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乍一發話,竟是不打了!衆人一時驚愕,他卻不待答話,身子一歪,順手撈起支在水面的短劍,身子在半空漂亮的翻了個身,便像海鷗撲水一樣,輕巧的躍回到小舟上。
他舉起先前搭在船邊的魚竿,竟赫然有一尾花鰱釣在上面,那花鰱約莫有一二尺長,魚尾撲打甩動,猶自濺出三兩點江水,顯是掙扎的十分厲害。
老者拽着魚勾將其高高舉起,向陳開示意道:“喏,我說能釣到大魚吧!”他將魚向船裡一丟,搖起船槳,哼起不知名的小調。小舟吱呀作響,逆着厲千仞三人的大船,竟漸行漸遠。
厲千仞不由長出一口氣,他苦笑道:“沒想到竟是這位……”
“少主,此人究竟是誰?”秦逸此時猶自驚疑不定,此人實力之高深莫測,實在是其生平罕見。
“此人喚做墨君墨面客,乃是西崑崙三老之一"厲千仞輕聲道。
“竟是此人!”秦逸與陳開同時駭然變色道。
厲千仞點點頭道:“崑崙三老,鵬母、墨君、壽翁,三人之中,猶以此人功力最深,若他剛纔真認真起來,我是打不過他的。”
他此時說的輕鬆,倒全然沒有剛纔如臨大敵那幅模樣。
“少主,依先前莫丞警告,這墨君是不是袁重嶽請來對付我們的?”秦逸進一步猜測道。
厲千仞思忖片刻,搖搖頭道:“東西崑崙一向不過點頭之交,袁重嶽也不見得能請動墨君,興許是他們之間有了某種交易?”
他兩手一攤:“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風浪既過,想來多思也是無益。”
此時厲千仞只覺身子空虛,但精神還好,他突然身手一指:“你們看,金陵城到了,我們便取那兒休息一時兒吧”
陳開秦逸順其手指望去,但見巍巍金陵就在江水對面,彷彿就佇立在自己身前。
金陵城虎踞龍盤,千年來/經歷鐘山風雨,幾朝古都除卻零星幾人,大多破碎掉春秋家國夢,這便是金陵的陽剛與悲壯,另一方面,槳聲燈影秦淮河,女兒唱罷水調歌頭,長袖舞去一水華彩,猶自留戀浮光掠影,那燈影裡繚亂的,便是金陵的柔。
這不是一個青虹白霓,瓊瑤蓬萊一樣出塵的城市,這座城有夫子廟、雨花臺、秦淮河,有輝煌的過往與文化的積澱,這座城是水與火,血與美。是梧桐雨,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厲千仞三人將船停在城池邊上,囑託船傢伙計採買一些米麪等一些雜事後,三人結伴,便來到這座嵯峨雄偉的金陵城,欲一探其往日的喧囂與今昔的冷峻風光。
下船之前,秦逸抱來一柄劍送給厲千仞,只見這劍通體由金絲綰就而成,這正是得自靈顰仙子張婷婉手中的那把寶劍。
厲千仞細細打量過後,對秦逸、陳開二人講到:“此劍乃是一把名/器,正是靈顰仙子之師長,靈霞島天命自在通曉仙昔年所鑄。”
秦逸陳開二人聞言不由更仔細的將此劍打量一番,卻聽厲千仞接着講到:
“據傳當時通曉仙爲報一件隱秘的仇事,執意殺上西崑崙山,一劍退散崑崙諸子,雖然最後爲西崑崙三老所打退,他卻也從三老之一的鵬母身上取下一片金絲羽,日後用玄陽之力煉化,鑄成名/器,是名歡雀。”
他將此劍舉起在陽光下細細看了,只見歡雀周身金芒閃耀,他繼續說:“此事一直被視爲西崑崙之恥,便是此劍的名字,就足夠讓鵬母勃然大怒的了,不過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直以來,從無人來尋通曉仙的麻煩。”
說罷他搖搖頭,其中隱秘,自是無人知曉,他讓秦逸將此劍收好,並囑咐道:“你二人擊殺張婷婉之事,務須嚴守其密,要知道那通曉仙乃是現下正道第一人,我們現在還沒有招惹他的力量。”
秦逸心頭一凜,當即道聲遵命,此事已畢,三人便下船登岸,拾步走去那金陵城內。
此城氣象,相比那南疆重鎮古庸城,自是更多了幾分大氣,青石板鋪就的街面交錯縱橫,並有水陸相互勾連,那跨水石拱橋上,雕飾精美,厲千仞等三人行過,見有船家輕搖着小周,便從石洞中緩緩滑過,人在橋上,船行水中,顧首相望,各人自得,其中悠悠然,又是好一副生機勃勃。
那些街面上的熙熙攘攘,南腔北調噪雜吵鬧,陳開卻被這一股市井之氣深深吸引,得到厲千仞“放開吃”的允諾後,便是敞開了肚皮,嚐嚐這家的滷蛋,那家的鴨盹,來一份這邊店子的酥油糕,又在那裡要上一碗桂花小豆粥,只吃遍街面小吃,混了個肚兒圓。
他接連打了幾個飽嗝,揉了揉飽脹的肚子,連聲盛讚此地之好。
厲千仞和秦逸相對苦笑,倒也不好阻了他的興致,厲千仞帶二人尋到莫愁湖邊一處酒肆茶坊,這酒家依莫愁湖而居,一樓喝茶聽曲,二樓飲酒吃飯,可得一覽湖畔楊柳與無邊水色,正是風景獨好。
三人在一片喧鬧聲中步上二樓,甫一上樓,秦逸陡然一驚。
卻見靠欄杆最外邊的那張桌邊,正做着女裝打扮,衣似飄雪的七妙真人,而她身邊又坐着個約莫五六十歲、一身塞外裝扮的老者,老者一隻手正搭在七妙胳膊上,而後者顯是受制與他。
秦逸故作不經意望去,只七妙神情似是疲憊萎頓的很,便像是受了不小的暗傷,這時七妙飛快的瞥過他一眼,旋即將頭扭過一邊。
秦逸心下轉的很快,他見陳開也是一副瞠目驚訝之狀,趕忙狠狠捏住了他的做手,阻住他大聲呼喝出來。
這時卻見厲千仞卻是直視着屋角里躲着的另一桌人,此人一白色緞面長襟,頭上束髮陪着一方同樣白色的巾幘,埋着首自顧自的喝酒,卻是瞧也不瞧厲千仞,後者心裡不僅納悶道:“怎麼這麼快又見到兵盟之人了?”
厲千仞同樣也見到了七妙與老者坐在欄杆邊一角,他雖還不識七妙,卻也隱隱感覺到老者周身一股子銳氣。
欄杆另一邊,卻還坐着一人,竹綠色的儒衣打扮,此人眉目之間,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他見厲千仞望向自己,便微笑的頷首致意。
這屋子中間卻又坐着一男一女兩人,男子儒衣長衫,腰佩寶劍美玉,眉目清秀,正圍着身旁一女子喋喋不休,再看那女子一襲粉色水裙,一雙眼神凝水含媚,兀自含情脈脈瞧着男子,臉上一抹嫣紅,這二人獨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竟視周遭人等爲無物。
厲千仞觀這樓上衆人,心中疑慮,但他心知此時退下已屬不智,當下便扯着秦逸去陳開,也尋到樓上一邊角落裡空桌坐下,卻不多話。
這時那老者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好,很好,這樓上藏龍臥虎,可稱得上是風雲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