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兩年中,拉夏對外戰事頻頻,拉夏的騎士對戰鬥本已無所畏懼。但是現在,戰鬥對他們來說漸漸變成了一場夢魘。
黑旗軍飛馳到近前時如巨浪般逼來,閃亮的兵刃寒光劃出生死的分野線,沾染在黑旗軍戰士軍服上的死去騎士的鮮血,他們轉身離去時從自己身上掠過的冰冷視線……這些都是近來經常讓拉夏騎士從睡夢中驚醒的畫面。
並肩作戰的同僚在自己身邊倒下,像是脆弱的小動物毫無反抗地被殺死。沒有人說得出爲什麼這次死亡的是就在身邊的人而不是自己,也說不出下一次會不會輪到自己……
這種恐懼在騎士們的內心變得越來越鮮明。平時還好些,此刻黑旗軍再度出現,過去戰鬥中那種恐怖的感覺便越發膨脹,凌遲着他們的心。
按照過去的經驗,倉皇逃離和分散開來只會更方便敵人下手,就算能逃,也絕對快不過敵人的速度,況且,從黑旗軍之前的表現來看他們並不急於滅掉他們。所以,在臨敵時乾脆穩住腳步排出利於防守的陣形,或許纔是儘量減少傷亡的路子。
只是,這是他們能抓的一根浮木而已。畢竟,操縱局勢的始終是強者一方。
隨着黑旗軍的接近,空氣彷彿變得越來越沉重。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在靜默的氛圍中,顯得十分刺耳,像是有許多風箱在衆人耳邊胡亂鼓動着,令人心緒愈加紛亂。彷彿有一頭野獸蟄伏於他們隨呼吸起伏的身處內,隨時都可能破體而出。
就連馬匹,似乎也感應到了這無形的壓力而不敢妄動。圍成一圈的數百騎士像是雕版上的刻印,繃緊的肢體長時間僵立不動。只有汗水,悄然濡溼了他們的手心。
彷彿只過了片刻,又像是等待了許久,拉夏騎士們終於清楚地看到黑旗軍站在眼前。黑旗軍的陣營黑壓壓的一大片,兵力足有普洛漢隊伍的兩倍左右,疾馳間散發出來的銳不可當的氣勢也不是消極防守的拉夏人比得上的。
不少騎士手剋制不住地開始微微顫抖。是生是死,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然而黑旗軍的那少年領隊忽地一勒馬,揚手示意軍隊停下,隔距離靜靜地來回審視拉夏人。他的視線彷彿帶着冰冷的壓迫感,所到之處,拉夏人都禁不住起了一陣寒慄。
比爾的視線最後落在被騎士護在中心的普洛漢將軍身上。與這視線接觸的瞬間,普洛漢亦像是猛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身子一時動彈不得。
普洛漢發現與自己對視的這雙眼睛有着憎惡、鄙視、仇恨、殺意、對血的渴望、施虐的興奮,種種黑暗的情緒在其中流轉着,令那張本來相當樸實的面孔竟顯得如鬼魅一般詭譎兇邪!普洛漢感覺像是被邪靈盯上了一般,心底一陣發寒。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普洛漢暗自納悶。雖說是敵人,但這樣的神態也太異常了。
雖不明就裡,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確定無疑的——自己的危險程度沒有改善,而是更糟。這讓普洛漢的恐懼比其他騎士還更深了一層。
靜止的場面也不知維持了多久,一些騎士的腰身甚至禁受不住壓力開始微微打顫,這時,比爾終於有所動作,握着血鐮的右手緩緩舉高。兩邊人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這時的比爾,已經不僅僅是黑旗軍的領隊,一舉一動更具有了操控敵人情緒的力量。明白這隻手揮下,便是黑旗軍展開行動的訊號,拉夏人的視線更是不由自主地爲它牽引,心絃隨着它升到最高點而漸漸繃到了極緊。
比爾的手猛然下揮,指向拉夏人圓形隊陣的正中央,準對着陣心的普洛漢。普洛漢那顆提着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更加確信他果然是衝着自己來的。
這輕輕巧巧的一揮,令局面頃刻間起了變化。
比爾率領部下向拉夏人猛衝了過去,十數丈的距離轉眼便縮短爲零。他以最短路線直接衝擊圓形軍陣的正中位置。黑旗軍一部分人隨比爾攻擊拉夏人的正中心,其他人延伸向兩側,將拉夏人整個包圍在內。激烈的戰鬥就此開場。
戰馬的嘶鳴,戰士的呼吼,兵刃交擊、撕裂肉體的聲響,種種聲音頓時交織在一起。大量的鮮血噴灑在地面上,還未來得及被泥土吸入,便被紛沓的馬蹄、落地的屍體攪成血色的泥糊。血腥地獄的畫面活生生出現了。
開戰後,比爾依舊是戰場上最引人注目的一個。那一雙血鐮在他手上矯健地上下翻飛,快得只能看見兩道淡黑的影子。他毫無停頓直衝目標,任何擋在他前方的人只要一擦到那盤旋的黑影,便即刻喪命。迸射到比爾身上的鮮血,將他慢慢染成浴血的修羅。
普洛漢的視線也無法從他身上轉開。不單單是因爲這少年將領自身的醒目,更因爲在收拾所有阻攔者的過程中,他的眼光自始至終都凝注在自己身上。彷彿那些士兵只不過是撲火的飛蛾,他根本不曾放在眼裡,自己纔是他不死不休的真正目標!相較他所展現出來的戰力,或許這更加令普洛漢膽寒。
當然,單看他輕描淡寫的殺人手段,普洛漢也知道自己的武力照樣不是他的對手。阻擋在兩人間的騎士本不在少數,但比爾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破開一切障礙,迅速向內層逼近。只在片刻間,兩人間的距離便已縮短許多。
“會被殺……我會被他殺掉!”
這一次,普洛漢是真正感受到了發自骨髓的恐懼。
“我不要死在這種窮鄉僻壤!我是威名赫赫的普洛漢將軍,就算死也要風風光光!怎可以像蟻螻一樣死在沒人知道的角落?!”
對死亡的畏懼讓普洛漢顧不了其他,只想叫人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倉皇喝令着讓附近的部下立刻過來,替自己阻擋敵人。然而任他喊得聲嘶力竭,那些部下一個個卻置若罔聞,沒有一個人離開自己的位置。驚怒之下,普洛漢破口大罵不聽號令的部下,卻只換來一些人憤怒鄙視的目光。
此刻所有的騎士都陷身於黑旗軍戰士的圍攻中,每個人的壓力都已經很大了。虧得圓陣令他們無需擔心被人從背後攻擊,尚能苦苦支撐下去。如果此刻有人貿然按照普洛漢的命令去救援,陣形一被擾亂露出空隙,便會被黑旗軍衝散,大家的後背就會暴露出來,到時便一敗塗地了。若是過去普洛漢權威尚存時,或許還會有人拼死服從他的命令,不過在各人都生出異心的現在,保住自己的性命纔是第一優先,誰會理會他這危及大家的命令?
看到竟沒有叫動一個人,普洛漢氣怒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眼下最要命的不是部下的悖逆,而是那步步逼近的死神!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力量阻止那雙鐮少年,普洛漢從暴跳如雷的狀態一下子冷靜了下來,轉頭絕望地望着比爾。
一直冷冷凝視着普洛漢的比爾,當然也將他剛纔的每個神色變化都收入眼底。驚惶,憤怒,而至絕望,普洛漢內心所受的折磨,令他得到了相當大的滿足。
但,相比普洛漢犯下的罪孽,這還遠遠不夠!
復仇纔剛剛開始,不會這麼輕易就結束。
踏着拉夏人的血跡,比爾享受着普洛漢眼睜睜看着自己不斷逼近時將近崩潰的神情。當最後一個礙事者的喉嚨被一鐮刀割斷時,比爾終於毫無阻礙地站到了普洛漢面前。
雙方都騎馬,比爾的身量不算高大,甚至是偏矮小的,但在瑟縮着身子的將軍身前,比爾倒顯得比將軍高大。普洛漢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揮劍向比爾砍去,試圖振作起來,但顫抖的手令寶劍虛浮搖晃,毫無威脅可言。比爾看着他的目光,與看死人無異。
不用說在旁圍觀的人的感受,即便是普洛漢,也很清楚自己已是這少年戰士砧板上的魚肉,只能等着對手動手取走自己性命。就在普洛漢的恐懼上揚到極致時,他忽然看到比爾笑了。
神情一直兇厲狠毒的少年,忽然笑了。但這笑容並沒有使他的神情變得和緩可親些,卻是如冰雪一般,使他顯得更加陰狠邪戾。看到這樣的一抹笑容,普洛漢不自覺地一縮身子,以爲他終於要下手了。
然而,比爾卻一邊欣賞着仇敵的醜態,一邊開始策馬往後退去。
“你到底爲什麼這樣做?”
知道他這次似乎並不想殺死自己,普洛漢的心神稍定,強烈的疑惑便浮現出來,顫聲問道。兜兜轉轉地對自己的隊伍糾纏不休,但眼看一伸手便可以結束追捕時他又突然退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普洛漢覺得自己完全搞不清這少年戰士到底是怎麼想的。
“兩年前,在爭奪索美維通道的戰爭中,有一次你曾爲了出氣而毀掉那附近的一個小山村……還記得嗎?或者,在尊貴的將軍閣下心目中,這只是稀鬆平常到記不清楚的事情吧?”比爾勒住馬半側身道。
普洛漢茫然的表情,證實他確實是不記得此事了。
改變了自己一生,讓自己無時敢忘的仇恨,在對方心目中竟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比爾臉色一變,一時間生出回頭立刻結果普洛漢性命的衝動。但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強壓住胸口的怒火恢復了冷靜。
“要麼別殺,要殺就請殺個乾淨。閣下帶領隊伍殺光了我的家人和村民,卻偏偏讓我逃了出來。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你來說,留下復仇的禍根,都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哩!”
剛纔那抹惡毒的笑容重新浮現在比爾臉上,“在讓你用性命償罪之前,我會先讓你淪落到窮途末路,衆叛親離的地步,嚐嚐最悲慘淒涼的滋味。”
話畢,他丟下驚駭的普洛漢,轉身策馬向後疾馳。黑旗軍即刻響應他的命令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片刻間便去得遠了。
雖然普洛漢先前就曾經猜想,這固執的追蹤者或許是跟自己有什麼私人恩怨,但得比爾親口證實,又被告知以這麼惡毒的復仇宣言,他還是受到了很大沖擊。雖仍端坐馬上,實已被駭嚇得身體癱軟。
已經不再仰賴他的騎士們開始各行其是,料理善後。普洛漢被撇在旁邊,孤零零地發了好半晌的愣,也無人去理會他。剛纔他和比爾的對話已被他們周圍的人聽見傳開了去,騎士們聽說自己原來是被牽連進別人對將軍的復仇中才落到現在的困境,對將軍當然更生怨懟,給將軍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在不久之前,無論是普洛漢還是騎士團裡的人還都認爲騎士團忠於將軍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在這短短的時日裡,歷經戰敗,地位的急劇跌落,多番在生死邊緣上打轉,這份忠心自然而然地壞朽崩裂。
只不過大家都是串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沒法獨自脫身,拆夥對大家都沒好處,而將軍憑着過往的地位,尚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統帥,方纔維持着現狀沒有發生大變故。但不管怎麼說,將軍在騎士團中的權威,到底是大不如前了。
而巧的是,在此同時,普洛漢的死對頭所處的境地也和他有某種相近之處。
撤離戰場後,比爾的隊伍在與拉夏騎士保持一段距離,又不至於被他們溜掉的位置停留下來。安頓好部下開始休息後,比爾便溜到僻靜處一個人呆着。他在行動將要得手時突然要大家撤離,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沒什麼人拿這去向他問個究竟。不過,這並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對此無動於衷。
營地的角落,夏恩和法爾達看到獨坐着發呆的隊長,便接續戰鬥前的話題開始私下談了起來。
“這樣下去不行啊!”先提起話頭的是法爾達,黧黑的臉上顯出焦慮之色,表明他是認真地在爲隊伍的未來擔憂,“難得黑旗軍本部進攻拉夏,讓我們還算順利地避開拉夏人的攔截潛入這裡,隊長把握機會捉住普洛漢便罷,偏偏他每次都只是殺傷他們數十人就故意撤離。我們到底是在拉夏人的地頭上,這樣下去萬一哪次出了什麼紕漏,糟糕的就反而是我們隊伍啊!”
“這些話你該對隊長說吧?我的看法和你一樣,你跟我說了也是白說啊。”夏恩又露出苦笑。他忽然覺得,談起此事自己最多的表情就是苦笑了,偏偏最近來找自己談這個的人又越來越多……身爲比爾的副官,大家和比爾說不通,自然而然都會來找他。
“我也好幾次想和他說起這事,可都是剛開個頭就被他打斷了。他連聽都不想聽,我們能怎樣?”
性子暴躁一些的法爾達有些激憤地說道:“我們又不是他報私仇的工具!原本說是帶着大家來追捕普洛漢立功還說得過去,現在這樣不惜讓大家陷入危險來滿足他變態的復仇欲,就未免太過頭了!況且他現在的行動已經是脫離了黑旗軍,只是他個人的行爲,我們是黑旗軍的人,不是他的私人部隊,沒有必要一一按着他的話去做。既然隊長的行動出現偏差,我們不能就這麼被動地讓他爲所欲爲,應該想辦法阻止吧?”
“唉,小聲點!”夏恩往比爾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在隊長似乎並沒有聽見。他轉回頭向法爾達壓低聲音道:“事實上,我也有在考慮這件事。我打算私下開始在隊中活動,等大家都通了聲氣共同進退,隊長也奈何大家不得……不過在事情未成之前,還是別嚷嚷得讓隊長聽見了。”
法爾達知機,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望望那頭的比爾,點點頭,終於開始覺得安心了些。
※※※
不管是比爾那方的復仇,還是黑旗軍這邊的戰事,隨着時日的流逝,都在按着各自的軌跡向前發展着。
事到如今,黑旗軍對拉夏的優勢完全是壓倒性的,除非出現奇蹟,拉夏是不可能扭轉敗局的了。十多天下來,黑旗軍對拉夏發動的戰爭進行得順利平穩,已經逼近了拉夏王都路瑟安。
不消說,運籌帷幄、調兵佈陣的活計幾乎都是由紀貝姆等精幹勤勉的可靠下屬擔了去,艾裡自個兒這一段日子倒是過得安穩平淡。除了上陣出把死力氣作戰之外,平時他便趁着空閒,試着按出徵前那次講話時想到的修行方向修行。
那次講話使他知道要穩定地長時間持續轉化真力,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卻沒想到實際做起來比想像中還要難。轉化真力到底是有意而爲的事,要做到像呼吸一般無意而爲實在很難,持續時間一長,稍一分心便不自覺地停頓下來。
不過,早就明白這必定是需要長時間修行的事,艾裡也不着急。他先量力給自己定出一個持續轉化真力的時間,待做到之後,再一點點地延長,以求最終讓身體適應。
倒是另外有件事是他原先沒有預想到的。
在那日講話時他初次感受到那一種彷彿與周圍天地化作一體的奇妙感應,他原本揣想,這應該是因爲自身持續轉化天地間的力量,而在某種程度上與天地建立了共通的聯繫。由此說來,只要自己持續不斷地從外界吸納力量的話,理當可以長時間地維持這種奇妙的感應。
然而在練習持續轉化真力的過程中,他卻發現情況好像並不似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當時,在持續吸納力量一段時間後,確實再次出現了那種奇妙感應,艾裡強抑興奮,努力繼續轉化真力以維持這種感應。但是,只持續了短短片刻,他頭腦忽然一昏。等再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剛纔就像是不小心打了個盹兒,有一瞬間神智忽然變得模糊。失去神智的時間雖然短暫,但那種奇妙感應自然是煙消雲散了,就連還沒習慣的轉化真力也因此而中斷。
不甘心的艾裡後來又反覆嘗試了好多次,但每次都是這樣,表明這種情況並非偶然。他不得不暫停下手來思考其中緣由。
推想來推想去,他覺得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在於這一點——自己只是天地間無數生靈中的一個,與廣瀚的天地合而爲一對人心神精力消耗必定很大,因而短時間內尚沒問題,時間稍長,身體就透支罷工了。那天在軍前講話時虧得自己爲了持續揚聲說話,主動停止了感應,纔不致話說到一半變成木頭人,成爲大家的笑柄。
這個發現,令艾裡深覺可惜。那種奇妙感應本身固然是一種很美好的體驗,以這來代替耳目感受周圍情況以保護自身,也是大有用處的。況且,試想若能在戰鬥時保持這種感應,便等於能夠清楚地覺察敵人每一分每一毫的行動變化,這其中的好處更是不消說了。但對於時常置身險境的自己來說,瞬間的失去意識就足以讓人死上好幾回了!如果不能避免這個問題,這種感應終究是不能用的。
捨不得就此放棄,艾裡一有空便不死心地開始冥思苦想,希望能找出解決之道。只是想來想去,人的心神精力卻和意志或體力沒什麼關係,想鍛鍊增強也無從着手,一直沒有什麼進展。
如此過了一兩日,蘿紗見他老是心不在焉的,不免有些擔心。這日夜晚軍隊駐紮在剛攻下的一個城內休息時,她便去艾裡的房間找他,要問明白他究竟是在煩惱些什麼。
艾裡記得蘿紗在他被光炮所傷時能用逆魔法消融他體內的能量,想來擁有羅炎血統的她,也已掌握了轉化能量的能力。她又是魔法師,對於精神力這方面應該比他懂得多些。與她探討此事,或許能有些收穫,總勝過自己一個人悶頭摸索,便將事情始末告訴了她。蘿紗聽完,若有所悟,沉吟了好一陣方纔說話。
“轉化自然力量啊……這麼說來,我那時是有辦法做到。不過後來倒是一直忘了去想還能有什麼用處。”
忘了……這個詞令艾裡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想想,蘿紗本來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性子,喜歡玩樂,開開心心過日子就好,對戰鬥能力方面沒有多少上進心,極少認真去研習琢磨。或許這是因爲,還未刻意磨鍊,她的破壞力就已經大得幾乎要破壞自然平衡了?
但蘿紗頭腦並不愚鈍,被他一提點此事,很快便想到了應用上的一些關竅。“嗯……細想一下,用這個我就可以像羅炎一樣,輕鬆化解掉敵人的魔法攻擊了!而且,魔法力耗盡的話,用這個就可以重新補充魔法力……”
想起舊事,她懊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腿,“啊,我真笨!當時那個笨蛋伊薩姆把你搶走的時候,我明明就可以用這個辦法來回復魔力了嘛!要是那時就能想到的話,也不會把你弄丟,害你吃苦頭,黑旗軍也鬧得人仰馬翻。”
“不用在意這個啦!”艾裡忙安慰她,順便提醒她轉回正題,“這趟出去,好處還是比壞處多的。現在先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能讓人增強心力,好讓我能長時間維持那種感應?”
“我想想……”蘿紗託着下巴開始思索。秀眉微蹙,凝注某處的靈動明眸中瑩光閃動,猶似一潭秋水,映得端秀的面頰如雪似玉。她沉思的面容透出空遠清靈之美,這與平日的她相比別有一番味道。艾裡趁着這空當飽餐秀色,倒也是一樁樂事。
忽地,見蘿紗一斂沉靜之姿,挑着眉兒,斜側着小臉,晶亮大眼從眼角處瞥着自己,艾裡心頭掠過一股山雨欲來的不祥預感。“怎、怎麼?”
“那種感應,你維持來做什麼?”
“能、能感覺到周圍附近的情況,當然會、會……”不知道蘿紗語意何爲,艾裡答得戰戰兢兢。本來自覺是十分正當的想法,在她清亮目光下,不知爲何連他自己也懷疑起是不是有什麼齷齪之處了。
“靠着那個,當然就可以……”蘿紗故意拉長了腔,在艾裡心被提到嗓子眼上時,憤然怒吼出聲,“就算有房門、牆壁阻擋,你也可以輕輕鬆鬆地偷窺女孩子!是不是?這麼陰損的本領,沒辦法練成纔是天意呢!不準再打這種鬼主意了!”
這……哪兒跟哪兒啊!
艾裡瞪大眼,一臉錯愕。他可以指天發誓,自己根本就沒有想過這種感應還能用在這種方面!被她這麼一說,才曉得原來還有這好用途……不用靠近就能與牆壁地板什麼的化身一體,可以從各個角度……
“喂!拜託別帶着這麼猥瑣的表情,一個人在那裡想入非非好不好?!”
蘿紗一記代表女性而發出的正義之拳,狠狠揍飛了所有屬於男人的綺麗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