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天壯聽完小雪父親的話語後,心中悚然一驚。
他永遠忘不了小時候對上學的恐懼。
他本來是很喜歡讀書,後來聽村鎮上老一輩說,當初破四舊立四新,將佔據土地的墳墓統統平掉,目的是爲了空出土地用來耕種。
國人骨子裡有慎終追遠的情節,所以對於埋在先人很有講究,首先就是要在風水寶地。
風水寶地在什麼地方?荒草不生的野嶺是很難有的,大多在肥沃的土地之上,所以幾千年來,國人安葬先人,便將許多肥沃的土地發展成墓地。
政策要求退墓還耕,國人沒有辦法只有照辦,委實是多產了不少糧食。
大規模的掘墳盜墓,造成一個結果,那便是挖出來許多的棺木。
要知道棺木都是用上等的材料製作,槐樹、梧桐、松木,非常結實耐腐朽,百八十年不成問題。
棺木大都是上等木材,不能浪費,唯物主義世界無需避諱,所以由生產隊出面,將棺木鋸開,做成讓孩子趴在上面學習識字的課桌,壘砌墳地的青磚人們嫌晦氣不用,也全部用來建設學校。
而孔天壯當時年紀甚小,聽了這些傳聞,又豈能能不害怕?所以每次上學之前都是戰戰兢兢,下課之後更加歸心似箭的逃離學校,長此以往,他便滋生了很大的厭學情緒,最終學業止步於初中。
“算我倒黴,便宜姓郝的了。”
孔天壯表情變幻莫測,最終還是無力的妥協了。
“你把話說明白,什麼叫‘算你倒黴,最終便宜我’了!”
郝志剛是做大生意的人,該有的度量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對於張靈音赤裸裸的質疑都能泰然處之。可這孔天壯自從半年前他準備收購學校,另建新校開始,便一直百般阻撓,他都是忍下來不加理會,可如今既然鬆口,又說出來不明不白的話,讓他有些憤怒,非要問清楚不可。
“事已至此,我好人做到底,告訴你也無妨。”孔天壯一字一頓道。
“學校的宅基下面,埋有我們孔家的銀子!”
“你說什麼?”衆人都被他這一句搞迷糊了,只有宋校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畢竟在此學校執教半輩子,知道他所在學校的發展過程。
“宋校長想必你也知道,此處學校早在先前,是我們孔家分支的一處墓地,後來因爲佔用耕地的原因,被迫剷平,棺木青磚也貢獻給了學校。抗戰時期,人命不如狗,我太爺爺害怕家產存不住,便將祖上流傳下來的一百餘兩紋銀埋葬在先祖的一座墳墓當中,等到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再把錢取出來。可是我太爺爺不久便得病死了,知道埋藏地點的大爺爺,又在戰場上犧牲了,所以我們後人只知道有銀子,不知道埋在哪個墓穴當中,而且我們也不敢輕易挖掘祖宗墳墓,萬一壞了風水得不償失。”
孔天壯說到此處,郝志剛理出來頭緒,神色頗爲激動起來。
“按你的意思,那紋銀還在此處?”
“不錯。”孔天壯點了點頭,說道:“當初在破四舊立四新,將我孔家墳場挖平的時候,我爺爺曾殷勤的全程參與,衆人只知道我孔家思想積極,卻不知道我們另有目的。可惜的是當時沒有挖掘出來,所以我斷定銀兩還在學校某處的地底下。”
這下子袁水問算是徹底的明白,爲何孔天壯一直反對學校外賣,因爲一旦由國家過渡到個人,他便永遠的與那百兩紋銀失去關聯了。
他還不止一次籌劃前來盜掘,爲此還義務來幫學校植樹,如此種種,說多了都是淚。
“對天壯兄弟的情況我很理解,我郝某人在此給你個保證,如果我真的在此學校的地基之下,發掘出來銀兩,一定如數奉還給你。”
孔天壯一聽此言,頓時大喜,語氣都變得發顫。
“你的意思是可以還給我們?”
“當然,不過你得給我一個實數,到底有多少兩銀子!萬一數目不對,即便是挖出來銀兩,是不是你們孔家的還兩說。”
郝志剛這句話充滿着玄機,如果孔天壯所言是真的,就算是他曾祖父埋下銀子,具體數量可能沒有那麼精確,一旦有了偏差,到時候這歸屬可就難說了。
不管怎麼樣,他畢竟給了孔天壯希望,所以說孔天壯心裡倒是沒有計較這點。
“一共一百一十一兩銀子!”
“你就如此肯定?”
衆人對孔天壯毫不猶豫的脫口爆出數字來頗爲驚異。
“那是當然!”孔天壯自豪地說:“我們孔家的這處墳場,我太爺爺請風水先生算過的,說是什麼三元九運,東木得令,要用金克它,還說什麼天一生水,反正很玄乎。”
袁水問聽他提起三元九運,心中一動,已經知道他曾祖父爲何那麼做了,顯然是受了高人的指點!
要知道根據三元九運理論,中元四運爲震,也就是在1924年——1943年期間。震爲木,木在東,所以敵人自東方而來,我們抵擋不住。而在這時候孔天壯的曾祖父將銀子埋入祖墳,既是爲了保護財物,也寓意着將敵人早點趕出國家的意思。
畢竟金銀之物五行屬金,金克木,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而中元五運在1944年——1963年間,五運在巽,運程一變,抗戰便要結束了。巽風同樣爲木,不過此木意屬東北方向,在軍事上,誰先佔據此方向,便優先掌握了主動權。
金生水,根據河圖洛書所載,天一生水,所以一百一十一兩白銀,便將兩雙重含義包含在其中。水又生木,木又旺於巽風。
通過單單的一百多兩銀子,袁水問將那位風水前輩的憂國憂民的心思考校完畢,忍不住生出來恨不見古人的知己之感。
“既然如此,那事情便皆大歡喜,我會安排施工隊將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做一個詳細的排查,確保沒有漏網之魚。”
衆人聽後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我還有更好的辦法!”一直在旁邊很清閒的吳尚青突兀的喊出來這麼一嗓子,衆人驚疑起來。
“您是施半仙的弟子!能拜在施半仙門下,那得是多大的福德,我願意聽聽您的高見!”
孔天壯大喜過望!他與施半仙沒有本質衝突,事情既然已經挑明白,便再也不對他們師徒冷言相加,反而大生親近之感。
“不敢說是高見,不過是我的一點想法,既然你的祖上通過風水師指點將銀子埋在地下,那麼今天你同樣可以請風水師將銀子找出來!我師父號稱半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事,只要他出手,還沒有解不開的難題!”
吳尚青這話說完,除了施半仙跟郝志剛以外,衆人紛紛叫好。
郝志剛雖然很大度地同意如果孔天壯所說屬實,便將銀子還給他,但是存了小心思,畢竟銀子若是自己找出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在衆目睽睽之下,便不好做手腳了。
而施半仙則是極其罕見的變了臉色,暗罵吳尚青這小子坑師,他會看風水不假,但也僅限於普通的巒頭理氣,挖個坑往地裡面埋點東西他自信還能憑着半吊子風水學識忽悠人,可從地底下往外找東西,打死他也弄不出來。
“施大師,這下全靠你了!只要找到我祖上埋藏的銀子,報酬好說,我給您一半!”
孔天壯這次是下了血本,畢竟夜長夢多,過了今天,讓郝志剛施工隊去尋找,找不出來還好,找出來他能給自己纔怪。
說跟做還是有本質的區別,在一定的利益面前,人人都能背信棄義。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們修道之人,與人爲善,乃是平生一大樂事,老朽願意爲你出手一次。”
施半仙斟酌沉吟地答應下來,同時心思急轉,冥思苦想應對策略。
“終於再次看到師父出手,真是太好了!”
孔天壯心中高興原屬應當,可吳尚青嘴角都咧到後腦勺,可見他對風水的癡迷程度,以及想要學好風水的決心。
“收你爲徒是老子平生最大的錯誤,這次帶你過來顯擺更是錯上加錯。”
施半仙盯着吳尚青,心中後悔不已。
施半仙口才很好,又會見風使舵,再加上他本身有一定的水平,所以在兗州附近一帶混的風生水起。
半年前,郝志剛準備給父母選取風水寶地,便慕名前去拜訪,邀請他出山幫忙,施半仙見報酬不低,當然慨然應允。
來到郝志剛所在的村鎮以後,他便翻山越嶺,幫忙尋找風水寶地,可一個多星期走下來,愣是沒有找到一個處說得過去的吉地。
而施半仙爲人正直,又不肯隨意亂點應付,仍舊是賣力尋找。
這天他來到小學門口,想起學校的宋校長與他有不錯的交情,便不請自來上門討碗水喝。
宋時京雖然是新社會的老師,但骨子裡還有深沉的傳統文人情節,所以對風水相卜非常的感興趣,與當年走街串巷的施半仙有過數面之緣。
他當時正在爲學校危房的事情忙前忙後,要知道上頭不給撥款,而學校又拿不出來那麼多錢翻新,一旦出現事故,他這校長難辭其咎,所以爲這件事情焦頭爛額。
施半仙在與他交談過程中,得知了這個情況,再回想起來在學校門前看到的那一幕,當即一拍大腿,有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