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鬼魂,竟正是當日七妙與厲修鬼種合騙這沈侯爺家中至寶時,從後山拽出來,叫其在沈府興風作浪的那隻,而後七妙離開南疆,倒是沒把他的下落放在心上,不料今日裡又再次撞見了這廝。
“仙長,仙長,饒命啊!”那鬼魂一見七妙面上凶死,登時知道不妙,他大聲疾呼,若有手腳,估計就要匍匐在七妙腳下,抱住其大腿哀求了,只聽他哀嚎道“小的自從被仙長教訓過了,再不敢行兇作惡啦,每日裡我只在後山誠心祈求,可是偏偏碰不到那得道高人來超度咱,便又過了這些時日,仙長,你要饒小的一命,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啊!”
於冰聽得好笑,不願與其聒噪,手上凝上一道真氣,沉聲道:“你既要重新做人,那我便成全了你,這就送你重入輪迴。”
那鬼魂見這一隻手伸向自己,其上凝聚着一道令其膽寒的勁力,嚇得登時便要魂飛魄散了,他自忖便成厲鬼後做下來不少傷天害理的壞事,如何能躲過閻羅殿審判那一遭,若這一去黃泉陰間,輕則發配畜生道,重則還不得下那十八層地獄了,哪裡又有做人的機會呢?
便在於冰手指觸及鬼魂的一瞬,忽然間,七妙一把將於冰的手握住,低聲道:“於兄,不可,探視這沈府的關鍵便落在此鬼身上了!”
“哦?”於冰不解道“沈府中現在高手如雲,你便是令這鬼魂進去,不多時便能被衆人發現,如此又有何用?”
七妙搖搖頭,不答此問,先是問那鬼魂道:“你且說說,爲何會來這裡?”
“是…….是…….”那鬼魂彷彿得了一絲救命的機會,當即連謝帶拜,搶着說道“本來二更天這個點兒,還不到小的出來討食的時候,啊…….”
七妙一把將寒水劍砸來,鬼魂自覺失言,透露了吃人作惡的消息,他哀叫一聲,被七妙打個正着,只好訕笑着告饒,七妙不理他,只是冷冷道:“繼續說!”
這鬼魂被他眼神逼視,心裡打個哆嗦,當下一五一十說道:“今夜不知何故,小的竟感到有一陣強大的法力召喚我從後山出來,恩……不止是我,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們也似乎都被這道法力喚醒,齊齊奔赴這古庸城中而來。”
“哦?竟有此事…….”七妙和於冰交換了下眼神,心中都是奇怪,只聽那鬼接着道:“有那麼一個聲音,似乎在俺們這些鬼魂神識中不斷呼喚,叫我們進入這沈府之中,小的……小的心中懷疑,自恃比尋常鬼魂多活了這幾十年,有了些定力,看着他們一個個飛蛾撲火一般涌入這沈府之中,又似乎裡面準備着什麼巨大的誘人的東西一般。”
“然而這些個鬼魂,竟一個個都沒有回來,真是吉凶難測……”那鬼魂聲音忽然黯淡下去“慢慢的,加諸於小的身上的那股召喚法力似乎也弱了下去,我正尋思要不要離開時,便被仙長你看到了…….”
侯府宅門深重,璀璨的燈火映成了不夜天,饒是七妙與於冰藝高人膽大,也不願做那自投羅網的無謂之舉,七妙轉了轉眼珠,對於冰說:
“此府內正在舉行某種招魂的儀式,依我看,咱們便借這遊魂之力,使其替我們一觀安樂侯府大小情況如何?”
於冰略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他對這法陣情況不大瞭解,說不出什麼好見解,只是覺得這小小一個魂體便是進去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不過嘛,他轉念一想,左右無法,讓其替倆人探視一番,倒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那遊魂一聽七妙這麼說,模糊難辨的那團魂體一陣哆嗦,便像風裡搖擺不定的燭火就要寂滅一般,他大爲恐懼的說:“仙長饒命,仙長饒命,小的……小的只覺得這侯府裡有個非常可怕的,能吞噬俺的法陣,這一去對小的來說,那走的可是萬劫不復的一條路啊!”
“莫怕”七妙看他搖晃不安的樣子,覺得好笑,心道這也是三十年來橫行無忌,殺傷人命的一隻厲鬼、惡鬼,看他瑟瑟發抖的樣子,怎麼就和一身的兇厲怨氣格格不入,完全不符呢。
他安慰那遊魂道:“我將用法力助你,定不使你魂飛魄散…….”
言罷,七妙擡手,法力凝聚,竟有手掌中心鑽出一點光芒,其中一個綠色嫩芽竟在手掌肉身上滋生而出,那嫩芽伸展成枝葉,飛速生長,模樣宛若藤蘿經脈一般,又嗖的一聲,竟鑽入到遊魂體內。
“啊?這是什麼?”遊魂驚覺這一條藤蘿鑽入自己魂體之中,心中大感驚奇,但細細感覺一下,又是全無異狀,彷彿這魂魄中早就生着這根綠色藤蘿似的。
“我以靈木真氣幻化綠蘿,已將自身與你魂魄相連,你這邊進去,遇到緊要事時,我自會以法力助你。”七妙對遊魂點點頭道。
“好…..好吧,就依仙長的…….”遊魂見七妙說的輕鬆,語氣卻是不容置喙,心中一百個不情願,腹誹道:“有法力支援又有何用,你便有一身本領,都不敢自己進去,只要俺去做那送死的,唉…….苦也!”
他實在也是沒了法子,這時七妙一把散去蒙在二人一魂身周的這道濛濛水汽,遊魂三步一回頭,竟是十分不情願,在七妙與於冰眼神逼視下向沈威的安樂侯府飄去。
行不多遠,他早已從那濃濃夜色下,臨街房屋的陰影中飄蕩出現,落在璀璨燈火映照的範圍之中,眼前的深宅厚牆看似巍峨,也許會對尋常人造成阻礙,卻分毫阻擋不了這魂魄的腳步。
只聽這遊魂環顧了下侯府,重重嘆了口氣,似乎要道進心中無奈與不甘,繼而他在心中狠狠一咬牙,竟是一把向那高牆撞了過去。
撲的一聲,這遊魂軀體竟莫過十數丈高的牆體,直接從牆壁另一道穿了過來。
這時在他眼前,牆裡牆外竟是兩個景色,只見這後府中的景象與其想象中鮮花馥郁,亭臺樓榭,精巧雅緻或富麗堂皇的佈置完全不同,絲毫不像是那大戶人家應有的樣子。
這侯府中竟是鬼氣森森的一片,天上高掛的燈籠發出冷豔豔的光芒,倒映的這府內幽幽暗暗,更有一片悽悽測測的隱厲鬼氣,那遊魂一個錯愕,略愣神間,竟不知自己是到了人間侯府還是陰曹閻羅殿中。
高牆之外,七妙皺了皺眉,藉着法力連接,一條綠蘿從其手掌一直被那遊魂惡鬼拖着深入到沈侯爺家府邸高牆的後面,並且隨着那遊魂向前行進,這綠蘿還在不斷延長,一旁的於冰看其施法巧妙,心中佩服,但又苦於看不見,不知侯府情況,約略覺得有些無聊了。
七妙見他的樣子,笑了笑後握住他的手,於冰神識之中登時一片迷霧濛濛,撲面而來,他一提功力,雙眼清明一陣,破開撲面的迷霧,再看時,眼前竟是那安樂侯府內部的種種景緻。
諾大一個侯府,其中的陰氣沉沉,一下鋪展在於冰眼前,原來七妙施法,正是藉助遊魂之軀,使其成爲了自己的眼睛,代其深入侯府,又能將其中情況,博覽個一清二楚,他正把這道法力渡給於冰身上,使其神識之中,也能捕捉府內動靜。
於冰略一窺見侯府之中的陰鬼氣氛,也是大吃一驚,打量七妙時,卻見其面色不變,顯然是心中早有計較,知道眼前必然是這麼一番景象,他按耐住心中好奇,靜靜旁觀眼前景緻。
且說府內那遊魂,看到這亮堂堂又陰區區的安樂侯府,心中惶惑、驚疑不定,恐懼心驅使他恨不得立即離開此地,但此時卻莫名有一股吸力將其牢牢困住,竟是扯着他的身子不斷向裡走去。
原本各間屋舍、流榭亭臺,早有多名雜色粗布衣衫的道士盤膝坐着,各自施法,他們頭上彩幡招展,燈籠搖擺間,光芒迷離晃眼,彷彿要分開這迷離的世界,吸引你去到哪個地方。
遊魂死去多時,大概有幾十年了,這次卻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魂不守舍,由不得他不願,一股巨力吸引中,他徑直向安樂侯府深處飄去,終於來到的小湖旁,這湖泊水面無風,下又暗渠,湖水川流侯府諸地。
那湖水中映着千般色彩,沉靜時卻透着一股幽怨之氣,其上搭着一個大臺子,早佈置了諸般法器,有一個穿着藍綠相間衣衫,容貌豔麗,似女非男的道士正在盤膝唸咒。
這道士的身畔,又圍着許多人,七妙、於冰、包括那遊魂到此之時,都在心中發出了一聲驚呼!
七妙心中叫一聲:“果然!”原來那豔麗服飾,面貌男女莫辯之人正是逍遙宗宿敵、叛徒天沐。
遊魂卻是哀叫一聲,原來湖面上大小數十隻鬼魂一個個都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竟牢牢被定在了湖水之上,他一個不留神,正也被一股怪異的力道將身子吸引進那羣鬼之中去了。
於冰更是心頭震動,面上抽搐一下,不知又是看見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