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也覺得有理,便點頭說道:“恩,那晚會再去看看她,現在就讓她一個人靜靜。這事其實也怨不得她啊,哎,說起來,也是咱們中兩個老傢伙活得太長了。若是我們早死了,那兩包解藥不就是他們母子吃了啊。”老頭說着搖了搖頭。
老婆子雖然也知道此事不怪兒媳婦,可聽老闆說什麼怪自己活太長,也有些不願意,說道:“你盡說些瞎話。你覺得若是我們兩人死了,兒媳婦和虎子就能好受了?咱們家任誰走了,都不好受。我說要怪,就怪那神醫,身爲醫者卻不以治病救人爲己任,只知道要毒物。倒不說要他他有菩薩心腸,但起碼你的得有治病救人的心把。我說他呀,雖然醫術高明,可醫德並不高明。”
老頭聽了嚇一跳,忙說道:“這話你可不敢亂說啊。”
老婆子卻回道:“我在自己家說話,我還信他也能聽見了。哎……吃飯吧,一會吃完了我再去看看兒媳婦。”
小芳此時靜靜坐在牀邊,哭的像個淚人似的。不過她卻不哭出來,只是默默的流淚。她現在已經萬念俱灰,小虎死了,自己也瞎了,留在這家中還有什麼用?不能再照顧小虎,照顧公公婆婆,反倒還會讓他們來照顧自己。自己已經完全成了一個累贅了。
想到這些,小芳哭的更加傷心了,可她卻用手按住自己的嘴巴,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睛看不見了,似乎所有的光明與希望都已經關閉了,自己已經看不到前方了。還能怎麼樣呢,再在家中呆着只能拖累他們。而且相公爲了自己肯定也不會再續一房,就算已經和相公再生一個孩子,可要是孩子知道他的母親是個瞎子,他會不會嫌棄我?
小芳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她胸口不停起伏着,情緒很是激動。既然我已經成了累贅,那就讓公公婆婆還有相公都解脫吧,也是我自己的解脫。人在傷心之極的情況下便會起了輕生的念頭,這會小芳已經覺得自己是個累贅了,而且她自己也一時不能接受小虎去世和自己眼睛瞎了的事實。
如果一個人真心想死,那不管他是瞎了還是聾了,還是斷手斷腳,那他都有辦法自盡。哪怕是全身癱瘓不能行動的人,若真心想尋死,那麼也可以咬舌自盡。
小芳漸漸平息了一下心情,擦了擦眼淚。她扶着牀邊站起身來,腳上依然沒有穿鞋,一雙玉足光禿禿的踩在地上,其實鞋子就在不遠處,可她卻看不見。從牀上下來,小芳便沿着牀往牀尾走去。
牀尾放着一口大箱子,裡面裝的都是她和錢虎的衣物。小芳摸到箱子,將箱蓋打開,雙手便在裡面不停的摸索着。找了一陣,終於在幾件衣服下面抓出一條腰帶來,這條腰帶乃是錢虎的。小芳摸出這條腰帶來時竟然有些高興,她拿着腰帶又摸索着往桌子邊走去。
在桌子的上方,正好是一條橫樑,小芳打算用相公的腰帶上吊自盡。她小心的走到桌子邊,然後慢慢站到長條凳上,她本就不矮,這一站到凳子上,頓時與橫樑的距離就拉近了不少。憑着自己對屋子的記憶,小芳感覺橫樑就在自己頭頂上方。
她將腰帶朝着頭上扔了一個弧形,雖然腰帶挨着橫樑了,不過力道小了點,腰帶沒有扔過去,又滑了下來。小芳似乎並不灰心,她又扔了幾次,終於將腰帶扔了過去,抓着扔過去的腰帶,小芳用力的向下拉了拉,確定是已經扔不過後,她又將腰帶打了一個結,這個結正好就在她脖子的位置。
打好一個死結後,小芳又用力拉了拉,然後慢慢將腰帶套進自己的脖子下。她的表情很是平淡,但心中卻是悲傷之極,想到死去的小虎,想到自己已經成了廢人,這便足夠給她勇氣了。她突然將腳下的長條凳踢掉,腰帶一下就勒緊了脖子,是她只能呼氣不能吸氣。
一種窒息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如果她此時仍有求生的念頭的話,那麼只需雙手用力抓住腰帶,然後借力站到一旁的桌子上,那便能脫險。可此時小芳雖然難受之極,但卻依然一心尋死,所以哪怕她只要稍微的動搖一下就能活下來,但她卻雙眼緊閉,沒有一點掙扎。
這窒息死亡是非常難受的,而且人一般到了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都會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所以很多自殺的人到了最後關頭總是沒有勇氣下手而放棄掉。不過他們陣仗卻會鬧得很大,生怕沒人知道他們要自殺了。可真正想死的人,只會自己靜靜找個沒人的時候結束生命。
小芳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烏黑起來,眼睛此時也睜得老大。在她腦海裡最後出現的畫面,乃是她剛和錢虎成親時的畫面。自己帶着鳳冠,穿着霞帔,那是她一生中最漂亮的時刻,她希望錢虎永遠都要記得那個時候的她。
只見小芳兩腿突然一直,便再也沒有任何反應了,只是還隨着力道輕輕晃動着……
老兩口吃過了飯,老婆子將桌子收拾了,便坐在屋子裡和老闆說話聊天,無非也就是說的些今後該如何如何之類的。在他們看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將過去,而他們所要做的則是好好活着,等着小芳和錢虎再生個孩子。
老婆子看了看屋外,說道:“老頭子,你看這院子裡沒有孩子的玩鬧聲就是顯得冷清。希望小芳今年就能懷上,那明年咱們又能抱孫子了。”
老頭笑道:“你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看怎麼也得明年後年才能懷上。當初懷小虎,不是進門三年才懷上嗎。”
老婆子回道:“我就是那麼一說,只是想早些抱上孫子罷了。”
老頭其實也知道老闆是這個意思,只不過他順着說了下去而已,這時老頭說道:“去看看小芳吧,哭了這麼久,應該也哭完了。去安慰安慰她吧,然後喂她吃點東西,就讓她好好休息。”
老婆子點頭說道:“恩,我也準備去看看她呢。那你自己呆會,我去看看兒媳婦去。”說着老婆子站起身來便往屋外走。
來到兒媳婦小芳的門前,老婆子伸手拍了拍門,喊道:“小芳啊,別傷心了。小虎命薄,讓他從投胎換戶好人家。你現在還年輕,和虎子還能再生啊。小芳,你開開門,老自己呆着也不是個事啊,餓了罷,我鍋裡還熱這湯呢,要不我去給你舀一碗來。”老婆子一邊說話一邊拍這門。
可拍了半天,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老婆子這時有點慌了,不過卻也沒往自盡上面想,只覺得是不是在從牀上摔下來了,或者撞到哪裡了。於是老婆子趕緊又用力拍了幾下門,大聲喊道:“小芳你怎麼了,你快開開門啊,你沒事吧小芳。”
這屋小芳還沒什麼動靜,倒是把老頭給驚動了。老頭一聽老伴“啪啪”拍門,又說什麼有沒有事。老頭一下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便連忙也跑了出來。一出門就見老婆子還在兒媳婦門口拍門,不禁問道:“怎麼了?小芳不開門嗎?”
老婆子見老伴出來了,便趕緊說道:“是啊,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老頭子,你開來撞開門啊。”
老頭一聽就慌了,一拍大腿,說道:“咱們都糊塗啦!這時候怎麼能讓兒媳婦單獨呆着啊!”說着老頭快步便走了過去。
老婆子站到旁邊,慌張的說道:“快快,把門撞開啊老頭子。”
老頭點了點頭也沒說話,他吸了口氣便斜着肩膀開始撞門。這門板雖然不厚,可卻異常結實,而且畢竟老頭又年老力衰,撞了幾下門沒被撞開,自己肩膀卻撞得生疼。老頭見這不是辦法,不過他忽地想到雖然門從裡面鎖了,但是這窗戶不一定鎖了,於是說道:“咱們去看看窗戶鎖死沒。”說着自己已經轉身往窗戶走去。
這窗戶只到腰身,並不太高,若是年輕人,一翻就進去了。就算他們翻不進去,那麼也只需要墊個凳子便可以彎身鑽進去了。老頭來到窗戶前,伸手撐住窗戶,輕輕一擡,窗戶居然動了。老頭心中一喜,趕緊一下撐起窗戶來。
可眼前的一切卻讓他傻眼了,只見兒媳婦脖子上套着一條布帶正懸在空中。老頭雙眼睜得老大,一動不動的呆站在哪裡。老婆子見老頭這個樣子,心中也感到有些不詳。這窗戶並不大,約莫就只有一人肩寬。所以老頭去撐起窗戶時,老婆子也沒跟過去,還是站在門口。
但是現在見老頭的反應,老婆子也一下竄了過去,眼前的景象讓老婆子一下就哭喊了出來:“小芳!小芳啊!!這……老頭子你還愣這幹什麼,快進去救人啊,快啊!”
老頭似乎也反應了過來,便喊道:“快去,快去給我搬個凳子,快啊,快啊!”老頭看着上吊的兒媳婦,只感覺心中一陣陣翻涌,似乎有些接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