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眨眼間,便又到了晚上,尤其是在這樣悠閒的日子裡。
大雨傾盆,無事可幹,樓漪染看看坐在書桌後看書的君久墨,又躺回軟榻上,懶懶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打了個哈欠。
夜幕下的雨簾被燈光照射出點點精英璀璨的光芒,似是一顆顆在黑暗的天空中偶然劃過的流星。
“你都睡了一日了,晚上恐怕要睡不着了。”君久墨沒有擡頭,眼睛也一刻都沒有離開手中的書本。
樓漪染朝他瞥了一眼,無語地撇了撇嘴:“行了,別裝了,從我躺在這裡,你就開始看這一頁,到這會兒了一共才翻了兩頁。”
“我看書速度慢,要精讀。”君久墨依舊不曾擡頭,臉上也不見半點兒不自在,似乎他說出口的話本就是事實。
樓漪染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將雙手移到腦後,一條腿屈膝蹋在軟榻上,另一條腿搭在這條腿上,抖了抖:“那您看書的速度可真是夠慢的,兩三個時辰翻兩頁,一本小人書而已,您讀得可真是精細。”
君久墨依舊沒有動作,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樓漪染話語中的嘲諷,依舊面無表情,卻也沒有接話。
樓漪染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走了過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書:“好了,別看了。我又沒怪你,你何苦在這裡罰自己?”
樓漪染一把將書扔到書桌上,然後跳到桌子上坐下,兩手撐着桌子,兩腿不停地在桌子邊晃盪,俯首看着君久墨。
君久墨也正擡頭看她,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阿染,你總是這麼聰明。”
樓漪染挑眉:“還不打算起來?”
君久墨看着她沒說話。
樓漪染突然不晃腿了,又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那行,那你就繼續吧,我去找點兒酒來,再讓小二弄幾個下酒菜。既然有好戲,可不能沒有酒。”
她說着,人已經轉身要走了。
君久墨一愣,苦笑一聲,長臂一伸將她撈入懷中,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阿染。”
樓漪染倒沒有反抗,任她抱着自己,卻也抿着脣,不打算說話。
君久墨無奈,只能服軟:“阿染,我錯了。”
樓漪染挑眉:“錯哪了?”這模樣,儼然一副女王的派頭。
君久墨嘆息一聲:“不該不經過你的同意。”
樓漪染揚着頭,斜睨了君久墨一眼,輕哼一聲:“算你識相!我告訴你,以後要罰也得我同意,我不同意你擅自做主,同樣要受罰,知道麼?!”
君久墨一頓,原以爲她說的是之前那件事情,原來她在意的是他自作主張懲罰了自己,沒有告訴她麼?她這是......
君久墨心念微轉,心中一喜:“阿染,你這是,在關心我麼?”
樓漪染的臉微微一紅,尷尬地輕咳一聲,扭過頭去,低垂着頭頂着自己的鞋尖看:“本姑娘可沒空關心你!本姑娘是擔心,你若是受累了,突然有人要對本姑娘不利,沒有人給本姑娘當肉盾而已!”
關心他麼?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關心。她只是,當看到他竟就那麼跪在椅子上幾個時辰,她就沒來由地覺得生氣。
至於到底在氣什麼,她自己卻並不知道。
是因爲關心麼?
樓漪染聳聳肩,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這種費腦筋而且沒什麼太大用處的問題,她一向懶得去想。
君久墨的胸膛貼着她的後背,兩隻手緊緊地擁着她,他似乎很喜歡這樣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之下,而她也很享受這種守護。
“公子,出事了!”風晉跑進來的時候,全身都已經溼透了,就像今日白天他們見到的張毅的模
樣。
君久墨凝眸,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悅,卻很快壓制住:“什麼事?”
風晉滿臉急切,一貫不苟言笑的人,此時此刻卻將整個臉上的五官都幾乎皺到了一起,可想而知,他即將說出口的那件事情,絕不會是小事。
他看看君久墨懷裡的樓漪染,眼神閃爍,似有些猶豫。
樓漪染畢竟是特工出身,讀心術之類的東西學了不少且應用自如,何況風晉眼神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她是外人,他們要談的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能讓她聽到。
“我先出去,你們聊。”樓漪染說着,就要推開君久墨的手。
君久墨卻將雙臂收得更緊,緩緩地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中,還順帶將樓漪染抱在了懷裡,然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他的意思已經用行動表達的十分明顯,樓漪染不是外人,他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她都有資格知道。
樓漪染的臉又一次不爭氣地紅了。
她連動都不敢動,只能咬着牙。她可沒忘記上一次亂動帶來的後果。
撲通撲通地心跳聲在耳邊迴響,不知道是屬於他的,還是屬於她的。
風晉見此, 又猶豫了片刻,才躬身道:“那道聖旨,百官鬧着要見陛下。黎相國代表百官衝破了藏書閣的防守,只怕,只怕清影他們要擋不住人了,清影派人來問,看您什麼時候回去。”
樓漪染挑眉,看看君久墨,這算是前方未穩,後院失火麼?
君久墨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意思,沉着臉:“若是連那些人都擋不住,他們便該回爐重造了。”
他並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去,卻給出了一個最好的答案。手下的人,若是連主子吩咐的事情都辦不好,那也確實是可以立刻滾蛋了。
風晉一愣,似是沒想到君久墨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但同時卻又覺得這樣似乎又是極爲合情合理的。
他斂了斂眸子,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漠:“張夫人已經安葬,張毅在樓下。”
君久墨沒有應答。
樓漪染凝眉想了想:“你們倆先趕緊去洗洗,換件衣服,今天晚上怕是不會平靜了。”
風晉點了點頭,退了下去,卻並沒有多問。
君久墨看向樓漪染:“你的意思是......”
樓漪染搖了搖頭,眉心緊皺,目光冷沉:“我也不知道,希望這只是我的猜測吧。”她擡手揉了揉眉心,只覺得一陣頭疼。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沒玩沒了了似的。她這纔剛剛安安穩穩地歇了幾個時辰,就又要出事。照這麼下去,她這要來一次長途旅行的計劃又只能無限期擱置,竟是遙遙無期了。
君久墨的眸光也變得多了幾分深沉的冷意,他冷哼一聲:“他們若敢來,便別想着回去了。”他聲音雖平靜,卻透着一絲肅殺。
冷冽的殺氣撲面而來,樓漪染卻彷彿全無所覺一般地看着君久墨,笑着應道:“是了!他們若是敢來,姑奶奶的銀針可也不是吃素的!”
時間在等待之中緩緩流過,樓漪染卻沒有從君久墨的懷裡下來,她正凝眉思考着關於她的那張圖。
今日的暴雨傾盆,進出城的人格外少,查到的人只有寥寥少數幾個。昨日晚上進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每一個人的背景都已經查的一清二楚,並無半分可疑。
可越是這樣沒有可疑之處,樓漪染的心中越是無法平靜。
沒有線索,就代表着他們只能等。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若是到時候還是一無所知,那隻能被動挨打。
今日的暴雨將所有的一切都逼得停了下來。
張毅的經濟
來源目前無法查明。
阿順失蹤。他經常去的賭坊興許是因爲今日暴雨,無人關顧,關了門。只能等着明日,或者等到這暴雨停了。
劉家如今似乎並沒有牽扯太多,他們似乎只是要張夫人死,以免影響劉氏一族的聲譽。
城主府如今......戚城主亡故,戚翠霞瘋了,張毅着急着去安葬了張氏,那城主府中如今主事的人是誰?
還有轉朱閣,魔宮......
樓漪染的眼睛突然一亮,朝門外喊了一聲:“葉子。”
她如今對葉子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滿意了。
葉子推開門,緩步走了進來,恭敬地道:“夫人有何吩咐?”
樓漪染挑眉詢問:“晉逸的粥煮好了麼?”
“已經端去晉世子房間了,這會兒興許已經吃完了。”葉子恭敬地垂手應答,一雙眼睛規規矩矩地盯着自己的鞋尖,沒有左右亂看,似是要將自己的繡花鞋上再盯出一朵花來。
樓漪染點點頭,又問:“那個人來了麼?”今日大雨,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
葉子點頭:“來了。只是今日暴雨,路上沒什麼人,他沒錢買酒。”
樓漪染笑笑:“你去告訴他,就說我想請他幫個忙,完事請他喝酒。還有你去跟風晉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收拾完了到我這裡來,我有事要問。”
葉子等了片刻,樓漪染也想了想,才道了一聲:“去吧。”
葉子恭敬地應聲:“是。”然後又繼續垂着頭走了出去。
樓漪染如今真是越看葉子越覺得喜歡,這樣懂事,又不多嘴多舌的聰明伶俐的婢女,給誰,誰不喜歡呢?
樓漪染的眸子中滿滿都是笑意地盯着葉子離開的方向,眸底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
不一會兒,葉子領着一個人走上了樓梯。沒喝過酒,可那人的腳步卻似乎有些踉蹌,似是已經喝醉了似的。有些時候,其實並不是酒醉人,而是人自己願意醉。
既然願意醉,想要醉,那不管到底有沒有喝酒,總歸是醉了的。
房門被重新推開,葉子恭敬地垂手站在門邊,將那醉漢請了進來,便自動地退了出去,順帶將房門重新關上。
那人又遙遙晃晃地走了幾步,落座在桌子旁,拿起桌子上的水壺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輕飲慢啜,模樣不像君久墨那般優雅,卻也並不急切,似是在品酒一般。
樓漪染笑:“我說前輩沒喝酒怎麼就醉了呢,卻沒想到連白開水竟也是醉人的了。”她緩緩地從君久墨的懷裡站了起來,含笑看着不遠處正坐在門邊的中年男人。
他一身鬚髮皆亂,一頭長髮披散在肩頭,今日的雨顯然讓他的頭髮顯得比以往乾淨了許多,也熨帖了許多。
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還在滴着水,他走過的地方還留着幾個泥腳印,他卻恍若未覺自己是在別人的房間裡,弄髒了別人的地方,甚至連眼睛都不擡一下:“酒是不醉人的。”
“所以,前輩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樓漪染輕笑一聲,緩步走到桌邊,在那男人的對面坐下,一雙含笑的眸子中偶爾一閃而過一抹銳利的光,“那我就陪前輩一醉方休,如何?”
她說着,已將一個杯子也遞到了那男人的面前,水壺還在那男人的手中,她也不去拿過來,竟是理所當然地要享受別人爲自己倒酒的機會了。
君久墨也不阻攔,只是靜靜地坐在書桌後,看着那個挺拔卻又嬌小玲瓏的背影,眸子一刻也不曾從樓漪染的身上移開。
他對那個男人並不感興趣,也對盯着一個男人看並沒有什麼興趣。他只要盯着自己的女人,以免她看上了別人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