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夠沒有!”
比爾皺眉喝了一聲。笑聲漸漸回落,普洛漢有氣無力地哼道:“其實要死還真是簡單……就算沒有刀劍可刺,沒有樹木可撞,我只要一直這麼躺下去,也會慢慢死了。誰也阻止不了!”
比爾臉色沉凝。普洛漢說的沒錯,存心就死的人,總有辦法死去。況且,如果死亡已經威脅不了這個人,跟蹤也就沒有任何作用了。能夠以緩慢方式折磨普洛漢的方法已經失效了。
普洛漢見比爾好一陣不出聲,這還是他第一次佔到了上風,又縱聲大笑起來。
笑到正酣暢處,忽地右手上傳來一陣鑽心劇痛,普洛漢慘叫起來。擡手一看,只見右手食指上已經被削去一塊皮肉,鮮血流淌不止。雖然對武人來說這只是小傷,但十指連心,這份疼痛卻要命得很。
痛呼聲中,比爾的話聲冷冷傳來。
“你以爲只要不怕死,就可以輕鬆了嗎?”
普洛漢從痛得泛着淚光的眼中,看到少年扭曲得猙獰,充滿惡毒意味的臉。原以爲大不了一死,但普洛漢卻再度生出了強烈的恐懼,拼力掙扎起身子向後退卻。而所有無謂的努力,等比爾上前一腳踩住普洛漢的胸膛便宣告抹消。
“你……你想怎麼樣?”普洛漢嘶聲道。
“如你所願,讓你死。只不過,我的殺人技術不算太好。”說話間,鐮刀輕巧地滑動,又從普洛漢臂上帶下一片血肉,“本來我希望能慢慢來,殺他個十天半月的。但以我的水平,大概只能撐個七八天你就會斷氣了。真是可惜。”
疼痛刺激着普洛漢的神經,比疼痛更可怕的還有比爾的話,令普洛漢陷入恐慌的境地,瑟瑟地全身發起抖來。比爾的意思很明瞭,他終於要下手殺人了,但他不會給自己一個痛快,而是要零割碎剮地讓自己受盡痛苦才能死去!
雖是武人,但普洛漢出身貴族,養尊處優慣了,上陣打戰也多是坐陣指揮,極少負傷,對疼痛的承受能力實在不高。他尖聲叫喊着請求比爾乾脆地下手,不要再折磨他。
殺豬般刺耳的呼喊刮搔着比爾的耳膜,好像腦漿都在被翻攪一般。剛纔濺到手上的鮮血,有種讓人噁心的黏膩感。不斷滴落到地面的血滴,紅得燒灼着人的視線。老實說,比爾從來都不喜歡殺傷人的感覺。將不適感拋到一邊,他讓自己去回想親人被殺死的情形。所愛的人們在無辜被殺時,也受過這樣的苦楚。現在就是讓兇手償還一切的時候!
重新穩下心,比爾一邊思慮着下一刀要割在哪裡,一邊向地上的男人踏上一步,黑色鐮刀高高揚起,便要揮落。本是與兇惡無緣的長相,這一刻卻顯得兇殘淒厲,眼眸中閃着有如惡鬼一般的嗜血光芒。
“比爾住手!等一下!”
正在這時,一道喝止聲忽然從上空響起。比爾暫緩下動作,擡頭望去,便見一條人影從半空中急速飛來。普洛漢驚駭欲絕之際,見有人阻止少年,不由生起了一絲希望。望向那急急落下地來的人,他卻發現這人自己居然是認得的。
“艾裡?”
比爾喚出來人名字的同時,普洛漢也脫口道:“萊文法師?”
喚出印象中的名字後,他才突然記起這萊文法師就是令自己的軍隊一敗塗地的人,也是黑旗軍的首領聖劍士,臉色立刻又變得比剛纔還難看。
前幾日艾裡在路瑟安那裡接獲夏恩的通知後,便即刻趕往比爾的隊伍所在之處。知道比爾的事不是人多就能幫得上忙的,因而這一次他獨身前來,沒讓蘿紗等其他人跟着。在派人傳信回黑旗軍和艾裡趕路的時間裡,比爾隊上的人也在繼續查找有關隊長或普洛漢下落的線索。幸好比爾身背鐮刀的形象給人的印象還挺鮮明的,艾裡一和夏恩等人碰到面,就正好查到了比爾的下落,他便全速趕了過來。
艾裡纔不理會普洛漢有何感受,將這裡的情況掃過幾眼,他大略掌握住了事情狀況,深深皺起了眉。比爾迥異於常的神態,表明復仇的意念果然在他的心志中佔據了太大的分量。這件事還是非阻止不可!
比爾原本樸實的個性已經因爲那樁仇恨而扭曲了,如果眼下任憑比爾虐殺普洛漢,讓他的雙手爲了復仇而染上殘虐血腥,這件事今後必定會長留他心底,永遠地對他的個性產生極陰暗負面的影響。
就算不考慮久遠的事,眼下仇恨已經成爲他生活的支柱。等到殺死普洛漢結束了復仇,一下子失去心靈支柱的他該爲了什麼而活?也許從此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地生活,也許選擇自己放棄生命,那時的麻煩才叫人頭大!
“爲什麼阻止我?”
比爾沉聲質問艾裡。橫眉冷目強抑怒火的神態,讓艾裡明白如果自己說不出像樣的理由的話,他恐怕立刻就要翻臉。顯然,若自己空口說白話地盡講些什麼爲他好之類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聽的……那該怎麼跟他說呢?
“我……我不是要阻止你復仇。”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艾裡臨時改口道,“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比爾一臉懷疑,不假思索地拒絕,“不需要。復仇的事我只想自己來。”
真是不可愛的小鬼!當初剛認識時,明明軟巴巴地很好欺負的。
艾裡心底犯着嘀咕,臉上卻不露端倪地應道:“你誤會了,我也不是要插手。只是我知道你必定希望仇人多受痛苦,先前我得到了一個能給普洛漢最大打擊的消息,所以纔想在你動手之前,讓他先聽到這個消息。”
“哦?是什麼消息?”比爾這才和緩神色問道。
“你該知道前幾日黑旗軍打到了路瑟安吧?你知道在城下發生了什麼事嗎?”艾裡做出輕狂之態,得意地笑得前仰後合,“那位拉夏國王怕死得很,一上來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這位普洛漢將軍的頭上,說他……擁兵自重、獨擅專權什麼的,所有的戰爭都是他挾制王室而發動的。普洛漢爲了他的國王陛下辛辛苦苦打過那麼多場仗,到頭來卻成了叛國的逆臣,被國王當作替罪羔羊,真是可笑啊!”
普洛漢聽得面色如蠟。雖然他平日爲人跋扈,卻確實不曾對王室生出過二心。傾盡一生之力來侍奉的對象,這樣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效忠,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他身上!乍聽到這樣的消息,便像是生活的支柱豁然坍塌,任是心性多堅強的人物一時都難以承受這樣的打擊。普洛漢失控地大叫起來:“不可能的!陛下不會這麼做的!你說謊!”
艾裡只是冷眼瞥着他丟出幾句話:“你值得我費功夫欺騙嗎?不然你以爲除了黑旗軍,拉夏也費那麼大勁來捉你是爲了什麼?”雖然他是想阻止比爾下手殺普洛漢,但普洛漢犯下的罪孽本就死有餘辜,艾裡自然不需對他客氣。
狂躁不已的普洛漢聞言,突然靜了下來。結合他的遭遇,再推想國王的爲人,他知道艾裡說的恐怕確實是實話。
“不單如此,”艾裡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說下去,“爲了討好黑旗軍,安撫我們的怒氣,他還抄了你的家,把你所有親族的人頭送到我的面前。說來也真好笑,你自己不知毀掉了多少人的家庭,最後的遭遇卻也和他們一樣!嘿嘿,七八十顆人頭一個接一個地送上來,場面還蠻壯觀的。雖然我個人是覺得人頭又髒又沒用處,還不如直接送錢給我……”
“住口!別說了!不會的……不會的……”艾裡刻意說出的惡毒語句被普洛漢的吼聲打斷了。激烈的吼聲過後,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瀕死猛獸般的嗚咽聲。當這壓抑的聲音終於衝破喉嚨,立刻化作淒厲哭聲。任何人只要一看便能明白,普洛漢已經徹底崩潰了。他像是嬰孩般把身子蜷作一團,放棄了一切動作,只是撕心裂肺地號啕不已。
普洛漢哭嚎一陣,身體猛然一顫,似乎醒起了什麼,忽然重新支起身向比爾腳邊撲過來。比爾嫌惡地讓開一步,不願讓他觸碰,只見普洛漢仰起的一張臉上涕淚橫流,糊了滿臉,所有的筋肉都因爲悲慟而扭曲變形,向比爾嘶聲喊叫。
“殺……殺了我吧!我也沒什麼好活的了……你想怎麼殺都隨便你!只求你讓我死吧!”
這般高大的男人,竟哭得如此狼狽難看!比爾不自覺地又後退開一大步。他完全無從想像,這與昔日在索美維村帶隊屠村時威風凜凜的那個將軍會是同一個人。
不知爲何,比爾心頭忽然生出了一股怪異的感覺,殺意似乎在漸漸退卻。在察覺到這一點時,比爾一陣駭然,忙在腦中重溫親人死去的一幕以再鼓起殺意。對自己沒來由的動搖覺得不安,又專注於重新穩固內心,比爾的眼神因而變得迷茫。
“這就是你這麼久來日思夜想要做到的嗎?”
像是應和着他心中的疑慮,艾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退去了剛纔的輕浮激狂,只剩下一種直指人心的平靜深沉。
“這個男人確實不是東西。不過,經過了這些事,你也該知道他就算曾經看起來很強,高高在上,不過只是個被人拿來使喚的工具罷了。一到沒有用處的一天,就會被他的主子當垃圾一樣地拋掉!”
比爾因爲心中動搖而變得空茫的眼神,令艾裡以爲他對自己的話過耳不入,不由有些暴躁起來。一把拖過他的手臂拉低他的身子,逼得他靠到普洛漢近前,讓他看清普洛漢此刻卑微悽慘的模樣,艾裡怒聲質問他。
“你要完成的復仇,就只是殺掉這麼一個已經生不如死的可憐蟲?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下手啊!打一頭快死的狗很爽吧?殺了他,你就可以自我安慰已經復了仇,從此後逍遙自在地過你的日子好了!”
突然貼到近處看着普洛漢毫無尊嚴地趴在地上哭成一攤爛泥的醜態,比爾手足無措地睜大眼睛,模糊地感到胸口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猛然受到一股強烈的衝擊。一瞬間從他心口涌現的,究竟是什麼樣一種感覺,連他自己一時也分辨不清楚。
眼前這個男人,是他的仇人,同時也是個被忠心侍奉的君王背叛,更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親人的人。無論本人的品性怎樣,他的遭遇實在相當悽慘。在知道普洛漢的遭遇之後,比爾覺得原先盤踞心頭的那口令自己坐立難安,只想讓仇人嚐到最大痛苦的戾氣竟已變得淡薄許多。對着這樣一個人,一時竟提不起什麼嗜血凌虐的念頭。
並非是因爲同情。再怎麼樣,他也不會去同情殺死自己親人的人。也不是忘懷了親人們被殺時的慘痛,比爾知道自己此刻對普洛漢的恨依舊強烈。只是,忍不住開始懷疑起這樣的人物,值得自己那麼大的恨意嗎?
況且,普洛漢已經因爲艾裡帶來的消息而陷入了絕望。一個生活中再沒有任何光亮的人,確實如艾裡所說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自己殺了他還是給他解脫。已經再沒有復仇的餘地了……
就這樣……結束了嗎?
一直以來,他都把向普洛漢將軍復仇作爲自己的生存目標。其間也經歷過許多風霜波折,如果不是有復仇這個目標,以過去自己的軟弱性子,絕對是早就放棄而變得一事無成。然而,好不容易纔等到復仇的最終時刻,卻在還沒來得及做多少事時,便在一轉眼間發現能爲復仇做的都已經做完,再沒有可做之事,胸口好像忽然空出一個大洞,不知該拿什麼填補。強烈的錯愕和失落,壓得他一時幾乎忘記了怎麼呼吸。
“喂,你……還好吧?”
見一旁的艾裡直瞪着自己關心地探問,比爾茫然地眨眨眼,發現有許多水滴從眼中撲簌簌落下,這才醒悟到自己不知不覺地哭了出來。一旦落淚,便再也止不住了。雖然覺得在艾裡面前哭很丟臉,更不用說這樣的自己好像變得和旁邊哭嚎得不成模樣的普洛漢是同一水準,但是淚水卻拼命地流個沒完。
難堪之下,他頹然坐在地上雙臂攏膝,把頭埋在兩腿間哭泣。雖然不能擋住哽咽之聲,至少可以隔斷別人的視線。兩腿下方的地面迅速被淚水打溼了。
本以爲會被艾裡取笑,但是卻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比爾哭了好一陣,他感覺艾裡走到自己身旁半蹲下。艾裡並沒有出聲勸慰,只是輕輕拍撫着他的肩膀爲他順氣。
艾裡知道比爾這一場大哭是不可免的,不該勸,也勸不住。自從村子被毀後,他大概便一直想着復仇,始終沒有好好哭過一場。眼下終於放下此事,壓抑了許久的悲哀才終於發散出來,這是好事。至少這一次他留下的是清澄的淚水,而不是血水。
從比爾眼中落下的每一滴淚水,都會把鬱結在他心中的憤怒悲傷帶走一分。等他自己哭夠停下來,所有的夢魘便就此遠去了。那時的比爾,便可以沒有負擔地重新開始真正屬於他自己的生活了吧!
※※※
在等待的間隙,隨同艾裡而來的比爾隊上的戰士們也趕到了。艾裡考慮到如果讓比爾手下的人看到隊長哭得這麼放肆,或許會損害到比爾今後統率隊伍的威嚴,便打手勢叫他們不要靠近。
比爾的哭泣讓艾裡感到一陣安心,而對絲毫不能引發他同情心的普洛漢那歇斯底里的哭嚎,艾裡感到的便只有吵耳,趕緊把普洛漢拎着送到夏恩他們那邊,讓他們負責看押,等帶回黑旗軍後再按他曾經犯下的罪行來審判處置他。順便,還讓他們埋竈生火,弄出食物和熱水來準備午休。
等到比爾終於哭夠,從臂彎中擡起紅腫的眼時,艾裡遞上一條熱燙的毛巾,輕鬆地招呼道:“拿去敷着眼睛。若是被夏恩他們發現你眼睛紅得像兔子,你回隊上後大概會被取笑上好一陣子的!”
“夏恩?”比爾茫然地重複這個名字,轉頭四顧,才發現自己埋頭哭泣的時候,周圍發生了不少變化。普洛漢已經不見了,夏恩等好些個隊上的人正在不遠處忙着準備午餐,艾裡手邊一盆擰毛巾的熱水顯然也是他們那邊燒的。
“對不起……我想大家可能不會再願意忍受我的任性了……”比爾一邊用毛巾捂着眼睛消腫,一邊從毛巾的縫隙中傳出話聲,“還有,我擅自帶領分隊脫隊追敵的事,也十分抱歉!怎麼懲處我,我都無話可說!”
丟開仇恨的影響後,他似乎又恢復了幾分昔日靦腆的個性,不再那麼冰冷鋒利,難以親近。回想起不久前因爲自己的一意孤行而與分隊分道揚鑣的事,他只覺十分羞慚,不安地不敢擡起頭。而後一句,則是因爲擅自行動而向艾裡致歉。
比爾猶豫地囁嚅,讓艾裡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大概是因爲之前離開分隊的事而擔心大家不再接納他。艾裡慨然笑道:“不用想太多啦!我和他們談過,他們始終還是歡迎你的。既然普洛漢的事情已經了結,你便不會再有那麼輕率的舉動,自然就沒什麼不好的了。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至於擅自行動的事……”稍爲一頓,艾裡故意放慢了語調賣關子,果然成功地勾出比爾的憂色,方纔輕笑道,“……當然要罰!今後黑旗軍要打的仗還多着呢!你就在戰場上用立下的功勞來償還吧!”
看到比爾又驚又喜,又是慚愧的樣子,艾裡感覺他變得更容易調動出情緒了。這樣容易逗弄的他,總算可以與印象中那個靦腆樸實的鄉間少年融合到一處。比起過去一年多那個老是一副死氣活樣、面孔冷得要結冰的他,還是回覆本性的他要有趣多了。
“對了,艾裡你剛纔那些話我約略能明白,但還有一部分的意思,我聽不大懂。”
兩人沉默了片刻,比爾將話題轉到另一面,問出了剛纔哭泣時不斷盤旋於腦中的問題:“你的意思,像是說我要復仇的話,不該僅僅是去對付普洛漢,而是該做些別的事情?但指使人毀掉村落的人就是普洛漢啊,復仇的話不向着他,還能去找誰?”
艾裡看比爾的情緒已然穩定,看來是可以和他理性地談話了。突然失去復仇這個目標後,比爾需要有新的努力方向,艾裡希望這次談話能爲比爾免除一段時期的迷惑和痛苦。
“像普洛漢一樣受人指使而挑動戰爭,就把自己所受壓力怒氣發泄到無辜平民頭上的人,在這塊大陸上不知道還有多少。和索美維村類似的悲劇,過去不知發生過多少,未來也不知還會發生多少。而普洛漢已經是死狗一條,再沒有力量可以做什麼,殺不殺都無所謂。”
“你死去的親人真正想得到的安慰,除了你自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外,應該便是希望讓類似的悲劇不要再發生吧!所以把怨恨放在普洛漢一個人身上沒有什麼意義,只是令你陷在仇恨裡爬不出來,永遠沒有辦法輕鬆自在地爲自己而生活。倒不如把力量投入阻止這種悲劇產生的根源上去。”
比爾靜靜地聽着,並沒有反駁,看來是接受了艾裡的話,但卻垂下頭喪氣地接口道:“這我明白……可是隻要還有戰爭,就沒辦法阻止這類的事吧!我一個人能做得了什麼?”
“喂,黑旗軍這麼大的靠山,你怎麼忘了?”艾裡眨眨眼,“我指望能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安逸平和的天地。但是戰爭中不是我吞你,就是你吞我,要求得長遠的和平安寧,只有讓戰爭結束。所以咱們要做的,都是一樣的事哪!咱們一同努力吧!”
“咦?我以爲……”這回輪到比爾猛眨眼了,“我一直以爲咱們黑旗軍只是得過且過地撐下去哩!艾裡你還真有打算要結束戰爭?可憑我們現在的實力,比起凱曼還差得遠吧?”
“黑旗軍還不夠強大,這是實情,我不否認。”嘴上說是這麼說,抱胸而立,遠眺天際的艾裡,卻沒有半分氣餒泄氣的模樣。
他果然接着道:“不過這些日,我也考慮過大陸上的情況,有了些盤算。眼下拉夏已經不能再搗亂,依附追隨它的那些國家自然也鬧騰不了多久,南部各國基本已經形成一股穩固的勢力。集合南方各國之力,便可以籌措出一支極具規模的軍隊。雖說還不是凱曼的對手,算是勉強能在和凱曼的戰爭中站得住腳了。”
“而我從各地得來的情報中知道,神聖聯盟北方區域雖然大半土地都被凱曼佔據,但是聖愛希恩特的新王,”想起比爾也曾捲入黎盧的王室內鬥中,他補了一句,“就是我們在黎盧時的三王子弗裡德瑞克,你該也知道的。他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先前趁着軍隊還沒有受到致命傷害時便主動退避往大陸東面沿海的島嶼,保存了大部分實力。現在那一帶的島嶼已成爲反凱曼的中心,吸納集結了許多北方區域反抗凱曼的力量,現在應該已相當壯大了。”
“另外,我還得到消息,西方因爲達魯王領的叛亂而長期陷入戰亂的塔思克斯帝國,內戰終於將近尾聲。相信過不久,它便可以抽出手在凱曼的後院放火了。或許這三方任何一方的力量都不足以和凱曼對抗,但如果三方聯手合作,集合起來的力量絕對能勝過凱曼!只可惜目前凱曼控制的區域太廣,完全隔斷了三方聯繫的通路,難以相互應援……”
比爾聽他說了一大堆的軍情,終於明白他想做什麼了。“你、你是要……”
“不錯!我相信三方攜手合作的意願是不用懷疑的了,關鍵就看我能不能突破得了凱曼的封鎖防線,順利與另外兩方取得聯繫,共同制定出妥善的合作作戰計劃了。若能成功,到時塔思克斯、聖愛希恩特和我們南方聯盟三方按着作戰計劃協調行動,相互配合,就不信凱曼還能囂張得了多久!”
“你、你的意思……”比爾乾嚥了一下口水,“難道你要親自去聯繫聖愛希恩特和塔思克斯?!你是黑旗軍的首領啊!這任務太危險了,不能讓你來做!”
艾裡眉毛都不擡一下,滿不在乎地應道:“不是我自傲,我們這一撥人該是南方個人力量最強的人了。如果有人能突破凱曼的封鎖,那一定是我們。況且詳細的作戰計劃,也只有三方的首領親自見面才能議得妥當……”
話音未落,比爾忙着勸阻道:“可路途上必定很危險。你要是有個萬一,黑旗軍就完蛋了啊!”
“如果沒辦法與另兩方達成聯繫,就只有被凱曼各個擊破,挨個等死的份兒。”艾裡以冷靜的口氣讓比爾瞭解這絕非誇大,而是不得已的現實,“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爲了能夠生存下去,我們必須嘗試。這是結束戰爭惟一的手段。”
換上一個笑容,艾裡不容拒絕地望着不安的少年:“當然,比爾,你是會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共渡難關的吧?”
“當然。爲了結束戰爭。”比爾點點頭,又苦笑起來,“況且,我能說不去嗎?”
“別答應得這麼不甘不願啊!”艾裡胸懷大暢,開心地揉揉比爾的頭髮,“心胸放開點。往好處想,這環繞大陸大半圈的旅行必定很精彩刺激,不是嗎?”
“是,是。如果能有命回來的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間,夏恩在那頭揮着手喊道:“喂,午餐弄好了!走慢一步的話,大概就又沒有了喔!”
艾裡和比爾對視一眼,同時跳起身來狂奔過去。
比爾大步奔跑着,清爽的風拂開了擋住眼前的髮絲,上頭蔚藍的晴空遼遠開闊。艾裡的笑聲近在身邊,前頭夏恩幾個正相互嬉鬧着等着自己過去。比爾一邊跑着,一邊模糊地想着:艾裡說的是呢!前方的旅程定是十分精彩美好的。
第五篇 決戰城巔