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牛眼山回來後,顧念一直悶悶不樂。李楚悠和顧星都明白她在鬱悶什麼,但是這種事情又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索性也就沒解釋,一路護送她回到了顧府。
臨別前,顧念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問。如今大煬政局不穩,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各自爲營也是正常的,顧念總不能因爲自己跟李楚悠有點交情就要求人傢什麼都告訴自己吧。
這麼想着,顧念的心裡也是好受了不少,轉過頭,看着李楚悠,笑了笑:“今日邀你去牛眼山,本就是想要確認一下五荒神教的人是不是已經提前到了,現在看來應該是的。雖然我有點不高興,但是我很理解你,然後,我也得謝謝你。”
顧星在進城之前就跟他們倆分開了,這會兒,李楚悠一人一馬逆着夕陽哈哈笑了起來,平添了幾分豪邁:“好說好說,只要你一天是我李楚悠的朋友,我就一天不會讓人輕易傷害你!”
“趕緊回去吧,晚了家人要着急了。”顧念顯然十分受用李楚悠的話,臉上帶着恬淡的笑容,淡淡的揮了揮手。
聽了這話,李楚悠點了點頭,衝顧念拱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得空了我再來找你喝茶!”
“隨時恭候!”
李楚悠走了,顧念站在大門前久久觀望,始終沒有挪動步子。
“小姐,”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管家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上前了兩步,低聲喚道:“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吧。”
回過神來,顧念這才發現,剛纔還斜斜靠在山尖兒上的夕陽,此刻已經跑得毫無蹤跡,只剩下漫天紅霞,證明它曾經出現過。
“走吧。”顧念說着,輕輕嘆了口氣。她囑咐李楚悠早些回去,還有個妹妹在等着他的時候,突然之間十分感慨。
在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還會等自己回家了。到頭來,她也只是孤家寡人一個。
罷了罷了,顧念心裡苦笑,人生而孤獨,既然是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的,那麼當一生到了盡頭,總是要孤獨的離開。與其多一個人哭喪,還不如少一個令人心煩意亂的哭聲。
“姐姐……”就在顧念恍恍惚惚的想着心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是許寧!
聽到他的聲音,顧念愣住了,半晌,才緩緩的扭頭看去。
幾個月不見,許寧拔高了一節,眉眼之間已經有了少年特有的俊朗。站在李墨身邊,一雙黝黑的眸子正氤氳着水汽,直愣愣的看着顧念。
顧念當下心裡一慌,下意識的就想躲起來。
她沒臉見許寧,如果不是她當初的狂妄自大,許寧也不會平白無故被人擄走,也不會在異鄉顛簸流浪了好幾個月,更不用說,還有已經上了年紀的李墨也有同樣的遭遇了。
自從他們倆跟着小蛋黃的軍隊回到大煬之後,顧念始終不敢面對他們倆,可是現在,他們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慌……
“姐姐不要走!”許寧喊着,掙脫了李墨的手,急急忙忙撲向顧念,一把抱住了顧念的腿,嚶嚶的哭了起來:“寧兒好想姐姐的,李叔說只有寧兒好好照顧自己,姐姐纔會讓人來接寧兒。姐姐你看,寧兒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可是姐姐爲什麼不肯見寧兒啊……”
聽着小少年委屈到了極點的控訴,顧念不由得心裡一酸,眼睛也熱了起來。
罷了,反正見都見到了。
這麼想着,顧念壓下心頭那股子要逃跑的衝動,轉頭蹲下身子,捧着許寧的小臉,道:“姐姐沒有不肯見寧兒,姐姐也很想寧兒。姐姐只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是姐姐害寧兒受苦了。”
“顧念,”李墨走上前,聽到顧念的話,立刻板起了臉:“你什麼都好,就是一點不好。什麼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要說是誰不好,那也應當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知道唐氏是五荒神教培養出來的探子,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她離開青草村,哪怕一輩子纏綿病榻,也好過害得我們落入這般境地!”
“李叔,”顧念聽了這話,抹掉了臉上的眼淚,拉着許寧的手站起來後,道:“李嬸兒……哦不,是唐氏,她是不是拿走了什麼東西?我讓人搜過你們的院子,什麼都沒搜到不說,沒幾天還被人暗地裡放了一把火給燒了。”
聽了這話,李墨瞪大了眼睛往前邁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顧念的胳膊:“你說……院子起火少燒了?”
顧念疑惑,李墨和許寧也回來兩天了,怎麼不知道院子被燒的事情?
“是,”現在不是問這些瑣事的時候,顧念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院子裡可是還藏着什麼東西?”
“早年間,我曾經因爲落榜而大受打擊,後來遊歷天下,走遍了山川名宿,回來後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畫好了天下太平圖,現在……唉……”
看着李墨的樣子,顧念心裡也不好受。李墨就是在遊歷天下的路上遇到的唐氏,天下太平圖,唐氏一定是知道的。李墨花了十年的時間遊歷天下,那麼他那副天下太平圖,恐怕是這個世界上獨一份的世界地圖了。
至少,是已知區域最完整的地圖。
可是五荒神教的人要地圖幹什麼?他們的目的不是推翻大煬的通知,恢復大周王朝嗎?難道他們還有別的打算?
想到這個,顧念忍不住想起了周子嶽。
他曾經說過,顧念的婆婆是五荒神教的聖女,後來私逃到了中原才遇到了許父。雖然後來周子嶽又否認了這個說法,但是顧念此刻卻莫名的覺得,這其中應該有點關聯纔是……
“李叔,”顧念開口:“您可記得,我父親,也就是我公公,是怎麼死的?”
“老許啊,”李墨說着,嘆了口氣,一臉的惋惜:“老許的身子一直很好,可是在你嫁過來的前三年,突然得了怪病臥牀不起。你婆婆孫瑾意也是爲了他的病操碎了心。”
怪病?
顧念不由得擰起了眉頭:“李叔,我以前頭受過傷,不是很記得我公公的病狀了,您能跟我說一下嗎?”
“嗨,還挺嚇人的。每次發病的時候手腳都蜷曲在一起,口吐白沫,雙眼反白,整個人身上會逐漸覆蓋上一層冰霜,甚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