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說,當初她賺了第一個二十兩銀子的時候,如果我沒有鬧那麼一通,她怎麼能堂堂正正的去買過冬的東西?只怕是爲了不露富,連花錢都得小心翼翼的吧。畢竟許家都是女人,一旦被人盯上,多危險啊。”
“還不如我先把她賺了錢的事兒嚷嚷出來,大家也知道有多少個數兒,等她東西一買,大家夥兒心裡一合計,嘿,許家真沒錢了。”
“後來她在醇香閣門口擺攤子,我去鬧了幾次,難道您就沒發現,我每次鬧完,她的生意就更好一些嗎?”
“雖然我不是個東西,但是我心裡是真有這個女兒的。只是我是一個賭鬼,屁點本事沒有,還總是給她惹麻煩。”
“我看着這個女兒越來越大,心裡越來越愁。我知道宋大寶覬覦念兒很多年了,可是宋大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太清楚了。如果不是嘯行小子的話,我也不會輕易的把念兒放走。”
“我這輩子沒做什麼好事,現在快要死了,只想給閨女找一個好夫家。我知道我們家念兒高攀不上您這樣的皇室子弟,我只求您,幫我好好照顧念兒。”
“還有,那個叫瑾瑜公主的身邊有一個丫鬟,已經去青草村找了鄭婆子了。鄭婆子這個人年輕時候長得漂亮,但是心眼兒不好,我啊,早就跟她沒關係了。那次要不是珍饈樓的掌櫃,我也不會跟她苟合。”
“要不是不想有第二次,我也不會去碰木香那個小姑娘……”
“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公主要把我們家念兒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但是她肯定有壞水兒,王爺,就看在我們念兒爲你做事盡心盡力的份兒上,千萬保她一條性命啊!”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顧老三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顧念站在門口屏風後面,心裡一陣陣發苦。
她一直都很討厭顧老三,覺得這個人就是一條吸不夠血的螞蟥。但是這會兒聽到顧老三說的那些話,又覺得他的所作所爲沒那麼可恨了。
當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算顧老三心裡始終是有這個女兒的,但是他的所作所爲依舊讓人無法原諒。顧念的心裡一直非黑即白,但是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顧老三。
顧念始終沒有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而沈易安卻一直坐在顧老三的牀前,直到顧老三睡過去之後,才起身,朝顧念走了過來。
當他看到顧念紅彤彤的眼睛的時候,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一把把顧念摟進了懷裡,大大的手掌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後腦勺,一言不發,卻勝千言萬語。
片刻,顧念推開沈易安,走到顧老三的牀邊坐下,拿起一旁的溼布,輕輕的給顧老三擦着臉。
沈易安看了看她,似乎是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沈易安走後,孫氏也走了進來。本來她還擔心沈易安和顧念獨處一個房間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她又害怕自己進去會讓顧念感覺到壓力,所以躊躇了好半天,直到沈易安走後,她才進了門。
一進門,孫氏就看到顧念非常沉默的坐在顧老三的牀前,輕手輕腳的給他擦着臉,當時眼眶就紅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孫氏竟然還在懷疑顧念!
這麼一想,孫氏真是覺得自己不是個好東西!
顧念給顧老三把臉和手都擦了之後,替他蓋上了被子,這才站起身。
“娘,他快不行了,我可以在咱們家送他最後一程嗎?”顧念說着,轉身低着頭,不敢看孫氏一眼。
聽了顧念這話,孫氏心裡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傻孩子,你說的哪裡話,當然可以,他畢竟是你爹啊!”
“謝謝娘!”說完,顧念吸了吸鼻子,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她知道孟越還沒走,她想要問問孟越,顧老三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出了院子,顧念拐了兩個彎,看到假山後面站着孟越和沈易安,下意識的就停下了腳步。
“她父親真是這麼說的?”孟越說着,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本王沒必要騙你。”
“顧念的事情,一直都是自己做主,就算她爹臨終前把她託付給了你,她若是不願,你又能奈何?”
聽了這話,沈易安笑了笑:“她願不願我自然會給她選擇的權利,只是你,孟越,她跟你走得越近就越危險,這一點恐怕你比我還清楚。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就是要告訴你,離她遠一點。”
“如果我不呢?”
“那就是不想要西山匪寇和五荒神殿的意思了?”
孟越沒有再說話,看着沈易安的時候,眼神之中分明有憤怒。
顧念站在暗處,聽着他們倆打啞謎似的對話,總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沈易安,你到底知道多少。”
顧念聽到孟越咬牙切齒的聲音,不由得下意識的緊張了一下。
只聽見沈易安輕輕笑了笑:“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
孟越沉默了,顧念一直沒等到他們再次開口,還以爲孟越走了,正想探出腦袋再看一眼,又聽到他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我不過是一個讀書人。”沈易安說着,頓了頓:“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想要你離顧念遠一點。”
聽了這話,孟越笑了:“名滿天下的景瑞王爺自稱讀書人,你覺得我信嗎?”
“信不信在你,我要的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至於你要不要做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怕告訴你,你自以爲隱蔽的五荒神殿,其實我早就知道位置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孟越低吼。
“我說了,我想要你離顧念遠一點。只要你離她遠一點,我保證不會讓別人知道五荒神殿的秘密。”
顧念對這個五荒神殿着實好奇,於是偷偷的從假山石後面探出了頭。
在顧念的印象裡,孟越一直都是一個人淡如菊的形象,但是此刻他站在沈易安面前,額角青筋暴起,看起來似乎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怒火。
反觀沈易安,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彷彿只是在跟孟越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麼一樣。
“沈易安,你到底是誰!”孟越極力剋制的聲音傳來。
“我是一個讀書人。”沈易安笑得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