活的好好的,大好青年一枚,當然怕死了!可是,怕死有個毛用啊?在敵對爭鬥中,死的最早的往往都是那個怕死的,她倒不如坦然面對,興許還能多活兩天呢!
晉逸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然後擡腳就上了樓梯。
樓漪染笑着緩緩起身,然後看着晉逸小小的身影,笑道:“小逸逸,你可要保護我啊!”
晉逸全身一陣惡寒,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
緩步走到君久墨的身邊,樓漪染扭頭看向那個還站在君久墨身邊的人,挑了挑眉:“趙衛辛苦了,沒想到,我們住的這麼偏僻,你都能找來。看來,別人要找來也沒有那麼難了。夫君啊,看來,你隨時都處在危險之中啊!”
樓漪染說着,拍了拍君久墨的肩膀,笑容明媚地踏上了一級臺階。
君久墨聽到這話,原本就緊皺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樓漪染的話沒有錯,趙雨獨自一人都能順利找到他的所在,那麼別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此時的趙雨一身狼狽,本以爲見到君久墨後,至少他會心疼,可是沒想到,君久墨卻一心只在那個女人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趙雨恨恨地瞪着樓漪染的背影,突然身子一軟,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